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五百醒来的时候敏感的发现周围水流的异常,那些永远温柔的环绕在他身边的熟悉的水流,此时就像……就像突然死去了一样?
这个感悟让他的头发悚然的炸了一下,五百慌忙甩着鱼尾窜出去,没想到砰的一声撞在不知道什么东西上面,水流顿时震荡了起来。
五百呜呜哀鸣了一声,冰蓝色眼睛立刻弥漫了一层朦朦的水雾,他揉着脑门儿试探的模过去,才发现自己被圈在一圈看不见的硬邦邦的四四方方的空间里,就像个箱子。
五百的心一下哇凉哇凉的,疯狂的伸出带蹼的利爪四下乱抓,喉咙里也发出不成调的尖锐鸣叫。
他心里很怕。
他虽然是一向被称为“兽神的宠儿”的人鱼,但身为混血,他出生在兽人的陆地上,也生活在陆地上。在他目前不长的十多年生命里,他的周围从来没有跟他一样的同伴,他对于人鱼的能力的掌握几乎为零。
陆地的生活,让他的蹼和尾巴从来都派不上用场。明明是有狩猎能力的雄性却要靠部落来供养。除了沃尔夫那个傻大个,别的兽人都看不起他。更何况,因为有一半的血统来自火鸟的缘故,他不像一般的人鱼那样有一身能够随环境变化的银白色鳞片,反而浑身艳丽如火,绚烂夺目,就算是在水里潜游,也很容易被猎物发现。
他,根本就是个废物。
所以,他胆小,怯弱,毫无自信,不要说雌性,就连雄性都不会喜欢他。
他一直都知道的。
但他总算是勇敢了一回,在打猎归来的部落兽人说沃尔夫那个混蛋掉进蒙特冰壶死掉的时候。
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自己居然会一个人离开兽人之城到这么远的北方冰壶来!
五百仓惶的观察着四周,在发现无法破坏这个禁锢他的容器后,才渐渐安静下来,蜷缩在一角细细的回想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么诡异的地方的。
是啦,他记得的。
他一个人,又没有办法在陆地上行走,只能坐着慕斯给他制作的轮椅悄悄的离开了亚特兰蒂斯这座兽人之城,辛辛苦苦的向北方行进。
反正,大概也没有谁会注意到他不见的。
他没有腿,只能用手掌转动轮子,但他的手掌上有蹼,无法像雌性那样灵活的利用工具,平时在亚特兰蒂斯里偶尔转悠两圈的时候还不觉得,长途跋涉之下,他的手很快就伤痕累累,连蹼都被撕裂了。尤其痛苦的是,路上崎岖不平,遇到坡度稍陡,他的轮椅就只能摔在小山下,害他只能慢慢的爬。
但他虽然只有一半的人鱼血脉,却也没有继承到火鸟的翅膀,完全不适合在陆地上生存。
他几乎拥有人鱼在陆上的一切劣势,就连没有办法长时间离开水,否则就无法呼吸的毛病也遗传到了。
这害得他的路途越发辛苦。
白天太阳出来的时候,他就只能窝在小水坑里,偶尔找不到小水坑的时候,泥坑也将就了——这对生命漫长几近无涯,从而导致对艺术与美无比热爱的人鱼来说简直就是折磨——等到早上和傍晚露水重的时候再前行。当然啦,如果下雨的话就可以赶一整天的路了,虽然那会磨疼他月复部的鳞片就是了。
就这样,他走走停停,在月复部的鳞片月兑落了又快长好的时候,才进入了北方的蒙特山脉地区。
其实,就连他自己都很佩服自己,明明都疼得掉眼泪了,明明月复部血肉模糊疼痛难忍,但他一直没有回头,一直没有害怕,甚至在路上偶遇的猎食者时,他还敢运用人鱼的天赋与之缠斗。
或许,他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胆小与懦弱吧?
因为他那并不丰富多彩的记忆那样清楚的告诉他,整个亚特兰蒂斯之城,只有沃尔夫那个笨蛋对他最好。所以,绝对绝对不能抛弃他。
那个家伙虽然也常常欺负他,一脸讨打的鄙视他,说他没有他就会活不下去,但他有好多次偷偷看到,别的兽人敢在背后说自己没用,只要被沃尔夫听到,那个笨蛋就会咆哮着冲上去帮他报仇——虽然每次都要害他给他抹药啦!
