刚回到住处—公共租界有名的远东酒店,机要秘书苏荣送来了两份电报。一份是驻扎在乌牛台的哈克齐传来的:被蒙古革命党人乔巴山联合苏俄红军赶出恰克图的中国西边边防军最后一只部队回到了满洲里,正在往海拉尔集结,领队是西边边防军骑兵旅旅长高在田。哈克齐请示孙晋要不要让他们留在警卫团骑兵营,反正他们的长官徐树铮已经没有权利了,皖系已经倒台了。
另一封电报是驻扎在贝尔湖向的甘珠寺骑兵营营长廖得之来电:在贝尔湖正西方有股白俄溃兵,大约两千人左右,是从库伦城过出来了,正盘踞在外蒙古东边重镇克鲁伦(蒙古国乔巴山市),离界限有200多公里;外蒙古东部车臣汗部落首领穆多蒙扎若亲王,被满清政府封为穆王,民国政府建立后,承认其在外蒙古车臣汗部地位,授予穆王的称谓主管外蒙古东部事务。这次突然被白俄匪军抢占自己的老窝克鲁伦,只得逃往东部在甘珠寺被警卫团骑兵营留下,才暂时不用时时刻刻担心追兵。穆王一边逃亡一边给北京中央政府和奉天张作霖发电,希望张作霖协助其赶走白俄匪军,夺回失地。廖得之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好好款待穆王并让他安心的住下,等待奉天和北京政府的消息。安顿好了穆王,廖得之给孙晋发电询问如何处理此事?
孙晋叹了口气,在历史上西北边防军高在田骑兵旅是中队退出外蒙古最后一支武装力量,至此中国武装力量再也没有进入过外蒙古了,外蒙古就这样被苏俄扶持下一步步走向独立。现在孙晋既然出现在这里怎么也得尽份力量,延缓蒙古革命党人顺利接收外蒙古,凭借着自己的私人武装要在外蒙古的扎颗钉子,以后有机会完全收复外蒙古重新回到中国的版图。
是不迟疑,孙晋发电给张作霖将情况一一说明,并保证外蒙古白俄匪军不会串入到黑龙江地区,只是需要大量的粮食,希望大帅支援,等待大帅处理完其他的事情再做定夺。不一会张作霖回电,感谢他的垦殖场的作用,孙晋的要求全部满足,还需要什么尽管提。孙晋接到张作霖回电苦笑一声,现在张作霖正在跟直系为争夺北京中央政府准备军事行动,那里还顾得上这些。
孙晋接着给廖得之回电,让他稳住穆王,等待哈克齐来处理,现在可以派出小分队进入外蒙古境内进行侦查,为以后准备着。另一封回电给乌牛台的哈克齐,尽量让高在田旅留下来,等待时机,并嘱咐哈克齐处理完后速到甘珠寺面见穆王,跟他谈谈咱们的想法,咱们再做决定。最后一封电报发给阜新北山大本营的潘勇军,命令从晋苑公司抽出五千人组建工程兵部队,进入甘珠寺,赶在下雪之前修筑一条公路,打通通往西部的克鲁伦城的正常通道,由穆王的人协助。公路修到哪里,警卫团的部队就要驻守在哪里!
法租界地处公共租界的南方,背靠黄浦江,在黄浦江畔有一个别墅区,国内许多有钱的人在这一带购买住宅,或者失意的政客下野一般都躲藏在这里,所以这一带成了法租界内华人集中的地方。周学熙的住宅小洋楼就在这个小区东北角,临近黄浦江,视野特别好。
在二楼的阳台上,周学熙热情招待卢木斋、郭辉祥和孙晋、潘三元边远眺黄浦江风景边商谈事务并吩咐下人没什么大事就不要让人打扰。
“前朝皇帝乾隆游览金山寺时询问身旁德道高僧法磐大师:长江内有多少只船?法磐大师回答:两只,一只是名,另一只是利;所谓天下人来船往皆为名利而来。诸位以为如何?”
孙晋是第一次与周学熙见面,心中敬仰商界前辈不敢造次,只能傻愣愣看着卢木斋,因为卢木斋跟周学熙熟悉,知道周学熙的秉性,卢木斋却是一幅老僧入定的沉稳,没有啃声,而郭辉祥直接摇摇头。
当周学熙笑眯眯用眼光扫到孙晋身上,意思是你的看法呢!孙晋不好意思的说道:“晚辈芳志是商场小辈,心中敬仰商业领袖的风采和学识,岂敢在前辈面前造次,晚辈洗耳恭听,愿闻其详。”
“哈哈……,曾经糊弄得日本正金银行元气大伤的孙家大少怎么如此客气啊!芳志老弟,我俩虽是第一次见面,可你的事情我是一清二楚啊,后生可畏,老朽心中十分佩服!现在我们都是汉冶萍公司的股东了,就不要客气啊!谈谈你的想法。”周学熙见孙晋比较谨慎的样子,哈哈大笑。
郭辉祥也是第一次见到汉冶萍公司的大股东,也听说过孙晋的一些情况,心中也想听听孙晋的想法,连声称赞,好好!
