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他们在谈笑中就到了曲水市客车站,然后又乘公交车到了曲水市中级人民法院门口。
门岗一看赵玉娟是穿法官服的,就让张广胜跟她一起进去了。
“咱先去找盛乾吧,盛乾是办公室里的,经常在院长面前晃来晃去的,与院长熟,让他领你去比较合适。”进了法院大院后,走在前面的赵玉娟回过头微笑着对张广胜说。张广胜急忙回应说:“行,感谢啦!”
盛乾的办公室在三楼,正对楼梯口,他俩一会儿就到了。因为天气热房间里开着空调所以办公室一般情况下都关着门。到了之后,赵玉娟用力地当当敲了两下盛乾的办公室门。盛乾心里不耐烦地想这是谁呀敲门敲得这么响。他打开门一看,愣了——原来是赵玉娟领着张广胜来了,尤其是张广胜的突然出现确实出乎他的预料,就急忙热情地走过去,紧紧地握着张广胜的手,摇晃着说:“哎呀。稀客,稀客,老同学,我以为你失踪了呢,差点没去《曲水日报》登寻人启事去。开个玩笑。快请坐。”盛乾一边招呼他们两人就坐一边给他们沏茶倒水。这时盛乾又接着说:“好几年也没有见到过你,你也不跟我们联系。你是不是把老同学了给忘了。这不,刚才马菁还夸你呢,说你早已是咱们乐长一高的焦点人物了——唯一一个能考上政法大学的研究生。现在,乐长一高的光荣榜上还张贴着你的照片呢!老师们还经常用你的事迹给同学们励志呢!真不简单,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这时正在盛乾办公室的马菁看见了阔别数年的前男友张广胜,张广胜也看到了她。在那一刹间,两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都感觉到恍惚迷茫,感慨万端,不知是梦是真,眼帘中饱含的不知是情、是怨、是思、是怜。这时与张广胜的不期而遇,无疑将马菁已经封闭的几乎平复的心灵重新打开,里面积蓄已久的旧日柔情、千般心事、万般情怀又涌上心头。但她又怕现在的男友盛乾看出来,所以装出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抿嘴一笑,接过盛乾话茬说:“是啊,中国政法大学的研究生可不是一般人敢想的。唉!你别说,人家广胜就是考上了。现在学历高了,自然眼也往上抬了,还能想起咱!”赵玉娟虽然听出马菁的话中有对广胜挑衅的意思,但她看时间不早了,没有理会。忙对盛乾说明张广胜的来意,请他帮忙引见。盛乾说:“好啊。”但心里却暗道你张广胜那里不能去呢?非要来曲水吗?你这不是跟我作对吗?我跟马菁的恋情又要有波折了。可是,这是院长、“一把手”周国正的旨意,谁敢违抗啊!所以,表面上还是笑盈盈地说:“今天上午,周院长正好在。广胜,咱们过去吧。”广胜感激地说:“太好了!谢谢!”“咱俩谁跟谁,客气啥。”盛乾表面上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快到院长办公室时,张广胜捏着上衣下沿,垂了几下,又整了整上衣领子。盛乾说:“别紧张,周院长人挺好的!”尤其是说“好”字时,声音既稍高,又略长。张广胜想,盛乾跟院长的关系,非同一般,其实盛乾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盛乾拧开院长的办公室门,带着张广胜,走了进去。周院长的办公室真大,约有六、七十平方米,既宽敞、明亮又显得气派,就是凭感觉也知道是院长的办公室。周国正倚西墙面朝东而坐,显得儒雅而稳重,背后的书架上摆满了书,满屋书香,儒雅生辉。
张广胜跟在盛乾身后还没有走到周国正桌前,盛乾就开话说:“周院长,这是张广胜。我的同学,政法大学的硕士研究生。他说是您约他来的。”周国正一边说“是”,一边从椅子上往前移了移,随后又伸出右手示意张广胜先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张广胜哪见过这种场合,他更不能领会出周院长的意图,他以为院长是伸出手来与他所握手,于是他则赶紧快走几步上去,伸出双手,点头哈腰地握了握周国正的手。松手后,张广胜又尽快地从左肩上的挎包里拿出自己的剪报本,双手托着递过去,柔和地一笑,轻声说:“周院长,给您。”
