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是夏一诺小姐吗?出大事儿了,你快点儿来中心医院吧!”
顾北辰还没来的回答,那边已经挂了电话,他翻了下通话记录,见是杜子琪的打来的。
可方才那个声音,并不是杜子琪的。
一诺换好衣服下楼后,他把手机递给她,“刚有人用杜子琪的电话打过来,说叫你去中心医院。你是先去公司还是先去那边?”
一诺皱眉,慌忙上车,“先去医院!茆”
一诺和顾北辰赶到中心医院时,杜子琪已经护士从手术室推出来,她脸色惨白惨白的,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
一诺没忍住眼泪,跟在护士身后踉跄着进了病房,正要问护士她这是怎么了,却赫然瞥见她左手腕上包着的伤口处溢出血来。
护士们见她满脸是泪,想必是家属,便安排道,“病人这一刀割的太深了,我们为她缝合了血管,可她失血过多,之前还做过流产手术,身体非常虚弱,你们好好照料着吧。蚊”
一诺点点头,目送护士们离去。
方才打电话的大妈上前拉住一诺的手,“子琪这姑娘,心眼挺好的,我们在同一层住,儿女不在身边就老夫妻两个。我老伴儿腿不好,常要我照顾着,子琪得空儿就来帮我买菜洗衣服什么的。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老大妈说着也哭了起来。
顾北辰锁眉想了想上前道,“您怎么想到给我们打电话?”
“子琪电话里最后一个通话记录是夏一诺小姐的,所以我就拨了这个号码。今儿早上我起来要推着老伴儿出去晨练,见子琪房门口流了好多血出来,当时就吓了一跳,赶紧打电话让保安给我开了门,结果见子琪正倒在门口儿,手腕上那一刀,割的都露骨头了。”
一诺听此一说,心里仿佛被谁捅了一刀似的难受,当即就痛哭了起来。
顾北辰上前伸手握住她的双肩,“别哭了,你眼睛不好!”
一诺情绪明显很激动,抹抹眼泪握住老大妈的手,“阿婆,您先回去吧,这儿交给我就行了,躺那儿的是我亲姐妹,我会照看好她的,您放心吧!”
老大妈这才连连点头,擦擦眼泪从病房里退出去。
一诺瞥见茶几上放着的带血的手机,上前去点开短信箱就要看,顾北辰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诺诺,别这样,子琪不说必定有她的考量,我们不能揭她的**!”顾北辰皱着眉,黑眸中有闪烁不定的神色。
一诺一把将他甩开,“顾北辰你别管我,你今儿要是管我我就不认识你!”
顾北辰见她怒气正盛,只好不再拦他。
见杜子琪草稿箱里存着一条短信,一诺便打开来看。
‘如果我从此不再活在世间,你是不是会对我有一些些怀念。我爱你,可是爱累了,永别了。’
这是那条短信的部分内容,一诺扫了眼预存时间,是今早五点整。想来子琪割腕就该是那个时候。
可是短信里最后两个字才刺痛了她的眼,更刺痛了她的心。一言。
夏一言,她的哥哥。
她最爱的哥哥,竟然差点要了她最爱的姐妹的命。
一诺抬眸看着顾北辰,“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她拼命摇晃他的身体,双眸赤红。
顾北辰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诺诺,这件事你知道了对你并不好,我只是怕你会难以面对一言和子琪。”
一诺瞬间被抽空所有力气,伏在顾北辰胸膛上渐渐滑下,身子瘫软在地上,“可是现在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以后就能面对子琪和我哥了吗?这六年来,帮我最多的人是她,可害她最深的人,竟然是一言,我……我对这件事情,竟然一无所知,我对不起她,对不起她!”
顾北辰扶她起身,“别这样诺诺,我们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地上太凉了,你先起来。”
一诺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定,握住杜子琪纤瘦的手,紧盯著她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可是我能怎么办,让一言放弃淑瑶吗?北辰你不是不知道,一言喜欢淑瑶喜欢了很多年。淑瑶也是我最好的姐妹,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顾北辰抱住她,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诺诺你别这样,事情总会解决的,不要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这事儿本就不怪你,决定权在一言手里,别这样为难自己好吗?”
泪水如何都止不住,包里的电话适时响了起来,一诺见是夏一言打来的,便接通了电话。
那头是夏一言雀跃的声音,“诺诺,我们最后那批货,厅里放行了,改天哥要好好谢谢你和俊以。”
这边一诺把电话握的死紧,半晌都没有说话。
夏一言觉得情况不对,“诺诺,诺诺你在听吗?你怎么了?”
一诺忍住哽咽,冷声道,“夏一言,你现在在哪儿!”
夏一言一怔,一诺很少连名带姓的叫他,多数时候是叫哥,偶尔叫他一言,勾了勾唇,他道,“今儿公司里也没什么事儿了,准备今天放大家的假,跟着年假一起放了,我正要去接淑瑶呢!她说要去北郊看看,我一直没什么时间,耽搁了。”
一诺嘲讽一笑,“我在中心医院加护病房,夏一言,是去北郊看风景重要,还是杜子琪的命重要,你自己抉择。”说罢啪的挂了电话。
顾北辰握住一诺的手,这才发觉她手心冰凉,“一诺,你消消火,别气坏了自己,这事我们跟一言再商量。”
“有什么好商量的,子琪这男朋友谈了四年多了,没换过。没换过你明白吗!把青春都给他了,一个女孩子能给的,全部给他了。他倒好,吃着碗里的还望着锅里的,淑瑶一回来他就把子琪踢开,他想过子琪的感受吗?我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哥哥!”
