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广胜一脚踏进这片热土,首先想到的就是在曲水市检察院上班的高中同学、初恋情人——马菁。同学三年,他们结下了深厚的友情;大学期间,他们寻觅到了属于自己的恋情。如今,他研究生毕业了,他们的爱情是否还会继续?
当天中午,和盛乾、马菁、玉娟三人告别后,张广胜花十元钱,就近找了一个很一般的招待所住了下来。服务员给他打开门走后,他一下子拧开了房顶上的吊扇,然后便忍俊不禁地两臂往后一展,激动地跃了起来,然后又顺势仰在□□,美滋滋地享受着成功的喜悦。窗外是一片热闹的噪杂声,广胜想:天还这么早我应该出去走走,给家里打个电话,把这里的情况说一下,也算报个平安;我哥广强因为我上学现在还在佳木斯砖瓦厂干活,我出去问一下邮政局在哪里,给他发个电报,让他回家不要再做苦力了;另外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再顺便买些东西吃,想想天已过晌午,还真感觉到有点饿了,这时肚子好像有了响应‘咕噜、咕噜’叫了两声。
走出招待所大门,大门前面是一条东西走向的马路,路的对面有一条小巷,从小巷里不时走出三三两两的提着大包小包的人。广胜心想:我也过去瞧瞧。说着他躲闪着过往的车辆走了过去。原来这里是一个家属楼群居区,顺着小巷两旁的楼房底层有一排门面房,花花绿绿的门头上写着诱人的词语‘千里香馄饨’‘老字号羊肉馆’‘老北京酱肉王’‘……’当广胜走进一家‘老地方快餐’,见桌子上正摆放着一些还没有来得急收拾的残羹碗筷。老板看他走了进来,问:“你要点什么?”“有什么?”“烧饼、米线、麻辣烫……”“那,要一份麻辣烫、两个烧饼吧!”当广胜津津有味地吃着的时侯,突然想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一定得很贵,当时怎么忘记先问价钱了?,这时他仿佛看到了父母亲那长满老茧的双手和哥哥汗流浃背的身影。所以当他吃完后面的食物时如同嚼蜡。
广胜给家里挂过电话和给哥哥发完电报后,他漫不经心走在川流不息的大道上,不知不觉就到了曲水有名的免费游玩天地——人民公园。公园的四围,是一溜大理石的挡土墙。说是墙,也不过是半尺宽,一尺多高。护墙的内侧,是几道波浪形的花圃。紫红,碧绿,鹅黄,层层叠叠,交错生辉,煞是好看。这时他的心情也高涨起来,张广胜又一看路旁排列整齐、挺拔的杨树,就觉得像是故意列队迎接自己似的——舒展着枝叶,“沙沙”的奏着音乐,好像在说:“来吧,来吧,曲水欢迎您!”被花圃拥抱的,是几条弯弯曲曲的青石小道,以无争的清闲伸向远方。张广胜悠闲自得地行走在中间,就觉得花儿更美了,草儿更俏了——这一片天地好像就是自己的。
这时不由广胜又想起让他情窦初开的乐长一中小树林。记得刚上高一时,马菁对张广胜并不是十分在意,只觉得他学习不错,穿得有点寒酸——上衣、下衣各有补丁,家境一定贫寒。可是,让她出乎意料的是,在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中,张广胜竟然考取了年级第一名。不过,马菁与赵玉娟也进入了年级的前十名。自此,张广胜引起了马菁的格外注意。但是,心里却不服,并暗暗发誓一定要与他比个高低。有一次,马菁在解一道数学难题时,脑子高速转了老半天,竟然没有解出来。这时,她忽生一计,暗想:“何不用这道题考一考这个‘年级第一名’”。于是,她就往后转过头笑着对张广胜客气地说:“张广胜,这道题挺难的,你能帮忙解一解吗?”广胜也没吭,拿过题来,审了审,就解了起来,结果还真的攻了下来,这令马菁十分意外。可是,她还是不服,心里想:“是不是瞎猫碰见了死耗子”。当天,她又找了两道难题,想再考张广胜。可是,转念一想,如此做太明显,别被张广胜识破了,干脆再停几天吧。大约过了三天,马菁又将自己精心准备的两道数学难题,交给张广胜,这次她说话的语气略微谦虚了一下并细声细语地说:“广胜,请你再帮忙解一解这两道题,谢谢啦!”张广胜未吭声,接过题只顾埋头解了起来。当这两道题全解完时,张广胜忽然觉得不对劲,“怎么一下子问我两道题呢!是不是有意考我?不行,我也得考考她。”于是,他也选了两道难题。
