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抬手去抢,他却巧妙的躲了过去,直到遗书被烧成灰烬,他这才拉着她满脸怒容的从夏家离去。
一诺一直追问谷雨的遗书上到底写了什么,顾北辰说什么也不告诉她,只是愈发怜惜的将她抱紧,“内容是什么都不重要,无非是些交代的话,你不看我帮你看了也是一样的。”
一诺心中惶惑,奈何遗书已经被他烧成灰烬,再询问也是无济于事,只得压下满肚子的疑问。
第二天他趁着上班的时间去了夏家,难得夏家没什么人,只有夏苍峰在,就连平日里忙前忙后的张妈也不在。
顾北辰到门口时门在开着,他大步走了进去,直接进了夏苍峰的地下书房嚅。
彼时的夏苍峰靠在沙发上,头发有些斑白,本来不是很沧桑的人,如今看来竟老了好几岁。
顾北辰态度却并没有柔和下来,径直上前质问,“把那封遗书给诺诺看就是对她好吗?说到底你还是自私,你怕一诺走的时候还在怨恨你,你怕想起她对你的怨恨心里就像针扎一样的难受。可是你考虑过她吗?她身体那么差,怎么可以接受那种打击,她叫了你二十几年的爸爸,虽然处处与你针锋相对,可是凭心而论,一诺为夏家做的还少吗?这段时间她已经打算放下旧日恩怨,好好孝顺你这个父亲了,你这时候拿出遗书来,让她如何自处?”
顾北辰十分生气,将心里汹涌的怒意一股脑全部发泄了出来,夏苍峰抬起头长叹了一声,“你说得对,我确实是没有担当的人,也的确是害怕一诺在这世上最后一秒还在恨我,所以才决定把遗书拿给她。是我忽略了她的感受,就像当年我没保护好谷雨一样,我对不起谷雨,更对不起诺诺!紧”
见夏苍峰这般态度,顾北辰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心态平和一些,继而坐在他面前,“爸,我想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夏苍峰眯眸看着窗台上的黑色玫瑰,神思一瞬间就回到了那一年。
那时他还年轻,谷雨为她和家里起了争执,一个人在外面讨生活。那会儿的夜总会与如今也无甚差别,谷雨那种出众的女人,看上的她又岂止他一人。
“那天我和谷雨起了争执,我已经娶了白珊,她就那样不明不白的跟着我也不是办法,谷老生她的气,不让她回家,我说要给她一笔钱,让她自己找个营生,然后嫁个好男人。她生气了,赶我走,我当时也在气头上,就走了。”每每想起这件事,他就悔得肠子都青了,可是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一切都不能再重来。
“那一夜,她喝了很多酒,之后被别人带走……”夏苍峰点到即止,想了一会儿接着道,“后来我们又在一起过,再后来她告诉我怀了诺诺!”
顾北辰坐在沙发上静静的听着,眉尖直跳。
“诺诺八个月时就出生了,我没有怀疑过。小时候诺诺和谷雨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没有人会怀疑她不是我的孩子。诺诺六岁那年我带她去公园玩,朋友以为是雪儿,就随口说了一句,说雪儿这孩子越长越不像我。那时候我心里才起了疑,偷偷带她去医院做了亲子鉴定。”夏苍峰悔不当初的长叹。
“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发现诺诺不是我的女儿,一怒之下就把诺诺扔到玫瑰巷,和白珊一起去了欧洲,那会儿谷雨小病了一场,给我打电话叫我回来,我不回,她就说诺诺想我了。我一怒之下就质问了她诺诺的身世,没想到谷雨性子那么烈,我不过说了两句气话,她就自尽了。”夏苍峰咳了两声,眉头皱成一个川字,顾北辰见他似乎十分痛苦,倒了杯水递给他,见桌上放着的有心脏用药,拿过来递给了他。
“既然这个秘密被埋藏了这么多年,那您就一直隐瞒下去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还要选择这个时候刺激诺诺,她的病再不能受任何影响了,如果您不愿意做她的父亲,我不勉强,但是请您不要这样伤害她,爸爸!”这声爸爸顾北辰要的极重极重。
夏苍峰吃了药,靠在沙发上,“这是谷雨的意思,我也想了很久,挣扎了很久,诺诺在夏家这些年,我因为谷雨的死,没少迁怒于她。谷家是大家,这件事情一旦公之于众,影响会怎么样你应该很清楚,我就这样压抑着,隐忍着,每每看到诺诺就想起谷雨对我的背叛,所以总是待她不好,我很后悔这些年没有好好疼她,诺诺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事事处处都为别人想的极其到位,唯独忘记了考虑自己。她……实在是太傻了。”
顾北辰听完了故事,再不想在这里流连,“诺诺的性子爸爸很清楚,如果她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您说她会怎么样?把这个残忍的事实告诉她她还活的成吗?爸爸既然知道她傻,就应该守住这个秘密!她现在一点都不怪您了,您该考虑的不是怎样完成她母亲的遗愿,而是怎样让她的人生变的更加完满!”