曾经夏一言疼她宠她,从未因为他们不是一母所生而嫌弃她,她尊敬他,甚至一度崇拜他,觉得他是天下最好的男人。
她知道他爱了淑瑶很多年,也等了很多年,对他的崇敬,便更深了一层。如今看来,所有男人都是一样,无论心里装了谁,身体照样可以出轨。可是杜子琪是个认死理的女孩子,跟了谁就是一辈子,夏一言的错不在于找了白淑瑶以外的女人,而在于易州这么多女人他不找,偏偏找了找个身为窝边草的杜子琪。
夏一言赶来时,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一诺本想冲上去痛骂他一顿,奈何顾北辰拦住了她,“诺诺别这样,让一言看看子琪吧。”
夏一言步履有些沉重,脸上也是一片死灰之色,上前早病床旁坐定,他伸出手,握住了那双他已经许久没牵的手。
就那么一言不发的坐着,仿佛时间静止了,仿佛一切都停留在此刻,仿佛再无世界,再无别人,只剩下他,只剩下躺在病床上的杜子琪。
黑眸中有泪光闪过,他喉头一动,闭上眼睛忍住泪,“傻女人!”
一诺回身拉住顾北辰的手往外走去,“夏一言,这里交给你了,如果杜子琪死了,我就没你这个哥!”
高速内环上,车开的并不很快,一诺情绪很差,顾北辰半开玩笑的道,“如果今天的男人是我,你会怎么做?”
一诺狠狠递给他一个眼刀,“阉了!”
顾北辰将车开到内环出口右转上了林荫道,将车停在路边,他抿唇道,“那你后半生的性福可就没有了!”
一诺正在生气,也便口不择言了起来,“我找别人去!”
“你敢!”他身后将她围在自己双臂之间,黑眸跳出怒火。
一诺拉开车门从车上下来,径自往前走去,早上的林荫道,冷得可以,她虽穿的不少,可风过处还是一阵阵的寒。
顾北辰从身后跟上来,月兑掉黑色风衣搭在她肩上,“风冷,你穿着吧!”
一诺平复了一下怒气,回眸看他,“你呢,不冷吗?”
顾北辰一笑,揉揉她的头发,“我没事儿!”揽着她的肩膀走去,眉间却藏了些心事。
后来,这个大年,左右是没过好的,那天,一诺打电话给淑瑶,叫她去中心医院。
倒也不是有意要她看到夏一言在照顾杜子琪,只是一诺觉得,淑瑶对这件事情有知情权,她是个骄傲的女人,这种事情,瞒得越久伤害越大。
尽早让她知道了,兴许这件事他们三人最终能得到一个解决的方法,越往后拖,这个结打的越死,等日后有了婚姻的束缚,再知道这件事情,只会更麻烦。
大年之前,顾北星被章子迟带到家里去见父母,偌大的顾宅便只剩下顾岩夫妇,顾老爷子、顾北辰、一诺几人。
大年三十晚上,电视上依旧播着年年雷打不动的春节联欢晚会。一诺靠在顾北辰肩头,心事重重,半个节目也看不进去。况且,本也没什么好看的。
在一个又臭又长的小品结束后,一诺从沙发上起身,“爸、妈、爷爷,你们先看着,我想出去走走!”
蒋英顾岩和顾中和点点头,顾北辰也起身随一诺走了出去。
外面灯火如昼,白天又下了一整天的大雪,到傍晚才停下来,这会儿地上的积雪能将她整个脚都埋进去。
这个不知人间冷暖的城市上空,烟花依旧接连而起,晃得人眼睛都花了。
一诺抬眉看着远方的灯火辉煌,心里是一片冰凉。这几天,夏一言一直在医院照顾杜子琪,老杜家的大家长们知道了这事儿,杜子琪晨报和商报的两个叔叔都很气愤,叫嚣着要把这事儿给闹大。
身为远东集团的董事会首脑,夏一言的一言一行都关乎远东形象,如果在这件事情上不把老杜家安抚好,远东必然面临一次更大的危机。
人言可畏的事情是人人都知道的,何况晨报和商报的那两位,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撇开她与杜子琪的情分不说,这几天她也十分担心远东的声誉。
她连带着顾北辰去找了好几次商报的老杜,那家伙往日里对顾北辰是尊重有加的,这次人家占了理,所以也木着脸不肯吐口。
杜子琪父母早逝,这些年虽不常在杜家大宅住,可这老杜家也没个女儿,虽说杜子琪是旁支,不及亲生的,可也跟亲生的没两样儿。
此事老杜若肯轻易妥协,倒该让人意外了,他揪着不放,一诺是一开始便想到的。
“还在想远东的事情吗?”见她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顾北辰索性将她横抱起来,一诺顺势伸手揽住他的后颈,整个人窝在他怀里贪婪的靠近他胸膛的温暖。
她摇摇头,“没有!”
“那在想什么!”他抱着她,继续往前走去,大年夜有月亮,雪后惨白的月光显得更加冰冷,银光罩在人身上也是刺骨的凉。
一诺揽紧他的肩,头更深的埋进他怀里,“年后要做手术了,我心里有些害怕。”
她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黑黑的暗影,落在眼睑下方,格外温柔可人。
顾北辰轻吻她的额头,“别怕,易州最好的医生都在为你的手术做准备,你会没事的!”
“会吗?”良久,二人已经走出很远很远,只有路上一排深深的脚印格外清晰,这一声,仿佛是从月亮上飘下来的反问,在暗夜里轻轻回响。
会吗?简单的两个字,在白雪、青松、和惨白月光之间,不停旋转。像是问顾北辰,也像是在问她自己。
更像,是在问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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