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基文返回屋里,罗玉兰站起来,急不可待地催他说:“走吧,民政局的欧所长上班了,像你这样磨磨烫烫的,天黑了办不成事!”
罗玉兰冷冰冰地说:“离婚就离婚,还这么婆婆妈妈的!我懒得跟你费口水。前几天,你已经答应我在今天办离婚手续了,你我也在离婚协议保证书上摁了指印。堂堂男子汉,说话不算数,连个娘儿也不如!”她说完,自己先走出门口一步。
他抱着女儿,跟在妇人后面。
清晨,轻风微拂。马路上,早已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罗玉兰心情很兴奋,她一步快过一步。她回过头来,看见安基文姗姗而行的样子,放尖嗓门大声叫嚷道:
“快点走啊,平时你上班赶路的劲头跑到哪去啦?”
安基文懒洋洋地说:“你没看见我抱着孩子!”
“嘻嘻,还说是个大男人呢,抱个几个月的孩子也喊累!来,让我抱!”她停下来,等安基文走近后,便爽快地从他的怀里接过孩子。
走到一家早点店,有许多人在吃包子和豆浆。安基文感到有些饿了,说:“玉兰,我们进去吃点东西吧,早上我们还没吃呢。”
“算啦,吃什么吃,我饿点都能忍受,办完事回来我和你一起痛痛快快地吃一顿最后的晚餐!”罗玉兰笑之一答。
“你能忍饿,我可不行哦。你要去你先去排队,我自个吃罢。”
罗玉兰拗不过他,只好附和道:“好好好,我也吃点东西算了。”
夫妻俩匆匆填饱肚子,又上路了。路上,安基文闷闷不乐。而罗玉兰却兴致冲冲地跟他说起她前三次离婚的经过——
“想起我三次去离婚的往事,觉得挺好笑的。第一个老公见我提出离婚,也像你一样,起初总是不肯答应,因为他见我长得漂亮。他不答应,好哇,你不答应,那我就天天到他工作的地方又吵又闹,缠住他不放。吵得他心烦意乱,不得不和我一刀两断。第二次呢,他更是好笑……”
安基文打断她的话,嘲讽道:“你别孔雀打跟斗——卖弄自己的花啦!”
罗玉兰没有生气,相反嘻皮笑脸地说:“孔雀的花本来就是美嘛!”
安基挖苦她一句:“好啦,好啦,世界上就你的花好看!”
罗玉兰看他一眼,不高兴哝道:“你不想听就算,你以后想听也没机会听了!”
快到婚姻登记处了。安基文突然记起什么,问她说:“玉兰,你把结婚证带来了吗?”
罗玉兰一听,着急了:“哎呀,我忘记拿来了。”
“那你回去拿吧,我在这等你。”
罗玉兰把孩子递给他,刚走几步,忽而一转念,说不定他故意耍弄我的。思忖罢,又返回安基文身边。
“怎么,你不回去哇?”
“阿文,你别骗我好不好。”
“方才你催得急哄哄的,出门就走,哪记得翻开箱底取出来哇!”
“你真的没带结婚证来吗?”
“你不信拉倒,到时候人家不理睬你,我才巴不得呢!”
罗玉兰觉得走来走去太累,想了想,说:“还是你回去拿吧,你一个大男人走路快,有力气走路。”她话音落下,把孩子抱过来。
罗玉兰没有模透安基文的心思。她看见他走得好快,迈的步子比来的时候大,心里高兴了。继而又自言自语一句:
“哼,如果你敢跟老娘玩耍猫戏老鼠的游戏,回去就有你的好看!我非要你自己主动提出离婚不可!”
她看了一眼怀抱中的孩子,得意地逗她:“喂,燕燕,我和你阿爸离婚了,你愿意跟我还是跟他呀?”
燕燕只是望着她微微地笑了。大大的眼睛在宽阔的天空映照下,显得更加水灵和可爱。但是,她怎么会知道,家庭的悲剧即将发生在她身边。
“突突突……”
罗玉兰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摩托车响声,赶紧闪开旁边。
这时,一辆摩托车孔叫着从她身边经过时,忽然,摩托车停住了,只听司机惊讶地向她打一声招呼:
“玉兰,是你呀,你准备上哪呀?”
