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芳 第三十六章 听墙角

作者 : 古代言情

周晟骞,邢朵今天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见到他了,总之,每一次见面,这个姐夫给她的,都只是背影。

没有任何停驻,周晟骞并没有发现邢朵的存在,这一点也和早晨不谋而合。好奇在心内慢慢升腾,邢朵放轻了步子跟在周晟骞的身后。

周晟骞彷如失却了所有武功,竟连跟着自己的武学白痴邢朵也没有发现。

某人:为毛非得强调人家是武学白痴咩——

转过早晨那道弯,周晟骞再次消失在邢朵的视线外,不由得,加快脚步跟了过去。

夜已静寂,隐隐地,转弯处传来谁的说话声,当然,其中必有周晟骞的,然,另一把声线,却让邢朵的心为之一沉。

冠冕的语调,一如他精致的面容,却是不着感情的声线,是成秋碧,没有想到,邢朵先于他出来,却沦落到听人家的墙角。

轻手蹑脚地,邢朵折到了拐弯处,扒着墙体,努力把持着探出半个头出去,以免被墙体另一边的人发现。

话说,璧人成秋碧发现不了邢朵的举动?

未知,他正对着周晟骞,夜晚的冷月如同这清冷的夜晚,静静流淌着属于它自己的时光,只是在那玉色的脸庞打下一层抹不去的阴影。

“为何要逃。”成秋碧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没有起伏,或者说是,淡漠。

“逃……你竟然用逃字来给我做定论。”没有想到,周晟骞也是一湖无澜的秋水。

“既然已经发生,就不要再做无用的挣扎。”淡然中,成秋碧对周晟骞游说着。

“我没有挣扎,我只是做出了我该做出的选择。”不是反驳,亦不是解释,只是陈述着自己所为的正确性。

“可这对你无益。”酷吏也有好意的时候?这一句令邢朵咋舌,她想,这只是成秋碧的另一种说服。

“这只是你一厢之意。”果然,周晟骞并不领他的好意。

“那个人不会放过你。”成秋碧不置可否地给出利害比较。

那个人?谁?周晟启吗?潜意识里,邢朵不是很认同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可是,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哼,是吗?所以他派了你来。”周晟骞的这个回答,更加确信了邢朵不认同的那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我是来负责群芳会的举办。”没有承认,可是成秋碧的话回得巧妙,亦是没有否定。

“借口!”周晟骞一湖秋水终于荡起一丝波澜,或许,湖面下已是惊涛骇浪了吧。

“我只负责给出结果,而不负责之前或是之后的一切过程。”成秋碧依然淡淡,只是话语间已是邢朵听不懂的隐晦之词。

结果?什么结果?给出什么结果?过程?又是什么过程?是哪个之前?又是哪个之后?头脑瞬即陷入空白,想不出,也不想费神经去想,邢朵夺回被一个个问题牵走的注意力,重新看向外表正在平淡对话的二人。

“那么结果是什么?再回到那里?不要忘了,我是皇子!”一种屈辱在周晟骞的心中与语调中蔓延,犹如受到了什么精神的碰撞,他突然近乎歇斯底里地对着成秋碧大吼。

爆发了,人懂得爆发并不是什么坏事。

“皇子?你以为你还是么?”

近乎无情地反问,令刚刚嘶吼过的周晟骞一瞬地失神,身子有些踉跄,险些仰倒在地,本能地伸出手扶住近旁的墙身,才不至于更加的狼狈。

“回去,你只有这一条路!现在回去,你的结局或许会好一点,否则……”没有给周晟骞留丝毫喘息的机会,成秋碧继续摧毁着他的意志。

“休想!堂堂轩朝皇子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似是想到了什么羞于启齿的事情,周晟骞的面色更加惨白,一只手也因为强忍而抓破了墙皮。

“那又有什么不好,”忽的,唇角轻勾,成秋碧露出一丝邪魅的笑,“承欢身下,体会着不同以往的温存,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承欢身下!?温存!?

接连的暧昧词语令蹲墙角蹲得脚麻的邢朵立时兴奋起来,屏住呼吸,等待着成酷吏的下文。

等了半天,也不见成秋碧再有任何话,只有听了上文的周晟骞面色一时由惨白变为血红,又由血红渐变成了它的互补色。

“既然你不是来带我回去的人,我也就没有必要和你周旋,想必,你也不希望为自己找麻烦!”变了一会儿颜色的周晟骞,终于在最后调色回了自然色,犹如终于找回自己声音的失语者,他不无慌乱地甩出一句话,转身便想逃离这带着压迫感的屋檐下。

“虽然我不是,但我急需要一个结果。”快如闪电地一个挪身,成秋碧扣住周晟骞半转的肩膀。

见到这一幕,邢朵下意识地将身体向前倾去,想要把这一幕看得更清晰些,可是,麻木的脚跟还没有完全恢复,一个不稳,邢朵扑到向地面。

破口而出的惊叫即将出声,却突然发现世界依旧寂静,只有不远处的二人开始缠斗不休。

邢朵惊叫一刹那变成惊恐,惊悸地撇头看向将自己嘴巴捂得严严的人,瞪大的眼睛终于安心地闭了闭,淡绿的“流苏”长袍,水波荡漾的杏眸,原来是孔溪,他也在呢……

抬手扯住孔溪的手,邢朵从来不知道,孔大美人竟然也会有如此大的力量,嘴巴都快被压成兔唇哩。

“邢儿……”

没有松开邢朵的意思,拦住腰间的手臂反而有加紧的趋势,嘴巴估计是已经成了三瓣儿。

一只手扯着作恶在唇上的葱白玉指,另一只手则扒上勒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来气的孔溪,无声地怨怼,希望下一刻孔溪能意识到自己的过失。

