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让我来!”阿娜日从小丫头手中接过盛放着吃食的托盘,掀帘走进了内间。
一进去,就看见苏浅兰身着单薄的一层雪白里衣,果着玉臂,靴子也没穿,就赤脚站在柔软的地毡上,整个上身向后弯曲着,后脑几乎触到了臀部,高举过顶的合十双手,也跟着弯到后边,几乎触到了身后的矮柜。
阿娜日不由站定脚步,轻轻将托盘放下,将盘里的女乃茶和酪酥摆放一边。以便主子洗漱之后可以及时享用这热乎乎的午后点心。
自从那天决定了接受莎琳娜的赌约,苏浅兰每天都要练习两次这一套美体瑜伽,不管多累,从未间断,近十天下来,身体的柔韧度真是增加了许多。这也多得原来的玉儿年岁还不很大,又经常跳舞和骑射,打下了好底子,否则苏浅兰一定会吃不消。
阿娜日也惊问过苏浅兰那是什么,苏浅兰只说这是为了让自己的舞姿更美而设计出来的热身动作,阿娜日便信以为真,对于她能做出那么复杂高难度的动作,佩服万分。
直到全套动作完成,苏浅兰才恢复了常态,擦了把脸过去开始用餐。她本来是没有这种午后加餐的习惯,为了积蓄体力应对稍后的比试,却是不能不吃点东西。
“阿娜日,你把那套新衣裳拿来吧!”苏浅兰就穿着贴身里衣吃完了点心,一面洗手擦脸,一面开口吩咐。
那套她根据以前看过的影视剧,修改设计出来的冰蓝色新式蒙古裙装,她早就想穿了,结果为了这次舞技的比试,硬生生一直压到此刻才穿,为的就是要在比试中先声夺人,先在视觉上给人来一个巨大的冲击。
“嗯!格格!我都准备好了!”阿娜日压抑不住地兴奋着,赶忙捧来了新衣。这可是她熬了许久亲手做出来的啊!今天终于可以看见主子穿上身了!到底穿上以后会是怎样的美丽呢?只要想想,她就已经激动得忘了其它!
苏浅兰可没她这么激动,淡淡的一面有条不紊地更换衣裳,一面遗憾的道:“听说上午的摔跤,戈尔泰跟南绪险些斗了个旗鼓相当,最后还是戈尔泰得了胜利,过程相当精彩……可惜我却没能亲眼去看。”
其实不单是今天上午的比赛,过去许多天的竞技比赛,她都没能到场参观。自从跟莎琳娜约好了比试舞技,苏浅兰便完全埋头于苦练之中,她不但自己需要排练,还得秘密教一群伴舞的少年,还得跟统管音乐的范先生不断沟通调试配舞的曲子,忙得不可开交。
就是这样,都还觉得匆促了些,排练出来的效果仍嫌不够完美精致,配合不够默契无间,不过那是按照前世的高标准来判断的,要以当前时代的眼光来看,却是绝对的震撼了!至少有幸从头到尾看着的阿娜日,便被震撼得以为自己见到了天堂的舞姿。
一天到晚紧跟在苏浅兰身边的阿娜日,也没有能看到戈尔泰那些比赛的过程,但她的消息来源却比苏浅兰丰富得多,当即滔滔不绝的把自己搜集到的情报全都倒了出来:“……格格您就放心吧!戈尔泰贝勒呀,不论骑马还是射箭,还有摔跤,都拿到了第一,虽然有南绪阿哥这个劲敌,可最后还是赢了!他呀,就是咱们全蒙的第一勇士没差!”
“阿娜日,你没能亲眼去看他们的比赛,一定很遗憾吧?”苏浅兰有些内疚的问了一句,这些天,忙着照顾自己的阿娜日,实在比她要累得多。
“没有的事!格格!”阿娜日忙摇头否认:“我要没能亲眼看见格格的舞姿,才是真正会遗憾终生!真的!那些大男人们比赛,不是赛马就是射箭,要不就是摔跤,都是常见的东西,人不同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说话间苏浅兰已然穿好了那套簇新的裙装。阿娜日的手艺真不是盖的,虽然是第一次穿,苏浅兰却找不出半点不适,举手投足全都是那么自如,仿佛这衣裳就是量身定做的……呃!事实就是量身定做的,难怪感觉如此熨帖!