孙晋有点被人绑架的味道,心说我自己有多少墨水心里十分清楚,怎么这些民国大人物都需要吊文摘句。头皮有点发麻,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周老说笑了,既然周老点名,那晚辈就献丑了,不当之处恳请周老和卢老、潘掌柜、介鸣兄(郭辉祥字介鸣)海涵啊!”看见四人期待的眼光,孙晋一咬牙豁出去了:“法磐大师这话出自司马迁在《史记》中所说的,世上熙熙皆为利来,世上攘攘皆为利往。晚辈细细品来,一读:无语二读:有理三读:长叹!一读无语觉得法磐大师在宣传佛经,避世思想;而读有理亦指有些道理,简洁精辟地说出人间俗世的最大的目的;三读长叹也是说细细体味,为法磐大师思想境界所敬佩,故此晚辈仔细一琢磨,也就有无语有理长叹之感。”
周学熙和卢木斋、潘三元虽觉得孙晋说的太口语化了,但也是有道理的。郭辉祥是留过洋的喜欢这种白话文的解释,连连称是!
“其实法磐大师虽为德道高僧,但是他忘了人世间有智者和愚者之分,愚者为名为利所累,智者淡然看待得失。我在美国大学读书时候,经常看见校园内成群的灰鸟在场上翱翔,只要发现学生丢弃的食物,就俯冲而下。它们长着窄窄的翅膀、长长的嘴、带蹼的脚。这种“黑鸥”原本就是海鸟,只为城市的垃圾易得,而宁愿放弃属于自己的广阔的海洋,甘心做个清道夫。西汉重臣张良为刘氏政权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在接受刘邦封赏的时候,刘邦要封他三万户邑侯,但张良只要求一万户。国家安定后,张良从不居功自傲,而是在家休闲学道,对名利、得失从不看在眼里。结果,韩信、韩越、英布等功臣惨遭杀害,而张良却独厚其身,在刘邦死后八年,张良才辞世。智者由于淡然看待得失,所以能在人生的路上走得更长更远、更辉煌,而愚者贪图名利,就像鸟把石头捆在了自己的翅膀上,它便飞不高,也飞不远,有可能还会坠地而死。所以芳志今日前来向几位学习讨教,不做愚者。”孙晋一拱手施礼,态度谦和礼貌。
周学熙精光一闪,眼睛流露出惊讶的神色,心中大叹:这是二十几年的年轻人的话么?怎么像是经历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的拓步者,难得一见的人才啊!心中顿时涌现出惜才之心:“芳志老弟,这番解释真是让人耳目一新,见解独到,句句在理,入木三分啊!只有心中有丘壑之人才有此番见识!”
卢木斋毕竟跟随周学熙十几年,知道周学熙惜才,想收孙晋在自己的名下。他悄悄在潘三元耳畔嘀咕几句,潘三元点点头。
“缉之兄,既然觉得芳志老弟是个人才,为什么不收在自己的门下,成为你的衣钵弟子呢?”卢木斋笑呵呵的道。
“对对!缉之兄,介鸣老弟也是江南大户,这么年轻就来创办实业,况且介鸣老弟的父亲是江浙一带的大儒士商,与缉之兄相交神往。今日我和勉之兄(卢木斋字勉之)做个见证人,干脆您老就收他俩为徒,如何?”
“这……!?”周学熙有点心动,脸色波澜不惊中透出期待。
孙晋和郭辉祥相互对视一眼,眼中流露出十分愿意拜在商界前辈周学熙的门下。郭辉祥赶紧拉着孙晋,一人端起一个茶杯,‘噗通’一声跪在周学熙的面前,毕恭毕敬的说道:“我等仰慕周老,能拜在周老名下是我等最大的荣幸!恳请周老手下我们。”
“哈哈……,好好!你们起来,这两个徒弟我周学熙认了!”周学熙抚须大笑,一一接过孙晋和郭辉祥递上茶杯,象征性的喝了两口。
“师傅在上,受徒儿三拜!”郭辉祥和孙晋站起来又恭恭敬敬的叩拜三下。周学熙见他俩叩拜三下,就起身虚扶,让他俩起来!
“来,两位徒儿,老夫今日收你们俩就得给见面礼。”说罢,周学熙从怀中掏出一对用红线系着的玉佩,一一交给他俩:“这是前朝恭亲王六王爷赏赐给我的。今天我就送给你们,算是拜师的见面礼。”
郭辉祥和孙晋满脸虔诚的接过玉佩,异口同声的说道:“多谢师傅!”
“嗯,既然贵为你的师傅,老夫不免要嘱咐几句:你们俩有实业救国之志,老夫深感欣慰。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与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格物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无论是做人还是做商,心中要有大丘壑,心怀天下,广施善举;见利思义,为富重仁。”
“徒儿谨遵师傅教诲,不敢做有辱师门之事!”郭辉祥和孙晋恭恭敬敬的回答。
“缉之兄,我们今天双喜临门啊,一是汉冶萍公司股东重新回到我们国人手中,二是缉之兄收了两个俊才后辈为徒!是不是今晚开宴庆祝一番,也让我和敬候兄(潘三元字敬候)占占光。哈哈……”卢木斋趁机添喜。
周学熙高兴的连连称是,一场喜宴就在周公馆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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