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点冰凉落在脸上,却是几片雪花偷偷地落下,暗夜中,看不清那一片片雪花飞舞的样子,只能偶尔通过远处灯光反射出那么几小朵淡白。
寒夜,极冷。
龙亦飞伸手接了一片雪花,感觉它在手里融化,担忧地叹了一口气,“这天,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最后看了一眼夏府的方向,“丫头,不能去看你了。”
说完,他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握紧手指,翻身上马,策马向着相反的方向驰去……
夏府,处处灯火通明,把个夏府照得如同白昼一般,许是因为热闹,所以大家都没有觉得冷。
现在是燃放孔明灯的时间,除了实在是有事务在身的,大多数人都站在室外院子里看灯或者放灯,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的人,一时间没有分谁是主子,谁是仆人,也没有人去计较这些。
夏梦雪站在夏府东厢院子里,和吻姐一起默默地看着满天孔明灯,雪花飘落,在灯火的映照下片片都是那么晶莹透亮。
“小姐,回房吧,雪地里冷,你的身子刚好,别再着凉了。”吻姐把夏梦雪斗蓬上的帽子掀上,轻轻推了推她。
夏梦雪“嗯”了一声,总觉得心里有牵绊似地望了望远处,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有没有想起她。
夏梦雪这次回府,享受的待遇空前的好,当她和吻姐回到厢房,屋子里早有小丫头烧好了碳,掀开门帘,就是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碳是那种烟尘较少的细碳,远较夏梦雪在泰安时,和娘亲一起用的碳要好得多。记得以前,娘亲每次都会被碳熏得咳嗽不止,年幼的她只得寸步不离地守在左右。当时,她以为别人家都是用的这种碳,什么也不懂,现在,看到那雕着白鹤展翅的青铜碳炉里只是细细地一缕轻烟飘出,那温度却令整个房间都暖洋洋地,不觉在心里长叹一声,可惜娘亲再也享受不到了。
“吻姐,劳累了一天,你也去歇着吧我现在病也好了,晚上不需要人侍候。”夏梦雪洗漱了一下,躺在床上打了个呵欠冲守在一侧的吻姐说道。
“可是,府里不是有规矩,说晚上要有人陪房的吗?”。吻姐担忧地说道。
夏梦雪哑然一笑,“傻丫头,我在夏府多少年了,从来都没有人陪过房,反倒是身边有人睡不着。你下去吧,有人问起,就说我不喜欢有人在这儿打扰。”
吻姐想了想,上前为她掖了掖被角,“我就住在侧间,有事儿就大声叫。”回身把床前的灯烛捻小,方才轻轻带上门离开。
房内,温暖如春,一灯如豆,房外,落雪无声,一片静寂。
夜已深了,夏梦雪睁大眼睛望着房顶,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回放着这几日的事儿,一切恍如梦中。这夏府,待她越是殷勤客气,她越是觉得孤独寂寞。第一个,没有娘亲陪伴的新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到来,不知道以后还会面临什么……
龙华靖喜十一年的第一天,盛京城内一片雪白,大清早,就到处是粗使仆人在忙碌地扫着积雪。因为是新春第一天,大多数主子都没有起床,他们手里扫着,却都沉默无声,免得因为喧哗吵醒了沉睡得人们。
“啪——啪——”地马鞭声传来,一队快马打破了这片沉闷,马上人跑得很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这些人的视线中。
这队人中打头的正是龙亦飞,他一脸严肃焦急,在这寒冷的大雪天,头上却是冒着汗,想必是一刻也没停过。
他带着一行人快马来到宫门口,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紧随着他下马的属下,就往门里闯,那守门的太监看到他到来,赶忙迎上前,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一把推到一边,“本王有急事,别挡着道”
等那太监回转身,龙亦飞却已经小跑进宫,他只好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事急成这样,难道出人命了?”
他就这么随口一说,恐怕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一语成谶。
龙亦飞快步冲进乾元宫,揪住一名太监就气势汹汹地问,“父皇昨晚在哪里过夜?”
那太监吓了一跳,结结包包的回道:“年……年三十,当……当然是在……在皇后……娘娘那里,”
龙亦飞一把丢下他,转身就朝锦秀宫跑去,只留下那太监在那里莫名其妙。
龙澈才刚刚起床,今天大年初一,不用上朝,皇后许蕴容亲自为他整着外衣,他正享受地闭着眼。
外面一阵吵闹声传来,打破这片平静,他皱皱眉,喝道:“大清早,谁在外面喧哗?”