她抬起头一看,原来是她本村的单身汉子李亚苟。她回应一句:“哦,是你哪,这么早上街干嘛?”
“我想到火车站拉客,前几天刚在旧市场买的二手车,今天第一次跑出来,想挣点车油钱。”
“拉客?人家敢乘搭你的车子吗?”
“为什么不敢坐我的车啊?”李亚苟迷惑不解。
“你呀,人家顾客见到你的样子,早就吓跑了。”罗玉兰说。
原来,李亚苟小时候因为家人照看不慎,不小心跌跤摔倒在开水锅,脸庞被严重烫伤,结果半边脸上留下的伤疤让他破相。丑陋的模样经常把陌生的小孩子都吓得惊叫。现在听见罗玉兰提醒他,他无可奈何地说:“试试看吧,如果没能拉客,我也就死心了。”
“亚苟,你以前不是光吃不做的吗,今儿怎么突然想起要拉客挣钱了呢?”
“噢,当摩的司机驾着车子在街上兜风,如果又能拉客挣钱,挺威风的啊!”他得意地说。
罗玉兰挖苦他道:“哟,威什么风啊,你这辆烂摩托还比不上以前我老爸赶的牛车呢!”
李亚苟被这女人奚落一句,心里虽然不舒服,可在表面上他还是嘻皮笑脸的。他瞟着罗玉兰脸上泛着红润的脸颊,殷勤地说:
“玉兰,你今天打扮真漂亮,一大早上哪呀?”
罗玉兰脸上漾溢着笑容,故意卖关子:“你猜呗,猜对的话我送你一枝玫瑰花。”
“好哇,我来到这个世界上40多年了,至今还没有那个女人送过我玫瑰花呢!”李亚苟高兴地说,“你大概又是去找那个‘王’吧?”他说完,惬意地向她连连眨眼睛。
“哈哈,这回你可猜错啦!”罗玉兰大声地笑起来,浪笑声冲向街道中央。
这可把李亚苟笑懵了,他怔怔地望着她,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告诉你,我今天和我老公去婚姻所……”
“离婚?”李亚苟敏感地接过她的话音说。
“嗯,这回你可算猜对啦!”
“我不信,”他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那安师傅怎么没跟你来?”
“出门的时候走得急,忘了带结婚证,他现在赶回去取。”罗玉兰说得很轻松。语调中,透出一种自得的神情。
李亚苟半疑半信地说:“你那么漂亮,他又那么爱你,平时把你含在嘴里怕化了,把你捧在手上怕摔了,把你宝贝得都来不及呢,他会答应和你离婚?鬼才信你的话,你拿我开心罢!”
“当然是真的,我哄你有饭吃啊?”
李亚苟听罢,向妇人身上投去一丝贪婪的目光,他用一种特别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扫瞄到她丰满高挺的胸部,接着又从她的胸部扫瞄到苗条的腰肢,继而又从腰肢扫瞄到她的臀部。只见这女人的臀部浑浑圆圆,漂亮极了,他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蓦地,仿佛有一只野兽似突然窜入他的脑海中,他体内的血液倾刻贲涨起来,他把嗓门压低对她说:
“玉兰小姐,你的身段真迷人!你如果离婚后,我向你送一枝玫瑰花,你嫁给我做老婆,好吗?自从在村里见到你后,你一直是我的梦中情人,我真的好想你呢!”
罗玉兰看见他长相太丑陋,宁愿自己这枝鲜花失水枯萎,直至腐化成一团烂泥,一辈子也不会答应插在他这堆牛屎上。于是,她怫然变色:“去去!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脸,你说这话怕弄脏了我的耳朵!”她“哼”一声,气乎乎地走了。
李亚苟神经质地用手模一下右腮那块光滑发亮的疤痕,他心里又恨又恼火。他最忌恨别人尤其是女人嘲笑他脸上的疤。不知有多少个晚上他为此感到苦恼、悒郁和沮丧。他怔了半天,才尴尬地喟然长叹:“气死我啦,我虽然40多岁了,但我还是个从来没有开个荤的红花仔啊!竟然连这个‘二锅头’也看不上我。我真的那么难看么?我又不缺鼻子少眼睛的,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