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是由深厚的诚挚的感情奠定基础的。没有深厚的感情,就好比在沙滩上建筑房屋,房屋营造再漂亮,偶遇风雨也会有倒塌的危险。安基文和罗玉兰闪电式的婚姻,果然应对了这句话。
一天下午,安基文实在忍无可忍,终于和他漂亮的妻子吵架了,两人好象铁扫帚碰铜锣,前后排房子都听得见他们的吵闹声。邻居的小孩子爬上窗台,伸长脑袋紧贴住窗棂子瞧热闹。
“老娘跟你结婚了两、三个月时间,得到你什么东西呢?金项链没有,金耳环没有,漂亮新潮的时装也不多几套。你看人家老婆,哪个不打扮得花枝招展?而我呢,多买几瓶香水、粉蜜露、胭脂、唇膏、染眉油、口红,你就来管,你说说,我爬出娘胎就是让你安基文来管的吗,啊?”
安基文坐在床边辩驳道:“可是,你也应该想想,我跟你结婚以来,你煮过几次饭,搞过几次卫生,连你自己换下来的衣裳、短裤、内衣、女乃罩总是叫我洗……”
“什么什么?”罗玉兰打断他的话,“叫你帮洗内衣女乃罩都不行哇,那你晚上挨我抱我干嘛来着?噢,我生来就是你的奴仆呀?我去买几回彩,你又说我是把钱白白扔进人家的腰包里。我做什么事你都管得死死的。我又不是鸡,又不是鸭,又不是猪,又不是牛,又不是马,为什么要让你管得那么死,我就不能有一点自由吗?”这个女人振振有词。
“难道我没让你自由自在,嗯?可是,这些日子来,你又中过几回奖呢?我每个月辛辛苦苦挣来的工资你拿去乱花不算,竟还背着我向别人借好么多的钱去赌码,研究什么,你……你……你气死我啦……”安基文恼怒得脸都发青了。
罗玉兰挥动着手,一声比一声高地说:“我跟你结婚,就是来图快乐的,图一个舒适的家。可是嫁给你这个穷光蛋,家里象样的家具一件都没有,冰箱呢、热水器呢、更别说空调、电脑、摩托车、小轿车,这个家像什么样的家呀,说是狗窝还差不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明天你我到婚姻所去办离婚手续算啦,你以为我不能嫁得比你更有本事的老公么?”
听说要离婚,安基文的心马上酥软下来,他最害怕妻子提出离婚的事。结婚前,他就知道她曾经多次在围城里进进出出,而且每次都是她提出分手的。动辄就提出离婚,也许是她的杀手锏了。说心里话,他好不容易才成家,因此不希望妻子又一次从他筑起的这座小围城跑出去。往日,有时候他稍为说过几句她的不是,她立刻拿起家中的东西狠狠摔在地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人那两片薄薄的嘴唇皮为什么那么厉害。平时他在日常生活中总是百依百顺迁就着她。见她实在不象话,才与她争辩几句。可是事后他马上又悔恨不已。
这时,安基文停了一下,摆摆手,说:“好好,男人不和女人斗,男子汉大丈夫,今天我再原谅你一回。”
罗玉兰不肯罢休地说:“不原谅又咋的,你以为我怕你呀!”
“老婆,我们能不能好好商量,为什么总是争个鸡飞狗跳的呢?”安基文心软了下来。
罗玉兰脸色冷冰冰地望着他,蔑视一声:“有本事别求我哇。嗬,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嘴硬软的东西,你就怕我提出离婚!”
“哦,你以为你离婚就光彩哇。”
“是啊,光彩不光彩,如今谁管这些事啊。”这个女人话音落毕,显得无所谓的样子。
安基文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唉——”
两人争吵后,当天晚上,安基文想上床睡觉,罗玉兰凶巴巴地指着沙发说:“今晚你别靠近我,今晚罚你睡沙发!”