外面立刻有宫女答道:“回陛下,是四皇子说有急事想要见皇上,奴婢们拦不住。”
“既是有急事,就叫他进来。”
话音刚落,门帘就被掀开,龙亦飞夹着一阵风冲进来,没有顾得上行礼,直接叫道:“父皇,大事不好了,昨晚城外的灾民冻死了不少,现在还有闹瘟疫的迹象。”
“什么?严重吗?”。龙澈一惊,冻死人也就罢了,若是闹瘟疫,他们离盛京城这么近,只怕很容易危及到盛京城。
“若是不严重,儿臣也不会这个时候赶回来了,灾民很大一部分人都出现发热不退的现象,用了大量医治伤寒的药,还是没有好转,昨晚已经死了好几个。”龙亦飞喘了口气答道。
“传旨,召太医署所有太医立刻到文华殿候旨,所有三品以上官员一个时辰内到文华殿议事,违令者斩”龙澈知道事情紧急耽误不得,令候在一边的太监赶紧传旨,一边对龙亦飞说:“走,我们也到文华殿去,看那些太医们怎么说。”
文华殿,所有当值不当值的太医,只要是滞留在京的,统统都已经到位,他们交头接耳,争执不断,就是拿不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
上首,龙澈脸上沉得能拎出水来,他抓起身旁的一个物件猛地往下一扔,吼道:“别吵了朕宣你们来,不是让你们吵架的,如果今天你们拿不出个好办法来,所有人给朕一起进灾民区,什么时候给朕解决了这问题,什么时候回来。咳咳咳……”
说完,一边咳嗽一边眼睛像刀子一样恶狠狠地盯着下首的这些人。
龙澈平日性子温和,为人宽容,很少发这么大的火,他这一扔,倒真是把场子给镇住了,这些太医一下子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开口做出头鸟。
龙亦飞站在龙澈身边,虽然只是熬了一夜,却满脸胡子茬,脸色难看得很,想来是累坏了。
看了看畏缩着怕上前的太医,又看了看咳嗽地拿着帕子捂住嘴的龙澈,轻轻摇了摇头,上前说道:“父皇,还是让儿臣去吧,那里儿臣熟,只需要派几名水平过得去的太医,应该还是能够控制得住。”
龙澈止住咳嗽,把帕子握在手心,心疼地看了他一眼,“你最近累坏了,先歇歇,这事儿稍后再议,朕现在要的是止住瘟疫的法子。”
不一会儿,所有三品以上官员都一个个到来,听到灾民的情况之后,一个个面面相觑,他们不懂医,更是拿不定主意。纷纷提出的建议,还不如那些太医的建议。
龙澈失望地揉揉额头,这些臣子揽权是可以,要他们救灾还真难,他这皇帝做得真够失败的,看了眼下首除了大皇子之外的四位皇子,是该放权给年轻人做事了。
最终议定,因为乌兹国来使还未离开,原本负责接待的龙亦飞继续接待,太医署这边的医疗方案由二皇子负责,灾民那边由三皇子负责,至于太子,龙澈看了看拿不出什么主意的龙亦然,就留在京城随时准备应对突发*况。
盛京城里城民还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忙着在大年初一走亲访友,全然不知离他们不远的城外冻死饿死病死的人正随着时间的逝去在不断增加。
当他们看到城内突然之间多起来的士兵,听到那些从官员府邸里传来的小道消息,才一个个恐慌起来。
夏府也不例外,夏呈安初次晋为三品官员,首次上得朝会,却听到这样的消息,回到府里一脸沉重,他叫来府里重要管事,吩咐他们在最近要尽量低调,千万不要惹事,免得撞在风口浪尖上,好在夏府在盛京城根基不牢,一向就很小心,倒还不至于担心这些。
他担心的是,再过两月,女儿夏梦娇就要诞下皇儿,若是到时候龙华还是没有好气象,只怕就是生个皇子,也会被认为不吉,要大失帝心。从小被传为命好的夏梦雪,又要远嫁北国乌兹,若是乌兹趁势来犯,他们会不会惹人猜忌?
不光是夏呈安心里惶惶不安,其它官员也惶惶不安,生怕这事来大了,盛京城也会受到殃及。
至于普通老百姓,只能道听途说,消息传得更是失真。一时间,龙华城内,也是谣言四起,传说什么的都有,官府镇压也镇压不住。
令龙华为难的,还有乌兹国使者,他们没有离开龙华,见到这些,不知道会作何感想,这一切,都让龙澈忙得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