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功夫,那仆役就抓来了药,宋老爷示意即刻去煎服。蓝乔却有点不放心,又叮嘱一番道:“先浸泡一刻,水不必太满,高过药草四五厘米……一寸半即可。武火煲至沸腾,再文火慢煲一盏茶功夫。这是第一煎。第二煎,水至半寸多,文火慢煲两盏茶。两次汤药混合,分开三次服用。”
那仆役应了下,就退了下去,蓝乔张张嘴欲言又止,飞快瞟了眼宋老爷,还是没有开口。这里煲药自然是用的陶土烧制的砂锅,虽然陶土中间有很多细微的小孔,可能会残留上次留下的药材,影响这次的药性,但是她哪里有资格对宋老爷要求这样那样如许多。除非,她完全可以医治好宋老爷小孩的病。
虽然她看了榜上所贴,依着那症状有一定的把握,但是病症多变,现在这宋老爷如此着急找人,想必是病情又有了变化,再耽搁这么一会儿时间,她也不知道有无十足十把握,所以自然只有趁着现在快快的治好蓝宇,不敢要求太多。
低头看看抱着的蓝宇,感觉到他的身体已经烫起来,垂首把覆在他额头上面的几根头发拨开,小心翼翼扶着他走到一旁的椅子处,准备坐下等待。
“老爷,还是找个地方让这孩子躺着吧!”蓝乔的动作触动了那美妇人的母性,大概是想到自己犹在病中的儿子,不由轻声道。手中搅动的绢帕却透露出了她内心的不安。
宋老爷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夫人,也不由得心中一阵唏嘘,他年近四十才有这么一个儿子,现在儿子重病,他比谁都焦急。其实这城中不是没有好大夫,这东部州郡,最好最富盛名的大夫就在吴岩城中,不巧的是他却在几日前出诊,想着大概也该是这两日回返,哪知消息传来,那边的疾病也挺棘手,短时间内走不开。那人的权势连他也……自己儿子的病却眼看着越来越重。
几个诊治大夫说得病理都是一样,开出药来却都不顶用,五岁的儿子本来灵动调皮,如今却病恹恹躺在床上,今日开始症状还越发严重。
“把客房收拾干净了,暂时让他们住进去。”宋老爷吩咐了句。心中对自己又有了点迟疑,这大点的孩子就算可以治愈自己的弟弟,但是也就不能够保证可以诊治自己的儿子啊!他弟弟是感冒初起,这是小症。自己的儿子可是病了长时间,另外几个大夫都一直认定的诊断,难道还有错的?难道自己的儿子就真的……
宋老爷觉得心烦意乱,看着往客房方向而去的几人,略一招手,一旁一个仆役模样的男子就飞速过来,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去盯着他们,一有变化就告诉我!”这时候的宋老爷皱着眉头,不怒而威,不似是个文状元。
“是!”那仆役模样的人低着头应了一声,就速速隐退。
虽然是客房,可一应陈设却也不简单,不愧是吴岩城中大户。
蓝宇躺在床上,蓝乔小心翼翼给他盖上了红绫百雀石榴纹锦被,被子虽不是崭新,但也绝不陈旧,里面的棉絮厚实,很是暖和。蓝乔却不敢完全给他盖住,发烧的孩子不怕冷,除非等会儿吃了药发了汗才可以盖实了。
药煎好了,一个身着淡绿衣衫的丫鬟端着药碗过来,蓝乔急忙迎上,闻了闻味道,确实有着桂枝生姜的气息,她也是纸上谈兵,实际也没煲过这药,想想宋老爷也不会对她不利,急忙端过去让蓝宇服下。
蓝宇听到姐姐叫唤,微微睁了睁眼。
“来,蓝宇,服下这药就好了。”蓝乔轻声道。一只手端着药碗,一只手扶着蓝宇的背,蓝宇挣扎了下,却没能撑起来。
蓝乔急忙放下手中的药碗,正要扶着蓝宇,那先前端着药的丫鬟急忙上前道:“我来!”
蓝乔投给她感激的一笑,然后把药吹了吹,舀了半汤匙就送到蓝宇嘴边。
还冒着热气,蓝宇一口颔下,桂枝、生姜的辛辣、芍药的苦酸虽然被大枣、甘草甘味中和,但也仍然免不了有些刺激,蓝宇条件反射就想要吐出来。
“乖,蓝宇,不要吐。芍药虽苦,却是良药!”
蓝宇忍了忍,眉头皱得成了小老头,那丫鬟笑了下,竟然变戏法一般从手中拿出一颗酸梅,塞到蓝宇的口中。
蓝宇眯着眼,有点享受地舌忝了下。又拿出来,继续看着蓝乔道:“姐姐,我喝完药才吃!”
蓝乔含着笑,喂完了一碗药,然后才对着那丫鬟感激道:“真是多谢姐姐的帮助,还没请教姐姐大名?”
那丫鬟笑道:“可巧了,我就叫芍药。又苦又酸!”
蓝乔也笑起来。
“趁热再喝了这粥!”芍药大概不是一般的小丫头,竟然把她先前说得话都记了下来,当时也该是在厅中,不过蓝乔顾着蓝宇,根本没去注意其他人。
蓝乔接过粥来,试试温度正好,于是吹了吹就给蓝宇喂去,蓝宇乖乖吃下,很快身上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渍。
芍药一直在旁边等候,见到蓝宇精神明显好转,不由奇道:“第一次听说这药物还要佐着粥才起效!”
蓝乔见到蓝宇好转,心情也好转,转头对着芍药笑道:“这汤药名为桂枝汤,所以主要为桂枝起效。桂枝辛温,辛能发散,温通卫阳。而最重要的就是在服后片刻,啜一碗稀粥来助药力。因为喝粥之后谷气充斥身体,不但更易为酿汗,更能使已经入侵的风邪,不能稍加停留,想要入侵的风邪,不能进入。”
芍药“哦”了声,也不知明白了没,只带着一丝羡慕钦佩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懂得如许多道理!着实人不可貌相!你,可有九岁?”
芍药说完打量了一眼蓝乔,眼中有惊异。
蓝乔身上穿着的是她从未谋面的“父亲”留下来的灰色长衫,因为嫌弃太长,袖子衣摆处都被她几剪刀剪短了,然后用不熟练的针线胡乱的往里面针了几针,卷了卷,看起来寒酸如落第秀才一般。因为袍袖宽大,纤弱得好似挂在衣服架子上。
“我十岁了!”蓝乔大大方方承受了芍药的打量。
芍药心中惊异她的年龄,还以为生活不好,发育不良,怕自己说出来伤了她的自尊,也就没有再问下去,不过,看着蓝乔的眼中却多了丝不易察觉的同情与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