看到老婆要这般惩罚他,他只好赔着笑脸一个劲儿向她认错,说:“玉兰,别这样好吗,如果传出去,厂里的工友取笑我啊!”
“这样惩罚你是轻的。”
“轻的?”安基文愣怔地望着罗玉兰。
“是啊,如果是重的,我就要拒绝和你做那事,我看你凶还是我老娘凶!”罗玉兰用某种挑衅的语调向安基文警告似的。
无奈,安基文只好让着她,自个躺在沙发睡下了。
翌晨,上班时间快到了,安基文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匆匆忙忙到附近小吃店买回早点和豆浆,然后平声静气地对还在睡觉的妻子说:“老婆,早点我给你买好了,你一会儿吃吧。好啦,我该去上班了。”
他顾不上吃早餐,就匆匆赶出门。往日每天清晨,他早早起床做早餐,因为昨夜睡在沙发上,他一夜睡不着,辗转大半夜,才朦朦胧胧睡了一会儿,赶去上班的路上,感觉头脑昏昏沉沉的。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安基文负责的那台机器突然发生了故障,如果不及时修理好的话,影响下一班的生产。这样,工厂老板轻则扣发当月的奖金,重则炒你的鱿鱼。因此,安基文不得不延迟下班,抓紧时间抢修机器。天色早已黑尽了,可是故障还没处理好,他饿着肚子忙过不停。
待他修理好机器,已经是深夜12点多钟了。他肩上搭着工作服,踏着淡淡的月光,精疲力尽地往家里走。他想:“我这么晚才下班回家,老婆她会煮好饭菜放在桌子上等我回来吃了吧。”
稍会儿,他又思忖道:“昨天和老婆吵架,夜里分开睡,今天过去一整天了,她心中的怨气应该消了吧。”
因此,在回家的路上,他想象着当他推开门口的时候,温情脉脉地坐在床头等他回来睡觉的妻子一定会喜盈盈地迎上前来,给他一个甜蜜的吻,她还会温柔地问候他说:“老公,你辛苦啦——”啊,那将给他多么甜蜜的温存和欣慰哟!浑身筋骨的倦意也会为之一古脑儿地跑到九霄云外。男人嘛,得到女人的温存,心中能不感到愉快、兴奋和幸福么?他想到这里,不由渐渐加快脚步,身体也没有方才走出厂房门口时那么疲倦了。
昨天他和妻子吵一顿,双双闹得脸红耳赤。可是,有句老话说,两公婆,床头吵架床尾和。早上,安基文向妻子认了错。他一边步履匆匆,一边甜甜地想:“玉兰她会原谅我的。”想着,想着,他的脚步更快了。
这时,安基文透过深夜的灰帘,仿佛看见自己的妻子正在倚靠在门口边,踮起脚尖向皮鞋厂方向眺望过来呢!快到家了,他老远就看见自家的电灯还在亮着。那光线虽然谈不上是明亮的,耀眼的,但在他看来,从窗出来的灯光正是妻子温情的目光,像射线一样穿透了他的心胸。
幻想是甜蜜的,现实是冷酷的!
门口关得闭紧。安基文轻轻敲门:“笃!笃笃!”深夜里,清脆的敲门声显得特别别动听。敲了一阵子,里面没动静。早上出门上班前赶得急,他忘了带钥匙。他以为妻子还没有回家,走到窗口向屋里窥觑一下,只见床前已经落下了蚊帐,一双女乃油色高跟皮鞋整整齐齐地摆在床前。唔,妻子睡着了。
“老婆,起来开开门。”安基文压低声音喊道,他生怕吵醒邻居。里面还是静悄悄的。
安基文又喊了两遍。继而又去敲门。屋内仍然喳然无声。罗玉兰连身子也没有动一下。“奇怪,她今天怎么睡得这么死?”他寻思道。
许久,罗玉兰没有起床,低沉的鼾声均匀地从蚊帐内传出来。这鼾声仿佛变成无数只瞌睡虫钻进了站在门外等得不耐烦的安基文的耳朵里,浓厚的睡意马上无情地向他昏昏欲睡的头脑袭来。他忍受不住了,恼火地用拳头捶门板。“砰砰砰!”猛烈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响,好像要把夜幕震成碎片。
安基文再次拉开嗓子喊道:“老婆,起来开门啊!怎么睡得像死猪一样?开门,快起来开门呀!”
