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老夫人脸色阴沉,几位夫人站在一边,脸色也甚是不善,底下跪了一群管事,俱都深深低头。君三公子已经换回了常服,双手抱胸,眼睛盯着下跪诸人的神情动作,想要从中辨别些什么出来。
“咱们君家这回可是长了脸了,好好一姑娘,就这么被人给下了药,这幸亏是野蒉,除了喉咙哑上个几日,旁无大碍,若是放的是砒霜,我们从哪儿给人还一个大姑娘去!”君老夫人气得重重放下茶盏,茶盏撞击声在寂静的室内愈发清脆,胆小的被吓得瑟缩一下,将头低的更低了。
“说那姑娘穿的是我们君家丫鬟的衣服,你们要小心排查,今儿在岗的不再岗的,给我理理顺,等张家丫鬟过来,一个一个的指给她看。”说完这段话,君老夫人脸色冰冷,拂袖而去。
君家几位夫人或柳眉高挑,或嘴角冷笑。这事儿出的,就像是在君家夫人们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若是外面的事情,自当男人做主,可这发生在内院的事情,各位夫人是无论如何也月兑不了治家不严的罪,君家的六位夫人各自找了位子坐下,挥手让管事退下。
“也不一定是我们君家的丫鬟,指不定是她们张家自己下的手,这么多姑娘,谁也不害,偏生要害张家景泓?依我看,是她们家姑娘看她不顺眼,找机会教训她。”君家六夫人最是年轻,心里压不住事,心直口快。
“你说的也有可能,可这事情发生在我君家的地界上,如无真凭实据,这投毒的罪名我们可是担实在了。”君四夫人按了按肩膀,疲劳地往后倚着。
“这事情发生也就发生了,明天还有一场比试,若再出事,我们君家可就声名扫地了。”君三夫人最是头疼,若不是她家要办女儿宴,这事儿也不会发生,说到底还是她家惹来的麻烦。
君五夫人瞥了三夫人一眼道:“前面几位姑娘的女儿宴都顺顺当当安安静静地过了,大家也落得轻快,偏有人要热闹,这下可好,真正是热闹了。”
三夫人这下可恼了:“我们家可就一个女儿,我不疼她疼谁。今儿有人说风凉话,赶明儿她可别操办,省得闹得慌。”
“您还别说,我们家还真不办。”君五夫人敲完肩膀敲腿,慢悠悠地一句话,把君三夫人给噎得不轻。
“行了,一人少说一句。”君大夫人摆出了当家夫人的谱子,“现在得赶紧想想招,防止明天再出事。”
说到正事,这些君家夫人们还真不含糊,你一句我一句的商量起来,第二日的事项被她们安置得井井有条、滴水不露。
乾春苑内,也是灯火通明。褚夫人捏着帕子,泣不成声:“这不是要活生生气死我吗,怎么偏生这个时候出事。”
景泓喉咙有恙,只能拿起手边的纸笔,将要说的话写给褚夫人看:母亲,请唤芸仙过来。
“喊她过来做什么?”褚夫人难以理解,“你还真想和她姐妹情深不成,隔着肚皮的,你再怎么笼络,也整不成亲的?”
