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大约六十多岁的白发老头路过此地,听到他们谈话后,拽着胡须,盯着张善良插话道,“说不定,你家广胜今后也能熬个市级干部的。你看看,咱这四里八乡、左邻右舍的,有几个考上研究生的。”听到他们的谈话打麻将的也跟着凑过来。七嘴八舌的说起来;“老张,你家老二真的到市法院上班了,”“是啊,叫明天去报到呢?”张善良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这时笑成了一朵盛开的牡丹花。这时又有人说;“这天呢,前两天还是阴云密布,今天却是好晴天,这是好兆头啊!”旁边又有人插话说:“今天还是六月初六呢?六六大顺,明天初七去报到,七上八下。老张,你家可是烧了高香啦!这下你家祖坟冒青烟了。”
盛玉姝是听不得这些话的,她不想别人在气势上压倒自己。“哎呀,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善良哥你也别生气。市里可不是咱乡下。在市里,本科生满地跑,研究生也不少。说白了,升官可不是纯看学历,而是要看上面是不是有人。你就是学历再高,要是官场上没有人的话也吃不开。”盛玉姝摇着头不以为然地说,并在心里嘀咕道:“你家广胜三脚踱不出来一个屁来,老实得跟大姑娘一样,有文凭顶个屁用,说不定还不如俺侄子盛乾的。”
“哎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是一个研究生还没有一个高中生搞得好,那这社会还有正事了,就没有正义了吗?那谁家还花那么多钱让孩子去上学,去考研究生。我看,广胜今后一定会有出息的!”这位60余岁的倔老头也不怕盛玉姝生气,一点也不顾忌地说道。
“唉,这社会跟以前不一样了,谁知道俺广胜能不能熬个一官半职呢?这就要看他的造化了。”张善良口头上搪塞道,但他打心眼里还是认为他广胜怎么也能当个不大不小的官哩,怎么也不可能比盛乾搞得差。尔后又说:“我可没有时间给你们争论这。我得把这事赶快去告诉俺广胜去,好让他早准备准备。”说完就一高一低地向他家东的西瓜地里走去。
这真是一场喜雨,地里干枯的禾苗开始泛青呈现出一片绿油油的景象。当张善良走近张广胜时,他正在一片碧叶连天的西瓜地里心不在焉地翻动着西瓜。“爹,路这么滑你怎么来了?”他惊慌地站起看着笑逐颜开的父亲疑惑不解的问。“广胜,大喜事,大喜事,市法院的‘一把手’周国正亲自打电话来,说已经看过你的自荐书了,让你明天拿着在报刊杂志上发表过的文章,到他那里去一趟。”张广胜一听心里高兴的笑开了花,但脸上故意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就这事啊!我认为天上掉下来一块金子,让你捡到了哩!”
“你这孩子,怎么给爹说话,你为什么不把这当回事呢?”张善良有点不悦地斥责道。
张广胜一看满头银发,饱经风霜的父亲有点不高兴,就急忙解释说:“爹,我给你说,我光在《人民司法》、《中国司法》、《法制日报》、《人民法院报》等报刊杂志上,就发表论文有20余篇。爹,你放心,每个单位都喜欢会写的。今后,还会有其他单位的‘一把手’给我们打电话。我不信,像我这样政法大学毕业的研究生,又写了一手好文章,还愁分配!”张广胜口头上傲慢地说,但心里却美滋滋地挺高兴:“周国正真是‘慧眼识珠’,任人唯贤,能遇到这样的好院长也是我张广胜的福气。要是进了法院,我一定跟着周院长好好干,也算没有辜负他的知遇之恩。”
“现在,公检法都是好单位。法院是‘吃了原告吃被告’。你没听一位法官吹牛说吗:法院可以上管天下管地,中间还可以管空气。现在这社会,法院可是好单位,你就不要挑三拣四了。你明天就去见一见周院长!”张善良进一步规劝说。
“你见了周院长,一定要客客气气,不要忘了说一些感谢话。礼多人不怪吗!”张善良又补充道。
“知道了,我干完这点活就回家。””
广胜回到家,发现院子里站着好多人,有熟悉的、也有默生的面孔。我家怎么啦?比过年还热闹。“老二过来,快给伯伯、叔叔、兄长点烟”这是爹在叫他。此时的广胜好像机器人一样在爹的指示下机械式的点头、微笑、递烟、点火。他面部表情也像僵在那里一样,显得是那样古板、生硬。这一刻,他感觉时间好像死在了那里,显得那样漫长。
院子里的人三三两两走后,广胜才慢慢地舒缓过来。这时母亲在屋里喊他,他急忙走过去。看见一双像枯树枝、长满老茧的双手,颤巍巍地从箱底取出一个包裹,剥开里三层、外三层,最后从里边才露出捋的平平整整、卷成卷的钱。“你把这些钱拿着,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钱是离不了的。”最真切的一幕、最简短朴实的一句话让张广胜深深地刻在了心里。他发誓:他一定要努力工作,早日让饱经沧桑的父母过上好日子。