“马菁,题解完了。”张广胜向前一伸头说:“你也帮我解两道吧!”。
“不是帮吧。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考’吧!”马菁“咯咯”一笑,又说:“开个玩笑。”
“这话要是反过来,由我讲就对了!”张广胜“嘿嘿”一笑说。
“嗨!你挺幽默的,有意思。那我就试试牛刀吧!”马菁呵呵地笑着说。
“应该说是‘小’……试牛刀。”张广胜故意把“小”字说得重、拉得长长的,心里却说:“够你呛”。
“唉。这是《难题巧解》上的,上面有答案。我说你是考我。还不承认!”马菁看题后说。
“哎呀,失策!出的题太低级了”张广胜脸一红说。
“不打自招了吧!”说完,马菁不一会就把这两道题解了出来。
张广胜向她一伸右手大拇指,连说了两个“厉害,厉害”。
自此之后,他们之间更刮目相看了,可令马菁对张广胜记忆尤深、有好感的还有一件事,就是有一天上午上体育课时,老师让同学们跑千米赛,大家都像离弦之箭,一个劲的猛往前冲,谁知张广胜刚跑了十几步小脚突然遭土坑“暗算”,摔了一跤,这一跤可摔得不轻,他膝盖上鲜血直涌,疼痛如刀割。可是,他并没有就此罢休,咬着牙强忍着疼痛爬了起来。有人上来扶他,他却不让,继续一拐一扭地向着前方跑去,十米,五米,三米,一米……终于跨过了终点线,同学们都为他欢呼!这件事虽小,让马菁感觉到这是一个干什么事都不服输、意志坚强的汉子,如果在学习上能“打倒”他,还是挺难的。
高二那一年的秋天,曲水市教育局下发通知,要在全市学校举行文艺汇演比赛。节目内容包括歌唱、舞蹈、武术、故事、器乐演奏等。乐长县教育局要求乐长县一高也准备一个节目。学校考虑到高三临高招近,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高一、高二,要求每个班各拿出一个节目,然后再通过学校汇演,敲定哪个节目参加全县比赛。
高二(1)班班主任在班上问那个同学在这方面有特长,盛乾一眨眼,调皮地道:“张广胜!我见他唱过《朝阳沟》,唱的优美着呢?”
“我只是随便哼哼着玩的。唱得不好。”张广胜腼腆地回答说。同学们见状,一边看看盛乾,又一边瞧一瞧张广胜。
“你随便哼哼着就唱那么好。你要是认真唱,那就唱得更好了!”盛乾又将张广胜的军说。引得同学们哈哈大笑。班主任又问谁还有这方面的文艺天赋,就再也没有人吱声了。于是,班主任就说:“就由张广胜唱《朝阳沟》中的栓保吧。那谁唱银唤呢?”“当然是马菁啊。一个农村的、一个县城的,正好吗!”一个同学插话说。班主任问马菁可以吗?马菁脸一红说:“唱就唱吧!”实际上,张广胜也喜欢唱《朝阳沟》。
豫剧《朝阳沟》诞生在大跃进年代,描写的是城里的高中毕业生王银环,响应党的号召积极下乡务农,跟随既是同学又是未婚夫的拴保踏入朝阳沟,立志干一番事业的爱情故事。《朝阳沟》曾三次进京演出,1964年元旦,党和国家领导人毛学军、刘少奇等观看演出并接见了全团演职员。可谓是脍炙人口、久唱不衰、家喻户晓。
中秋的清晨,薄薄的晨雾如轻纱笼罩着乐长县一中南面一百米、乐长县委政府家属院西北五百米的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里。树林里参差不齐的各种各样的树有柳树、杉树、松树、榆树、槐树、梧桐树……;有粗的、细的、直的、弯的,五花八门。柳树最多,有水柳、垂杨柳、清明柳。远远望去犹如一片树的海洋,绿树成荫,遮天蔽日。最为耀眼的则是树林西边的那一片高大挺拔翠绿的水杉林,一棵棵拔地而起,树上茂密的树叶像遮阳伞一样,大约有二十来米高,好像要刺破天空,又像是哨兵一样。夜间有白鹭、苍鹭、白鹤、柳莺、喜鹊等十几种鸟儿在上面栖息,就像是为鸟儿筑巢特意根植的,又像是鸟儿的“空中楼阁”、“保护神”。白昼各种各样的鸟儿则在千姿百态的树上雀跃、歌唱,好像是鸟儿的后花园、游乐场。微风吹过,偶尔只有几片树叶悠悠落下,有的像蝴蝶翩翩起舞,有的像黄莺展翅飞翔,还有的像舞蹈演员那样轻盈盈地旋转。