“谁啊?”屋里的女人终于醒了。她懒洋洋地躺在床上问。
“什么谁呀、谁呀,我的声音你还听不出来吗?”
“这么深夜了,你还用回来么?在外面跟那些没有关紧笼子的野鸡熬到天亮去吧!”
又困又乏的安基文本来就一肚子的火气,听到妻子酸溜溜地这么一句,简直是往他的火头上浇油。满月复怒火呼地窜上脑壳顶,他踹起一脚,只听“砰”的一声介响,门板被踢烂了。他进屋后,把搭在肩上的衣裳甩在椅子上,嗔怒地撩开蚊帐,大声说:
“你胡扯什么,老子才刚刚下班回来,你以为我是去嫖野鸡吗?”
安基文满脸愠色如猪肝一般,他真想一个巴掌掴过去。然而,他还是忍住了。结婚以来,他还没有动过老婆,甚至连一个小指头也没有在妻子身上动一下。厂里的男人叽笑他是“妻管炎”,他听罢,只是淡然一笑,说:“妻管炎就妻管炎,只要她对我好,我就爱她,我就听她的话。”
罗玉兰穿着一件浅蓝花色睡衣,在床铺上盘腿坐着。她自以为是地说:“老娘今天买彩票,人山人海的挤了一天,连一块香皂也没中着,累得要命。”说完,两条腿一伸,重新躺下。
安基文肚子饿得咕咕叫,不想和妻子多说,打开碗柜拿出碗筷,准备吃饭。他弯下腰揭开饭锅里,里面空空的,什么食物也没有。“当啷”一声,他气得狠狠地把锅盖扔下地,然后气冲冲去走到床前,又撩开蚊帐,大声叫道:
“饭呢?你为什么不煮我的晚饭,存心要饿死我呀?”
罗玉兰霍地坐起来,毫不示弱地说:“你问我,我问谁?我又不是你雇来的保姆,我生来要给你做饭啊!”
她说完,又想躺下。安基文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拖起来。他自从与她结婚以来,还是第一次发了这么大的火气:“,你是我老婆!我上班,你在家煮饭给老子吃有什么不应该的?你看露蓉嫂子,哪像你这么懒,啊?”
这一下,可像是捅了罗玉兰的似的。她披头散发地从床上爬起来,噌地下床,就去扯安基文的背心,顿时又哭又骂:
“好呀,昨天夜里你想我了就用尽好话来哄我,现在不想我了马上变脸,你是骗子!大骗子!”
“哗啦——”那件薄薄的背心一下被撕破了个口子。安基文气得一把推她跌坐在地上,恼火地说:“你,你让我烦死啦!你滚,你给老子滚!”
“好哇!你嫌我,我还嫌你呢!那好呀,我就走,我马上就走,让你好找那些野鸡去!呜呜呜……”罗玉兰从地上爬起来,噌噌噌就冲出门外去了。
妻子突如其来的举动,安基文顿时怔住了,不知怎么办才好。他觉得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软巴巴地跌坐在床边上,那表情呆若木鸡。
突然,他猛地用一下自己的脑勺,自言自语道:“嗨,我怎么气糊涂啦?妻子已经有媷妊了,行动不方便,她不煮晚饭能怪她吗?我要马上出去把她找回来,好好向她道歉才是。这么深夜了,她一个女人跑出去叫她上哪过夜呀?眼下社会治安又不好,万一发生什么事就更糟了!”
这时,他很后悔自己不应该揪她的头发,更后悔不应该发那么粗暴的脾气。于是,他急忙站起来,匆匆尾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