景泓在纸上写道:两害相权取其轻,芸仙若出了风头,回去也翻不出大风浪,若景瑶赢了,回去之后她的气焰将无人能抵。我想和芸仙商量一下,明晚的比试。
“你都成这样了,还想什么明日的比试,让芸仙那丫头自己想去。”褚夫人气呼呼地喊道。她转念一想,又问道:“你再想想,还有什么不出声音又能出彩的节目。要不再弹一次古筝?这是你最拿手的。”
景泓摇了摇头:琴如其人,若明日我再操琴,别人定能分辨出来与今日是同一个人,到时候,连今天的努力都白费了。
“那要怎么办,你这丫头,小时候走路都同手同脚,我从不指望你能跳舞、练剑,你总不能明日上台写诗作画吧。”褚夫人急得坐在一边扯手帕。
娘,还是让芸仙过来吧。景泓扯了扯母亲的衣袖,在纸上如是写着。
褚夫人到底是没能拗过女儿,差人将芸仙喊了过来,直到离去,她仍然气鼓鼓的。
这些日子与景泓走得近了,芸仙发现她虽然外表张扬好强,实则没有坏心眼。想想也是,若是有心眼的姑娘,也不会被景瑶孤立到如今这种状况。张家姐妹中,景嫣以绝对的魅力压制张家内院,无论夫人小姐都对她赞不绝口;景泓事事好强,为人光明大方,景嫣在时也从不与她为难,这才让她笼络到直系旁系的小姐们,成为张家内院的第二人;景瑶虽没有景嫣的个人魅力,却善于小手段,因此景嫣走后,她能迅速瓦解景泓的班底,接手姐姐的地位;景沁、景钰是墙头草,哪边强势就倒向哪边;景蓉是景嫣的追随者,又受到景瑶的恩惠,现在坚定地站在了景瑶一边。
芸仙心道,自己与景瑶之间既然已经有了嫌隙,难以挽回,不如就此站到景泓一边。若景泓真能心想事成,自家母亲在张家内院,也算是有了一席之地。
景泓招了招手,让芸仙坐在自己身边,在纸上写道:明日的比试,你可有什么想法。
芸仙望向景泓:“不知姐姐有何打算,就此退出,还是背水一战?”芸仙既已打定主意,便不再如以往那般隐忍,这还是芸仙第一次对景泓正面问话。
景泓顿了一顿,她在纸上重重写道:我们要赢!
芸仙想了想说道:“妹妹倒是有一个计划,但需劳烦姐姐帮忙求见君老夫人。”她在景泓耳边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景泓目光闪动,提笔写道:你有把握吗,剩下的时候不多了。
芸仙浅笑道:“姐姐,事在人为。”
景泓走到窗边,驻足片刻之后,她下定了决心,唤来红婷,通过褚夫人求见了君家老夫人。
君老夫人与芸仙见面后,一番亲热自不必细说。褚夫人和景泓见到暗暗心惊。原本只当是攀来的关系,谁想芸仙竟和君家如此亲近,两人心中对林姨娘不由又高看了一层。
芸仙说出二人计划后,君老夫人笑道:“这倒不是难事,不过谢彤那里,得你自己去说。”褚夫人疑惑道:“谢彤,是哪位?”
芸仙回道:“去年见面时,老夫人曾提及孙辈,芸仙记得清楚,谢彤姐姐的剑舞堪称一绝,即便侄女只是学了个花架子,有景泓姐姐的琵琶,想必还有一争之力。”
君老夫人讶然道:“张家的姑娘们都是学琵琶的吗,看今日三位姑娘的表演,景泓的技艺应是颇为不俗了。”
“咱们张家姑娘大多会两到三种乐器,景泓最擅长古筝,只是琵琶与剑舞更适合一些,这才献丑,若以后有机会,定要让她弹上一曲古筝,给老夫人评点评点。”褚夫人抢着回答道。
君老夫人点了点头,唤过身边管事,细细吩咐了,转头对芸仙、景泓说道:“景泓姑娘,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僻静的小院子,明日比试前,我会安排人接你回来,你就安心在那儿练习吧。芸仙,老身陪你走一趟,谢彤这丫头不好说话,有我帮衬着,你也轻松些。”
“这如何使得……”褚夫人连忙推辞,但君老夫人主意已决,只是微笑着摇了摇手,便拉着芸仙的手往厅外走去。
避过身边管事,褚夫人低声对景泓说道:“日后跟芸仙,需再紧密些。”
君老夫人将芸仙送到谢彤的院子后,君谢彤当着祖母的面乖巧应承,老夫人一走,她立马变了脸色。谢彤拉着芸仙走到练武场,扬眉冷笑:“敢主动跑到我的手里,你好胆量。”
芸仙轻轻回道:“有劳了,这可是由君家谢彤亲自教剑舞,送我过来的管事说,很是期待我明晚的表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