他必须承认,在他心里,沃尔夫是他唯一的朋友。他那么珍惜。所以,不管那家伙是不是真的出事了,他也一定要去亲眼看一看才行的。
就是凭着这一股毅力,他才能爬到蒙特冰壶吧。五百疼得龇牙咧嘴的同时又有点小小的自豪。
蒙特冰壶之所以被称为冰壶,因为这片被蒙特山脉怀抱的湖整个呈壶状。从蒙特山上咆哮而下的瀑布银练般注入壶口,再从壶嘴蜿蜒流向远方。因为位置靠北,气温寒冷的缘故,整个湖面常年漂浮着碎冰,在白天的时候反射出蓝蓝的荧光,非常漂亮。
也幸好五百是人鱼呢,虽然看起来既美丽又柔弱,但能够在深海几千米自由生活的水底霸主怎么可能不强壮?不管是对压力的承受度,还是气温的承受度,都时刻的锻炼着他们的身体,并遗传给后代,哪怕是五百这样的混血,所以,在寒冷的蒙特冰湖里,五百也可以畅泳。
据回到亚特兰蒂斯的兽人说,沃尔夫是在跟三首翼龙搏斗的时候,掉进蒙特冰壶的。
因为部落里水生的兽人比较少,能够长时间生活在这么寒冷的水中的兽人就更少了,所以他们没能及时的将沃尔夫救出。这也是五百不管如何都要亲自来看一趟的缘故——不亲眼看看,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那个嚣张又痞气的混蛋会这么容易就死了。总觉得他就是那种可以遗千年的祸害啊!
所以,在清理好了身上的脏污之后,五百也适应了水温,就义不容辞的潜进了湖底。
然后呢?然后怎么了呢?
他怎么会出现在玻璃箱子里呢?
哼!他当然知道这是玻璃了。
亮亮的,透明的,硬邦邦的,敲起来砰砰响的东西。
他可是听过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慕斯和威廉说过的,这就是玻璃了!他知道!
五百重重的点头,然后稍微有些好奇的再敲了敲玻璃箱子,偏着头露出沉思的模样。
啊!他想起来了!
他在水下找到了沃尔夫!那个大个子被冻成冰坨子了!冻在冰棺里!
虽然看起来有受一些伤,但明明就活生生的啊!
他当时太高兴了,正准备将沃尔夫拖出湖底的坑洞,没想到听到了奇怪的声音,然后就看到了几个穿着非常奇怪的人……
简直太奇怪了,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人。以兽人的敏锐发誓,那几个人明明是雌性的模样,却又没有雌性味道的。
当然,他是知道的,像亚特兰蒂斯城内,负责养殖的兔族就属于有特殊的天赋技能,能够压制雄性的气味,伪装成雌性,以便在艰难的季节里依附于强大的部落来渡过危机。但是,作为受到部落歧视的半人鱼,他跟弱小又胆怯的兔族关系很好,熟悉之后,一眼就能分辨出类似的伪装技能了,所以,他完全确定突然出现的几个奇怪的家伙身上的确同时存在着雄性与雌性这样矛盾的气息。
但,最让五百气愤的还是,那几个衣着怪异的家伙实在是太卑鄙了!
是的,太卑鄙了!
他们居然就趁他这么一愣神的时候,用手中金属的棍子对准他,然后……然后他就失去意识了!
完全没有兽人风度啊!
啊!
仔细回想的五百忽然睁大了眼睛,淡蓝的眼睛里闪过迷惑而又兴奋的光——难道……那就是枪?是的,那一定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威廉说的枪!
真的是能够比兽人的利爪还要厉害厉害的东西啊!
五百想到威廉每次捂着嗷嗷喊疼的时候,就一脸愤恨的表明如果他有一把枪,一定要把这些可恶的、只知道OO的兽人给突突了的样子。
威廉那么信任这种武器的威力,果然很厉害啊!
五百一想到自己居然错过了这么厉害的东西,就忍不住揪着心疼:如果他也能有这么厉害的东西就好了!那他就也可以和兽人们一起去打猎了吧?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一道门打开了。四周也同时明亮起来。那明亮却柔和的光芒来自头顶。
五百这才发现,原来他被关在一间有金属光泽的房间里。银白色的金属光泽,让这个房间透出浓浓的生硬、冷肃的感觉,让五百有些不安。
几个穿着白色长褂子,戴着白色口罩的人走了进来,但吸引五百目光的却是这几个人身后的那个高大男人。他甚至忍不住发出了急躁的呼唤声,手也握成拳捶动玻璃缸子,期望引起那个男人的注意——这个男人是目前为止唯一令五百感受到兽人气息的人!而且,那股气息相当熟悉……
五百的反应显然引起了几人的注意。
走在最前面的伍德院长打趣:“比起我们这些老东西,果然还是獴翃队长这样强壮的年轻人更吸引美人的注意啊!啊,果然是美丽的小家伙。”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这个年纪一大把却在相关领域充满威望的老人的眼里露出显而易见的迷醉,并且不由自主的快步走了过去,隔着坚固的玻璃器皿抚模五百带蹼的手指。
这个动作让五百受惊一样缩回手,飞快的游到相反的方向,用巨大的火红色鱼尾将自己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带着惊恐、好奇以及一点点祈求的冰蓝色双眸。
被称为獴翃的高大男人走到伍德院长的身旁,他一身笔挺精悍的制服,穿着一双中筒的厚实皮靴,脚步沉稳而自制,哒哒的声音在实验间里回响,如果仔细去听就会发现,每一个脚步声不论是间隔的时间还是每一步的轻重都几乎一模一样。
