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房里昏暗得很,只有墙壁上有一盏灯在那明明灭灭地闪着,似乎随时有熄灭的可能。
就是这么一盏小灯,也还是秦钥当时点下的,三双眼睛望向夏梦雪,就是在黑暗之中,也能感觉到其中的关注,想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按照她原本的意思,并不想放过小玉,毕竟她是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但见到段侍卫这般恳求,自己还要指望他帮忙查找母亲去世的真相,若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也不大好。
再反观小玉,她虽然仍旧强撑着不向她求情,仔细观察,还是可以看到她的身子有些发抖,眼神躲闪,嘴唇微微有些颤,想是吓得不轻。
心里一软,这样的女孩子想必内心是高傲的吧?可,难道只是因为采莲舞没被选上就迁怒于她吗?
似乎有什么线索让她错过了,细想却又想不出漏了啥,无奈,只得放弃,叹了口气,眼睛转向段侍卫,问道:“你家中可有妻室?”
段侍卫诧异地望着她,说:“不曾有。”
“可有订亲?”
“不曾有。”
“你可是真心待小玉?想娶她为妻?”
段侍卫瞄了一眼小玉,脸上微微有些发红,迟疑了一下,说道:“当然,不然,小的也不会为了她去做这件糊涂事儿了。还请姑娘成全,放过小玉。”
小玉万万想不到段侍卫会如此回答,一时间傻在了当场,只拿着一双蕴着水的眼睛脉脉地看着身边的男人。
自从跟了他,每次提及婚事,他总是顾左右言其他,得不到满意的答复。原以为他是逢场作戏欺骗自己,每每想起此事,就忍不住自怨自艾,怪自己所托非人。
半晌,小玉才颤着声音喃喃地问道:“你真的要娶我为妻?为何前一阵子,无论我如何追问,你都不说出来?”
段侍卫长叹一口气,“你总是那么好强,盯得那么紧。我想等事情定下来再给你个惊喜,省得你总是疑神疑鬼的。”
小玉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拉着段侍卫的手哭道:“死人,你怎么不早说?你不早说,我心里总怕,怕最后什么也没有。所以才想多挣些体己银子……”
夏梦雪原想问问这小玉在段侍卫心中的地位,哪知道会造成这种状况。无语地看着这相拥而泣的两人,想起乌爪不知道到哪儿去了,留下房内这两名不速之客自个儿在那儿哭泣,叫了静香一道去寻乌爪。
夏梦雪拎着灯笼在杂物房外叫了半天也没见答应,这天黑漆漆的不知道应该到哪儿去寻找,最后只得无奈地回了杂物房。
杂物房内,小玉二人已经平静下来,不知道段侍卫跟她说了些什么,见到她们进来,跑上去跪倒在地,“听雪姑娘,这次都是我的错,我鬼迷了心窍,才会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次。段郎说了,只要你这次饶过我们,我们以后就是姑娘的奴婢,唯姑娘之命是从。”
夏梦雪见她这次倒是语句真诚,脸色不似作伪,不知道段侍卫是如何跟她说的,怎么会想到要认自己为主?
一脸疑问地望向段侍卫,静香上前在他身上推拿了几下,他才站起身朝夏梦雪行了一礼,“姑娘,今日这事如果闹大了,小人和小人的家人都月兑不了干系。姑娘饶了小人,则是给了小人的活路,小人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愿从此追随姑娘,唯姑娘马首是瞻。”
夏梦雪愈发诧异,这片刻功夫,绑架自己的两人怎么要投靠自己了?一脸不解地望向静香,静香笑了笑,点点头,“雪儿尽管答应就是,宫内的侍卫可都是登记造册,在京城有着清白家世的良家子,他们跑也跑不掉,若是想找他们的麻烦,秦钥一个人足矣。”
段侍卫尴尬地一笑,“姑姑说得是以秦侍卫的功夫,就是十个段某也不是其敌手。”
夏梦雪虽然心中还有疑虑,但今天着实累了,明天还有演出,只好吩咐段侍卫过几天再来听她吩咐,叫小玉也先回去歇息。
看着这两人恭敬地离开她的房间,夏梦雪才回过头,认真地盯着静香,问道:“我刚刚出去时,你和段侍卫说了些什么?他们的态度怎地转变得如此快,我一无钱财二无靠山,为什么会想着认我为主?”