夏苍峰默然点了点头,遗书既然烧了,这世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从此只剩下他和顾北辰。从此,就让这个秘密和谷雨一起,长埋地下吧,再不提起。
顾北辰回家时一诺靠在藤架上晒太阳,中午的阳光已经很烈,她在树叶打下的一片阴凉下静静闭着眼睛,仿佛与尘世彻底隔离。
见顾北辰回来,她开心的上前拉住他的手,“北辰,上次你弹的那个曲子,我学会了。来,我弹给你听!”
顾北辰怜惜的看着她,随她进了书屋,她端坐在琴旁,纤纤十指搭上黑白键,流畅的音符自指尖溢出。她抬头微笑的看着顾北辰,黑眸中颇有几丝狡猾的得意。
顾北辰从身后拥住她亲吻她的耳垂,“傻姑娘,比我弹的要好,当年我学这个曲子整整学了三个星期!”
一诺抬头在他唇上一啄,“哈哈,我三天就学会了。还是我比较厉害!”他点头,对于她的说法加以肯定,给了她足够的自信。
顾北辰审视着她脸上每一处细节,当初他觉得夏一言与夏苍峰是极像极像的,有时候又会觉得一诺某些地方长的很像夏一言,可夏一诺并不是夏苍峰的女儿,这情况,还真是有够迷雾重重的。
细想了一会儿,他忽然觉得夏一言的鼻子和眉毛比较像白珊,一诺眉眼间与一言又很像,如此看来,倒好像她是白珊生的一样。
摇摇头,否定自己心里可笑的想法,顾北辰抱起一诺往别墅里走,“太阳这么烈,你怎么能跑出来晒呢,我给你洗洗脸,我们去西郊墓园看看妈妈!好久都没去了,她肯定很想你!”
一诺一想昨天他烧了她的遗书,也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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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墓园,顾北辰给一诺洗好了脸,换了身轻便的衣服,牵着手往谷雨的墓前走去,远远见墓地里站着个人,还没等两人看清,那人已经大踏步往东门而去。
等顾北辰和一诺走到时,那人已经彻底没了影子,只目前放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
方才顾北辰略看了下那人身形,看样子也与夏苍峰差不多年纪了,他到底是谁,这个时候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难道……是一诺生父?
他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一诺还什么都不知情,这种事情,更不能在她面前提起。
看着脚下的鲜艳玫瑰,一诺缓缓蹲来,“妈妈,我决定原谅爸爸了,如果您还在,也会和我做一样的选择吗?”
眼泪有些不受控制,可回答她的只有墓地里偶尔吹过的风声,顾北辰也蹲身将她抱进怀里,“爸爸是个好男人,其实他很疼你,很爱你。妈妈地下有知也一定会原谅你的!”
夏苍峰能在谷雨死后照顾一诺这么多年,也确实可称得上是个好男人了,到如今这般情势他还能忍住不告诉一诺真相,也确实是难得。
顾北辰盯着墓碑上的照片细细看了一会儿,谷雨极美,确实有叫人神魂颠倒的资本,夜总会那么乱,那么多年过去了,哪里还能找到那一夜的男人。
临走时,他又回头往东边的常青树使劲看了几眼,却见那道黑影始终未曾离开,而是躲在常青树后看着他们。
心中想着这次若是离开了,以后再见这人的机会恐怕渺茫,略显失落的眼尾一扫,他却赫然见那人拇指上带着的一枚黑龙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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