无需更多修饰,哪怕他的衣服上没有半点装饰,仅仅由此就足以显示出这个男人无以伦比的自制力,也表明了他的身份——受到严格训练的军人。冷静、自制、认真、严肃。
伍德院长已经带着他的助手开始摆弄那些獴翃并不明白的仪器。
他们的声音明明激动得发颤,但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得如同在自己的情人。
在他们开始摆弄一堆各种各样的仪器的时候,高大威猛又面容严肃的男人却如同一堵枪一样拦在了他们面前。
獴翃抬手就是一个敬礼,正视着老人:“伍德院长,我记得您说的是您来为这位人鱼先生注入身份芯片而已。”
他说话的时候相当的有礼貌,虽然面上淡淡的,但一身的军人肃杀之气却让人一点也不敢忽视他话里的内容。显然,他的礼貌只是来源于他所受到的教育,他本人却是个完完全全说一不二的男人。
白发苍苍的伍德老先生面上一红,手指在操控仪器上动弹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啊……是的,当然是。”
不舍的瞄向五百,搓了搓手,老人的眼睛忽然一亮:“可是,獴翃队长,你知道的,咱们埃里莫星球上的人员管理向来很严格,很少……呵呵,很少有不在籍的陌生人出现的,除非他来自完全与世隔绝的地方,比如你们出现的蒙特森林。”
越说,老人脸上的理直气壮之色越浓,到最后,甚至背起手来,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教训獴翃:“像这样完全与世隔绝的种群,突然进入到咱们的现代社会,身体会骤然失去平衡,就像古语说的那样,‘故土难离’,这可不是胡乱说的。每一片区域都有相应的生态种圈,不同的生态圈内生活着完全不同的微生物,咱们兽人也一样,体内的微生物也会与这样的生态圈达到平衡,而突然的地域变迁则会引起体内生态圈的紊乱,破坏这种平衡,甚至影响到基因。”
他以责备的眼神看着獴翃,仿佛将人鱼从蒙特森林带出来的獴翃做了什么难以饶恕的事,尽管他明白如果自己碰到了这样的人鱼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人带出来,但他表面上还是装得大义凛然,甚至挥动着干枯的手臂加强了自己的气势。
“所以,我必须为他做一次严密的检查,来弥补你犯下的错误!”说完这些,他目光灼灼的盯住獴翃,等待着他下一刻移开他挡住的脚步。
一旁的助手们大气都不敢出。
“请为他注入身份芯片。”獴翃的确让开了脚步,但他毫无起伏的话却让伍德院长的脚步一个踉跄。
“你……你你你!”伍德院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獴翃双腿微跨刚刚与肩等宽,背着手站在那里静静的注视着认真听他们谈话的人鱼,渊渟岳峙,仿佛真是一座不可跨越的山岳:“伍德院长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蒙特森林的吧。”
伍德的气势霎时一泄。
他当然知道。那个人,那个被称为埃里莫星球最年轻的天才的基因学家,曾经可是他的学生啊,他最引以为傲的学生。只是,如今,那个有着明亮眼睛的孩子却已成为叛逃的犯人,军部甚至让獴翃这样威名赫赫的人带队去追缉,就可见其决心了。
他永远不会赞同学生那些血腥疯狂的行为,那些触及了兽人底线的疯狂行为,但作为一个科学家,偶尔,他却是能理解那个年轻的、总是有着无数奇思妙想并且勇于付诸实践的学生的心情的,那种恨不得探索出生命的全部奥秘,不管付出什么代价的心情。
那也是支持一个科学家在探索的道路上孤独前行的支柱,但是……
“每一个科学家心里都住着一只血腥残忍的怪兽,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将这只能撞开一切阻碍的怪兽牵引到我们希望的路途上去,破坏抑或新生,这将区别于我们兽人和茹毛饮血的真正野兽。”
在得知那个他最得意的学生的所作所为后,他独坐长叹数天,最后,开始将这一句话摆在了他以后的每一堂课的首先。
这是当初发现了那孩子的天赋之时,他忘记了告诉那个天资纵横的学生的话。当然,他知道,照那个学生的疯狂,他也并不清楚这句话会不会有什么作用。但这是一个老人,一个老师,一个基因学家的忏悔。
艾利略,他还好吗?
老人数次想向身旁冷漠的军人询问这样简短的一句话,但,每次,这句话在他嘴边徘徊一阵,都被他无奈的吞下了。
“好吧,给他注入身份芯片吧。”最终,老人只得颓然的挥挥手,对身后的助手道。而獴翃也让开了路。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决定克服懒惰开新坑了。
奋斗吧!
PS:《当女人穿到男男兽人的世界》那文,我本来是准备开定制的,但上传文本的时候晋江老说我文本错误,所以定制不成了。
另外,《兽人》那文被锁的章节,大家去公共邮箱啊
(密码:135790)
我再次声名大家不要乱改密码,不要随便把里面的邮件删掉啊!
我以前发到里面的其他章节居然已经不见了!难怪好多人在文下到处要呢!更过分是,连我密码都给我改了!
我说,骚年们,乃们想要邮箱自己去申请个不行么?又不要钱钱!你改我的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