静香摊摊手,无辜地说道:“我怎么知道?许是雪儿的慈善之举感动了他们。”
夏梦雪不信,“姑姑别又诓我。我再笨,这点儿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还请姑姑解惑”
静香想了想,朝她招招手,叫她跟她一起坐在床上,才缓缓地开口:“丫头,你今天可不是被我解救的,在我进来之前,秦钥早已经把他们制住了。秦钥是岱王的贴身侍卫,从来就跟他形影不离,想必跟随岱王进宫不止一次了,段侍卫认识也不足怪。他定是以为姑娘跟岱王之间——”
静香看了一眼夏梦雪,见她脸上并无异色,方才接着说道:“他定是以为姑娘跟岱王关系非浅,想通过姑娘靠上岱王吧”
夏梦雪心里一跳,她一直以为是静香救的自己,原来救自己的另有其人,龙亦飞的贴身侍卫在这里,那他的人呢?怎么会这么巧,刚刚好赶过来救了自己呢?
门笃笃地响起来,原来是伙房送热水过来了,夏梦雪只得收敛心神开始泡药澡练功。
因为明日还要表演节目,静香在房内燃了支安神香,夏梦雪极少用这个东西,这两天练功又累,居然一夜无梦睡到大天亮。
天刚刚亮,静香已经离去,夏梦雪梳洗完毕,正打算去红姑那里报到,却见柳儿匆匆忙忙地跑进来,手里还拎着一只食篮,跑得脸上都是汗,脸上红扑扑的。
夏梦雪见她这样子,忍不住打趣她,“哟~柳儿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这宫门才刚刚开,你该不会是昨晚想小姐了没有睡好?才一大早跑过来的吧?”
柳儿把食篮放下,拍拍胸口,“小姐快看看食篮里的,是不是乌爪?”
夏梦雪一愣,指着食篮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乌爪?”
她还以为今天女儿节,柳儿做了几盒糕点,才用食篮装了来到她这里,敢情这里面装的是乌爪啊。可柳儿怎么还要问是不是乌爪?
柳儿翻了翻白眼,“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半夜,它突然跑到我的房外一直叫,听声音是乌爪,可身上却好多伤,我花了好长时间才给它上好药。”
夏梦雪揭开食篮盖,大吸一口气,这?还是乌爪吗?
食篮里是一只伤痕累累的猫,它身上的白色皮毛掉了好多处,露出皮肤上的累累伤痕,这些伤痕细长,血迹斑斑,显然是受伤不久,像是被人用细细的长条子抽过一般。
猫无精打彩地,躺在食篮里一动不动,看到食篮被打开,睁开眼看了夏梦雪一眼,懒懒地“喵呜”一声,就再也不做声。
夏梦雪见到此情此景,眼泪一下子就扑扑地落下来,她的乌爪怎么会被人伤成这样?昨天到底还有谁进过她的房间?
心里又痛又恨,比昨日面对小玉时要怨恨得多,怎么会有人忍心对这么一只小动物下此毒手?忍不住咬着牙脸色狰狞地说道:“别让我找到你”
柳儿担忧地叫了声,“小姐。”
夏梦雪模模她的头,强笑一下,笑得却比哭还难看,“小姐没事儿,你先把乌爪带到你那里去,好好照顾它,回头我们再为它报仇。”
柳儿见她这样极不放心,说道:“小姐,要不,我就在你这里照顾乌爪,顺便照顾小姐?”
夏梦雪摇摇头,拍拍柳儿的肩,“你还是去照顾大小姐,她身子重,身边没什么得力的人,替我多帮衬着她些。好了,我还有事,不留你了。”
送走一步三回头的柳儿,夏梦雪藏在袖子里的手握得生痛,一直以来,她都懒得去参与这些阴谋,懒得去理会这些龌龊的事儿,只想着自己能够安安稳稳的生活就行了。
现在,她的心里涌起一股无力感,她居然连一只猫都保护不了,若不是秦钥和静香,她现在,还不知被带到哪里去了。从来没有象现在这般渴望力量,渴望能拥有自己的权势……
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夏梦雪对着铜镜拍打着脸颊,尽量使自己的脸色柔和,柔和得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今天是七月初七女儿节,这一天里,女儿们都会格外用心地打扮自己,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呈现出来。在这一天里,哪怕女儿家做出一点点出格的事儿,只要不是伤风败俗的大事,旁人也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们放肆一回。
最重要的是,据说女儿节这一天,女儿家只要成功把自己亲手绣的物件送与心上人,多半会得到心上人的亲睐。
夏梦雪她们不在此列,今天,她们是舞者,要为皇宫里众多皇亲国戚舞蹈。
这,也是她第一次登上舞台,从此展现出一个不一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