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头默默打量着书房,书房内布置颇为雅致,龙亦飞身后就是一整面墙的书架,架上放满各式书籍,龙亦飞正坐在书桌前,书桌上凌乱码放着些杂物,却没有乱糟糟的感觉。右侧墙上正开着一扇窗,隐隐流入不知名的花香青草香,一缕阳光直射进来,洒了一地,还落些在对面墙上,对面墙上最显眼的却是正对着窗的墙上那一幅图画,画上是一座耸入云际的高山,云雾缭绕,山高不见顶。山间泉水潺潺,绕山而行。山上林木苁蓉,枝繁叶茂。林中隐隐有人家,在门前有桃花正放,掩映着小楼半遮半露。
图上题字:山泉散漫绕阶流,万树桃花映小楼。闲读道书慵未起,水晶帘下看梳头。诗中有图,图中也有诗,虽然图中并无读书、梳头的画面,但却能够想像出其中闲适,令人心生向往。
夏梦雪默默沉吟,这就是他的志向吗?再看向落款处,竟又有两小句:采菊东篱落日红,天上人间与谁共?字体娟秀,分明是出自女人之手,最后还盖了一个小篆字体的印章,印章盖得不甚清楚,不能认全,依稀能认出是什么岱什么馨。难道是他的红颜知己?居然把他的封号和名字列在一起,想必是亲密至极吧!想到这儿,夏梦雪心里觉得别扭至极,胸中浮出一股难言的意味。
再重新审视这幅图,发现纸张略略发黄,墨也不新,想必是有些年头了,并不是新作,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又略略松了口气。
“唉——”龙亦飞长叹一口气,看着这个到处张望不知人间疾苦似的女孩,她还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处境,这让他又如何开口提醒呢,他的本意是不想让她受伤害,却终究是被自己拖累进皇宫权力斗争的旋涡。
蹴鞠会上自己关心她的表现进了很多人的眼啊!她原本可以安安分分地当个普通宫女,平平静静地生活,但从那时起,她想不被人注意都难。
“回锦绣宫后处处留个心眼,实在有什么难处可以找春香。”把两本抄好的书册交到夏梦雪手里,还是不想跟她讲清楚宫里的黑暗,龙亦飞只好先提醒她一下,顺便指出一个内应,以帮她应对突发事件。
夏梦雪有些吃惊,春香?那个平日里从不惹事,沉默寡言的普通宫女居然是岱王殿下的人,可是岱王殿下又为什么告诉她呢?难道是要考验她?她满脸不解,虽然有过几次接触,但她并不认为自己就有被另眼相看的魅力
看到夏梦雪傻傻的样子,龙亦飞越发觉得她不适合呆在皇宫,自责更深,这样的女孩子哪里是能在皇宫长久生存的啊?暗暗在心里骂着她那个居心叵测的爹爹,怎么就忍心把这花一样的女孩给送到深宫里去?送出一个还不够,还要再加上一个。
直到夏梦雪从岱王府,龙亦飞也没从自己的思绪中理出头绪来,十八年了,他的心乱了,居然是为一个还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而乱了,他只是觉得同情这个被命运摆布的女孩,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小女孩已经在开始左右他的思想,不然堂堂的四皇子哪有这么悲天悯人?
回宫复旨很顺利,皇后大加奖赏了夏梦雪,称其办事得力,赏银十两,着实令她受宠若惊,只是出宫跑一趟,居然还有这个收获?
拿出一部分银两,请春桃到膳房处点了些酒菜和点心,晚上与锦绣宫里相识的姐妹一起热闹一番,三个女人一台戏,当这么多年龄大的,小的宫女聚在一起,倒也是颇能闹腾,居然直至很晚才散去。
略略喝高了些酒,夏梦雪借着酒兴拎着小酒壶随意踱到一处亭子里望月亮,今儿不是月圆之日,只有那一弯蛾眉高挂上空,单薄的云层没有能遮掩住弯月,反倒陪着它一起守在天边。
算算离家有近两个月了,不知明月那头能否见到娘亲,深宫里唯一的姐姐偶尔会派心浓过来看望一下,却总是打听能否帮她在皇后面前美言,为她在宫里取得更可靠的靠山,更晋升一步位份,并经常向她摆明厉害关系,如果家人地位高涨,她就又会如何如何。这种话次数多了,令她怀疑在姐姐心目中到底是姐妹亲情重要,还是权利地位重要。如果真有这么好晋升,只怕宫里不会只有一后二妃,爹爹不会十多年也只从知县升到知府。
大喝一口酒,亭外树枝斜伸过来,像是要邀请她黑夜共舞,浊酒激发狂性,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暴发,轻舒宫衣,她忘形地转动着身影,原来这天这月亮也在旋转,母亲正在月旁望着自己,那眉头还是锁得那么紧,似责备又似心痛……
忍不住忘情地呼叫:“娘亲,雪儿好想你!……不要再那么抑郁,有雪儿在……雪儿唱歌给你听!雪儿跳舞给你看!……父亲说,只要雪儿唱出最动听的歌……雪儿跳出最优美的舞……雪儿弹出最动人的琴……你就不会不开心……。可你为什么不笑?为什么从来不笑?……姐姐,姐姐,为什么要雪儿进宫?……”
眼泪滴落面颊,夏梦雪忘情地在深夜里胡乱舞着,叫着,唱着……
依稀着感觉到被人推动,听到有人在耳边叫着,“紫书姑娘,紫书姑娘!……快醒醒!快醒醒!……”
声音急促,挥挥手,“太吵!”
可是那声音继续在耳边叫着,不耐烦地翻一面继续睡觉,直觉得身子一空,头重脚轻滚落地上,欲撑起身,胳膊却酸麻无力,不得不睁开双眼,刺眼的阳光针尖儿似地直射入眼帘,晃得眼不得不再闭上。刚刚着地的额头还有些痛,揉揉额头,想着:这到底是哪里?
“紫书姑娘,紫书姑娘,你快打起精神,娘娘召你前去!”
夏梦雪清醒了些,可不正是叫的自己,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召见?
揉揉眼睛,不错,春桃正一脸焦急地冲自己嚷着,耳朵里虽然一直有蚊子嗡嗡叫,觉得面前的春桃看起来虽近其实离得挺远,但她要表达的意思还是知道的。这么一吓自己,倒是又清醒了不少。
“春桃,皇后娘娘叫我何事?”
“哎呀!紫书姑娘,主子的事儿,做奴才的哪儿知道呢,打皇后娘娘召见,到现在都好一会子了,奴婢也是找了好一阵才找到这里。还不快快梳洗一下,好去面见娘娘。”春桃急得快要跳起来,夏梦雪还一副酒醉未醒的样子,这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