睡梦中,张广胜好像感觉有一股浓香的味道扑鼻而来,他怔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是醇浓的炖鸡味道。可又一想,不对呀,现在不过年也不过节的哪来的炖鸡味道,分明是自己在做梦。想想自己真可笑,成了《卖火柴的小女孩》。把一些想得到的东西通过梦幻来实现。这时,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声音“好啦!”“是的。”“天还早,你去拿些柴火来,锅底再续续火。”这是母亲的声音。“嗯”这是父亲在回答。张广胜揉了揉睡梦中的眼睛立马坐了起来。
天还没有亮,皓月当空,父亲佝偻的背影、母亲蹒跚的身影在月光下时隐时现。炉膛里微弱的火苗跳跃着映出一对古铜色的脸膛,他们看上去很疲惫但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喜悦。广胜此时才明白原来父母是为远行的儿子在准备早餐。这时,张广胜鼻子一酸,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流进了嘴里、流到了心里。“爹、娘你们在忙什么?”他们吃惊地扭过头来向后看,只见广胜怔怔地站在那里。“你这段时间学习用脑很累,老母鸡最能补身体,你这一上班也不用它下蛋换钱了,就把它杀掉给你补补。”娘说。“人老了,觉少,不用管我们。你去睡吧,天亮了我叫你,休息好白天才有精气神儿。”爹也随声说。
第二天清晨,张广胜把门刚一打开,就看见迎面的几棵杨树上,有几只喜鹊上下翘动着长长的尾巴,叽叽喳喳地在树上跳着。“喜鹊叫,喜事到。”于是他顿感精神了起来,暗道这可是好预兆。
张广胜洗完脸、刷完牙,他的已年过五旬,脸上刻满了皱纹,一头短发像罩了一层白霜的母亲,双手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肉,一步一晃,慢悠悠的走过来,慈祥地说:“孩子,吃吧。”“你和爹也一起吃呀!”“我们刚吃过。”母亲顺势吧嗒了两下嘴,好像真的刚吃过一样。
父母亲把他送到村外,他也不时地回头望着这片眷恋的热土。当广胜回转头只感觉到父母的模糊身影时他们还站在那里直到消失在视线里。
张广胜走后,他到曲水市中级人民法院上班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下子传开了。这时人们想起了一个人,他就是曲水市乐长县著名的风水命相学家,名叫“杨开胜”,另说是“阳半仙”,起因于他“能掐会算”,二十多年来专职于研究易经八卦、四柱命理、建筑风水、民俗择吉。此人,性格高傲,年龄大约有五十上下。据当地百姓说:凡是找他求签算命、占卜问吉时,每每都是点燃一柱香,眯起双眼对着忽明忽暗的香灰。他预测百姓家事,每有妙验,无不称奇。声名雀起于乡土村邻之间,远播于几十里。张广胜的爷爷快死时,当时家境还不错。无比迷信“阳半仙”的张善良,卖掉家里的一头猪,说尽好话请来了“阳半仙”。“阳半仙”正在寻龙点穴时在一个叫“狮子坡”的地方,出现了奇迹,“阳半仙”一踏上那个地方,恰逢太阳露头出来,顿时万道金光……。“阳半仙”眼睛一亮,激动得直叫:“吉兆!吉兆!”“咚”的一声,他倒膝就跪,对着太阳连连磕头,他也马上拉着张善良一起下跪、磕头。然后“阳半仙”又眯起他那对“界于阴阳之间”、让人们感觉神秘的一双朦胧小眼顿顿续续地说:“如果把坟设这个地方,坟背靠黄河防水大堤。大堤的龙脉就在此、此起彼伏,如巨龙围绕这个坟腾舞,又如铁墙铜壁一样、挡住北面来的寒风,在平原也算是一个、典型的‘山环之地’。坟东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大河直通黄河,黄河水如玉带般从坟东流过,呈环抱势;坟南、坟西各有一个四季有水的大水坑,这三边又形成了‘水抱格’。所以这个坟所在之处正处于一个典型的‘山环水抱’之风水宝地之中,葬用坟墓后保证后代子孙人才两旺、富贵平安、出贤才良将。再加上坟东又一条很宽的大马路向北直通乐长。这就注定了你家会‘上学出博士,仕途出大官’。”张广胜爷爷死后,张善良就遵照“阳半仙”的指点把张广胜家爷爷葬在了“狮子坡”。当时村里人都把这当做笑谈,说张善良瘸腿一个,父母早亡,说不准连一个媳妇也娶不上,香火都断了,还哪有下辈啊!“阳半仙”只不过被人吹神乎了。而今,张广胜真的中国政法大学硕士研究生毕业,又去了市法院上班,并且还是“一把手”亲自给打来的电话。以讹传讹把“阳半仙”说成了“神”。至此,村里人对待张善良全家也发生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