这是一套白底子间以浅冰蓝色的长裙,与蒙古女子惯常的盛典服饰相比,要长上一截,几乎曳地,但若穿上带坡跟的靴子,却是刚好合适,只在走动中露出小小的白色鞋尖,而身上轻质丝帛的裙摆被风一吹,便令苏浅兰看去飘飘似仙。
因为要骑马、要运动、要能够跳舞,裙子自腰以下按照蒙古的服饰制作习惯被分成了四幅,为了不使裙摆被风吹起太过,露出雪白的里裙和白绸裤子,苏浅兰在裙幅的边上细细镶嵌了一条条雪白的毛绒,用以增加裙幅的垂重。
与此相应,冰蓝色的头带也做了改变,除了顶上镶边的雪白毛绒,以及脑后长长的两条雪狐尾般的毛绒饰带,苏浅兰也减少了许多传统蒙古女子头带或着毡帽帽檐下,密密实实的璪珠和笨重长沉的耳鬓垂珠,只剩下稀疏可见的一圈,并且鬓边的垂珠上更是每隔一小截便以毛绒小球代之,既统一了视觉上的和谐色彩,又减轻了头上的负重。
其余的领、袖、以及纽扣等等细微之处,也都和整体的风格互相呼应,极力体现出一种和谐的视觉美感来,跟传统的蒙古服饰那种厚重、俗艳和繁琐大相径庭,既保留了蒙古服饰的某些印记,又融合了汉人服饰的那种轻灵雅致。
苏浅兰细细的在铜镜前审视检查服饰是否存在缺欠,但阿娜日的工艺真的是绝了!这身完美的行头,又是完完全全的纯手工艺术,若放到二十一世纪去拍卖,绝对拍出天价!
“美!太美了!这要是跳起舞来,又是怎样的美丽啊?天啊!我无法想象!真的是无法想象……”阿娜日绕着圈子盯看,嘴里连连赞叹,事实上,她满眼迷醉,早已是看得呆了。
“阿娜日,这要多谢你才是!没有你的悉心制作,就不会有这么漂亮的服饰!”苏浅兰感激地说着,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心中却有点小小遗憾!
虽然草原女子的身体普遍都比同龄的汉女更早熟更丰润,十三四岁就已经有了玲珑的曲线,可还是显得有些单薄青涩,出不来那种成熟女性的性感魅力。嗯,算了,花骨朵也有花骨朵的清新秀气……
苏浅兰回过身来,发现阿娜日根本没听到自己说话,仍在惊艳的啧啧赞叹,不由失笑的拍了她一记:“别看了,该走啦!”
“哦哦!”阿娜日这才从沉醉中清醒过来,望着苏浅兰淡淡妆成的美丽容颜,急道:“格格!您是要去表演的人,怎么可以不把妆容化浓艳些呢?”
苏浅兰笑了起来:“隔的那么远,谁看得清啊?而且我也不要人看我的脸,要看,就看我的舞姿才是,所以浓妆就不用了!走吧!别耽搁时间!”
为免提前招惹人们注意,苏浅兰坐上了“轿车”,就是那种装饰华丽的篷车,四面都有帘布围着,外人看不到车里的东西。
伴舞的十六名少年都已经从戈尔泰所在的中翼科尔沁营地提前来到了苏浅兰所在的左翼科尔沁营地,跟随在她的车后。他们都是戈尔泰帮找来的极其善舞的少年,最小的十五岁,最大不过二十,外形结实高大,肤色偏黑。
负责管理乐器和应用道具的范文采先生也早已将各种东西搬上勒勒车,等候在营地前方,见苏浅兰出来,一声令下,一行人就这么慢慢往那达慕会区开拔而去。
今天是那达慕的最后一天,也是整个会期中最热闹的一天。因为这一天,不但决出了全蒙的勇士,也是各种物品交易的结束的一天,更多得了空闲的人们都会在这一天乘车骑马,穿上最鲜艳的盛装,从四面八方往会场的中心汇聚而来。
会场上,到处彩旗飘扬,人闹马嘶,本来就热闹的草原,此时更加繁华喧嚣,完全成了色彩缤纷的世界。
大汗的金顶大帐,设在敖包祭台的前方,跟堆满了祭祀品的敖包遥遥相对,而表演盛会的场地,就在金帐和敖包之间,从敖包到金帐,极广大的一片范围内,有来回巡逻的铁骑,在维持会场的秩序,百姓们就在这范围内一层层围住了表演区。
金帐周围照例有卫士严密的守护,但在金帐之前,却是热闹非凡,满席的酒肉不说了,列席的王亲贵胄们觥筹交错,都在不停的向宝座上的林丹汗歌功颂德,谄主媚上。金帐附近,则端坐着喇嘛寺里请来念经的法师,以示林丹汗对藏传佛教传播的重视。
比较特别的是,今天多了好些席位,排列仅次于文臣武将之首,在其他将官的席位之前,离主位上的林丹汗非常近。
这些席位上坐着的,全是这一次那达慕竞技上月兑颖而出,夺得了好名次的勇士,他们的席位安排,表示了林丹汗对勇士的推崇和重视,是所有勇士们梦寐以求的殊荣。而这次勇士席上并坐一处的头名和次名,正是戈尔泰和南绪!
乌克善遗憾的没能夺得名次,但他却意外接到了林丹汗的恩旨,准他列席观礼——可惜只能敬陪末座,他知道,这是沾了妹妹要和莎琳娜郡主比试舞技的光,方得列席。
一番勉励勇士的演讲过后,林丹汗抬头看看遮顶擎盖外面的天色,高高举起了右手。霎时间,长号声起,雷鼓轰鸣,表演盛会终于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