树林的东西南侧则是高大粗壮傲然挺立的白杨树,就像是英雄威武的边防战士一样,排得整整齐齐,保护着小树林。乐长河东西穿林而过,又像是树林的天然屏障,河水清澈见底向东南方向哗啦啦地流淌着,一群群鱼儿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游玩着。
最惬意的是,树林的中间、小河沟的南面五十米处有一块一亩多的田地。田地里种着花生、芝麻、大豆、玉米,呈现出一片绿油油的景象。还有黄的、粉的、白的、红的等五彩缤纷的野花。花香引来了成群结队的蜜蜂,呼扇着黄色的翅膀,嗡嗡地忙着采蜜。一对对美丽的蝴蝶一会儿忽高忽低的翩翩起舞,一会儿静静地停留在鲜艳的花上,就像一幅栩栩如生的秋画。
田地的东西南侧被方圆几百米的蓊蓊郁郁的树遮得严严实实;北侧被小河沟隔断好像与世隔绝。这里没有闹事的喧哗,街道上的吵闹,学校里的嘈杂。正在干干净净的田地小道上面南背北练习《朝阳沟》唱腔的张广胜,就觉得这里是“世外桃源”一样,这一片天地好像就是他的,可以自由自在的、大胆放开的、无拘无束的歌唱……。昔日清晨,张广胜也在这里背诵、朗读和歌唱。偶尔,还有其他学生进入到这里来。
正在南树林读书的马菁,突然断断续续地听到一阵阵忽高忽低的优美的唱腔——
咱两个在学校整整三年,
相处之中无话不谈。
我难忘你叫我看《董存瑞》,
你记得我叫你看《刘胡兰》。
董存瑞为人民粉身碎骨,
刘胡兰为祖国把热血流干。
咱看了一遍又一遍……
马菁仔细一听唱腔是从树林的正中间田地里传来的,歌声甜美而洪亮,只是缺乏训练,带有一点土味,一猜便知是张广胜正在这里练豫剧《朝阳沟》的“咱们两个在学校整整三年”片段。于是,她沿着坑洼不平的林间小道悄悄地走过去。“哎呀,这才叫如醉如痴啊,一个‘大活人’已经站这里啦!竟然没看见。”马菁对正在挥手练唱的张广胜说。张广胜扭头一看,见马菁正瞪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眼看他,急忙局促地说:“在这里练练。你咋过来啦:”
“你‘引’来的呗,不欢迎吗?”马菁抿嘴一笑说。
“欢迎,欢迎,万分欢迎。你也唱一段呗!”广盛邀请说。
“可以。但是,我唱错了,你可别笑话我。笑掉了牙,我可不给你补!”马菁打趣地说。
说完马菁平静了一下心情,好像在找回当年银环下乡时的复杂情结,然后又清了清嗓音唱了起来——
我小步跑来大步走,
恨不能一步离开朝阳沟。
走一道岭来翻一道沟,
山水依旧气爽风柔。
东山头牛羊咩咩乱叫,
挪一步我心里头添一层愁。
刚下乡野花迎面对我笑,
至如今见了我皱眉摇头……。
“你唱得太棒了,字字有唱腔,句句含心酸。”张广胜鼓着掌吹捧说。
“你也唱得挺好,既有激情又声音洪亮。”马菁也夸奖张广胜说。
“哪里,我知道我自己唱得有问题。你给我指点一下吧!”张广胜虔诚地说。
“好吧。”张广胜于是又唱了起来——
咱两个在学校整整三年,
相处之中无话不谈。
我难忘你叫我看《董存瑞》,
你记得我叫你看《刘胡兰》。
董存瑞为人民粉身碎骨,
刘胡兰为祖国把热血流干。
咱看了一遍又一遍……
“唱得不错、唱得不错。”马菁说。张广胜觉得马菁纠他的错有顾忌,不好意思说,就开诚布公地道:“咱们是搭档了,谁也不要有什么顾虑。来个约定怎样,谁有什么话都要直接说出来,不许藏着掖着。”张广胜这么一说,马菁顿时放松下来:“行,那我也不给你留什么面子了。”接着,马菁开始挑张广胜的毛病:“你得进入角色,当‘真’的唱。把自己确实当作‘栓保’,把我当作‘银环’”。随后,她又让张广胜唱了几遍,纠正了他发音、语气的问题。最后二人又合练了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