“邢儿……”

然而,邢朵的意图并没有传达到孔溪的耳里,揽在腰间使得自己无法顺畅呼吸的那只手还在,捂着唇上使得自己无法呼吸的那只手亦还在,但即使这样,邢朵还是闻到了空气中无法忽略的酒气,酒气虽不叫人难耐,但也不是打开酒坛的沉香。

接着一声轻唤,孔溪又是一声低低的如同叹息的喃喃,头俯靠过来,舒服地在邢朵肩膀找到了可以做枕的位置,被夜风吹得冰凉的耳廓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从近旁那张即使醉酒可依然白皙的美丽脸孔上的热度。

“邢儿……”似是欢喜的轻喃,背后的孔溪更是收紧了手臂,这份力度传达到邢朵的身体上,令她痛苦地皱起眉心的那朵红莲。

无疑,孔溪醉了,至于他究竟喝了多少酒才醉成这么一副色胆包天的模样,他女乃女乃的谁知道呢!邢朵所能知道的,就只有酒后的孔溪和正常的孔溪不一样,灰常之不一样。

白皙却也火热的脸庞舒服地在邢朵耳边蹭着,犹如久别主人的小猫,粘腻却也让人心疼,温热的带着酒香的气息呵在邢朵的耳中,彷如是一束束隐形的小毛刷,挠得她心也随之痒痒的。

“孔溪,你醉了!”

严厉的口吻,不是邢朵多么的厌烦这难得一见的粘人,只是,她的呼吸快要被迫中断了。

“邢儿……”

不知道这是孔溪第几次喃语邢朵的名字,耳边正有两片温软的东西流连徘徊,只是他没再有什么过激的动作,就停留在那轻轻贴合的状态,似是不敢打破什么界限一样的规规矩矩。

“接下来该怎么做!”

彷如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孔溪从邢朵的肩上抬起头,煞有介事的大声问道,吓得呼吸衰竭的邢朵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见了阎王爷。

眨眨眼睛,对于孔溪的诘问,邢朵还有些懵懂,不是她没有想到那一层,只是,她没想到孔溪会想到那一层。

“天色不早啦,我们回房!”努力想要站直身子,下一刻腰间却被孔溪箍得更紧。

“难道我不可以?”漠然的质问,已经不是邢朵所能认识的孔溪,同时,流连在耳边的温软也开始探索般的向下,细细地啃咬,正如施与者一般细腻周到。

“不是不可以,咱们……咱们换个地方好不好?”第一次邢朵在孔溪面前要用商量的口气。

换个地方?孔溪思量一番,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渐次又摇头。

女乃女乃的,你究竟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在这里不行?!”杏眼眯起,冷漠的质问再次从孔溪漂亮的唇齿间发出。

“这里……当然不行!”虽然自己也不是什么花什么女,但在这花前月下宾客满至的玉满阁,自己的大红灯笼也不是可以说挂就挂的。

“行!”

醉语坚定,孔溪不知是肯定了邢朵回房的建议,还是觉得在酒客面前表演真人肉搏是个不错的行当,一时邢朵有些懵。

正直邢朵懵懂间,眼前出现一双淡紫白边的官靴,顺着官靴,邢朵眼神求救般的滑上来人散发着血气的脸庞。

对上那双嗜血的眼眸,一瞬间,邢朵的所有气力被从身体抽出,也就在这一刻,背上的孔溪醉成了一滩泥土,瘫软地趴在她的背上,却似灌进了千斤,一个不支,邢朵已摊垮在淡紫官靴前。

“圣女大人,何必行如此大礼。”淡淡的,成秋碧的话中并无讽刺,却也听不出丝毫幽默来。

大礼?如果邢朵此时能动,她一定会好好打理打理面前这个只知道看热闹的璧人。

但现在邢朵还不能惹毛了面前唯一能伸出援手的成大爷,她可不确信自己能将背上烂醉的孔溪抬回客栈。

抿紧唇,邢朵蹙起两道墨色眉黛,一双眼睛饱含热泪珠光莹莹地向成秋碧发射求救的信号,艰难地抽出一只手,向着自己的后背指了指,示意不言自明。

“叫我帮忙?”成秋碧笼罩着薄红的眼眸现出疑虑,不过邢朵肯定他这是明知故问。

虽然知道成秋碧是故意刁难,但邢朵不予追究,大大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快点。

“既然知道自己的能力不济,又为何招惹那么多男人呢?”成秋碧没有急于扶起邢朵和趴在她背上不醒人事的孔溪,而是蹲了下来,讳莫如深的眼眸令邢朵一时不敢直视。

“我确信我认识你!”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邢朵一个拱身便将背上的孔溪推落在地,“咚”的一声,孔大美人的脑袋结结实实撞在了不远的墙体上,但即使是这么大的撞击,他依旧人事不知,可见醉得不轻。

“当然认识。”没有否认,可是从成秋碧那老狐狸一般的面容上,邢朵知道,他也没有承认的意思。“群芳会上,圣女惊世的一瞥,秋碧怎么可能忘记呢。”

不出所料,成秋碧确实在和邢朵玩着文字游戏。

邢朵深沉的目光盯视他良久,最终也没能看出什么不寻常的端倪,只好收回视线,将它瞥向倚着墙角睡得舒坦的孔溪,眉眼下吊,邢朵有些无力,真的如成秋碧所说,是自己惹到他了吗?

不敢去想,就算真的是这样,也是因为自己缺乏安全感吧,毕竟,自己是一个害怕寂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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