周国正接过剪报本,从正面开始往后翻了大约二十页,说:“盛乾,请办公室王主任、人事处梁处长到我这里来一下。”王主任指的是办公室主任王沛东,人事处梁处长指的是主持人事处工作的副处长梁庆全。官场上的称谓是有学问的,周国正守着盛乾、张广胜称王沛东是主任、梁庆全是处长,当然是针对盛乾、张广胜这“小兵兵”说的,意思里或许含有王沛东是主任、梁庆全是处长,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也含有周国正支持王沛东、梁庆全工作的意思,暗示盛乾、张广胜你们都是“兵”,要听王沛东、梁庆全的招呼,支持他们的工作。
盛乾出去唤人后,张广胜单独与周国正在一起时心里有些惶恐,更怕由于自己的紧张,而引起彼此的尴尬,于是就在心里安抚自己说:“千万不要紧张。应当把周院长当做自己的亲人或哥。在自己的亲人或哥面前怎么会紧张呢?”他这样一想,果真管用,竟然心里与院长增进了亲近感,也比原先自在多了,并献媚地道:“周院长,您的书真多。一看就是儒雅领导”。周国正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说:“我这个人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还喜欢一点舞文弄墨。但是还不够专业。”其实,这是官场上的领导惯用的说话格式——说完自己的特长或优点之类的话后,大部分都要来个“但是”或“可是”或“不过”,恐怕说得太满,给自己没有留有余地,或怕别人说太张狂、太傲慢、不成熟之类的。
须臾,人事处主持工作的副处长梁庆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恐怕惊扰了院长,并微笑着亲切地叫了一声“周院长”。周国正说:“梁庆全,这是中国政法大学的硕士研究生张广胜,写了一手好文章。你尽快与有关部门协调,把手续办进来!”当然,这次周国正叫“梁庆全”的名字,是让梁庆全听的,意思里或许含有叫名字“亲近”的意思。梁庆全点头点的跟鸡啄米似的,连声说“是,是”。又过一会儿,办公室主任王沛东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看起来一点也不打怯,一猜就知与周国正不是一般关系,或经常在一起。王沛东进来,也尊敬地叫了一声“周院长”。周国正扭头对张广胜说:“沛东是我们这里的‘第一支笔’,浙江大学中文系的高才生。你要好好跟王主任学学。”王沛东赶紧溜须说:“我这是跟周院长学的。周院长才是我们这里写得最好的’,既是诗人又是理论家,写了好多文章,在国家级报刊上就发表了很多。”实际上,王沛东拍马时,也欲说周院长是我们这里的“第一笔”的。因王沛东与周国正都是北方中原人。北方中原人都把女人裤裆里的阴部说成“妼”与“笔”同音。许多曲水法院的北方人,说王沛东是曲水中院的“第一笔”。显然有两层意思,一是说王沛东在曲水中院,写文章写得最好,更多的则是第二层意思“妼”。就因此,王沛东刚想说周国正是曲水中院的“第一笔”的。又怕万一说出笑话或让周国正有歧义就麻烦了。在官场上,就是如此,只要是领导一切都是“专家”、“教授”,领导一切、永远都是正确的,一般人都会说,你要跟院长、局长或市长……学习学习之类的话。张广胜微笑着连连点头说“是,是”。说完,周国正又对王沛东说:“这是中国政法大学的硕士研究生,文章写得挺好,就放在办公室吧,明天就来上班。给他安排一下办公室,在招待所给他弄一间房子。特殊人才,特殊照顾吗!”王沛东说:“是,一定按院长指示办。”但是他心里却想:周院长你这不是自食其言,当初下令招待所不再安排干警的是你,如今让给他安排房间的又是你。
盛乾与张广胜一回到盛乾办公室,赵玉娟就嫣然一笑,高兴地说:“你看,广胜灿烂地样子,就知道这事已经办妥了。”盛乾说:“是。就安排在了我们办公室,明天就上班。周院长还让王主任给他在招待所安排一间宿舍,这是破例啊!”盛乾说的是真的。曲水中院的招待所一至四层已经租给了一个老板开宾馆,每年交纳十万元的租金,也就剩下五层住着几个干警,而且还有两个干警已经买了房子,仍不搬走,周国正为此就跟王沛东说,今后招待所就不要再安排干警住了。马菁也说:“广胜,祝贺你。曲水又多了一位同学,要不,今天就安排一下。我请客,盛乾买单。”盛乾一看马菁的高兴劲,心里特吃醋,遂不动声色地说:“广胜刚到先休息一下,等手续办进来,再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