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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宝颐接到王家的邀请柬,已是半月之后。这一天,她正因为高粱涨价而烦心时,却被雷掌柜请到了店中。
雷掌柜亲自为她斟茶,道:“大少爷,太原王家派人送来了请柬,您看看。”
“王家?”江宝颐稍微愣了下,想起前些日子到访的王仲宣,便接过来看得仔细。
说是请柬,其实看上去更像是一封短书,用的是小幅而华贵的纸张,上面的文字简短,意思明确。大致是,王家诚邀清徐县中几户酿醋作坊的相与们,前往太原一聚,并趁此机会参加由宁亲王府举办的品醋会。
看过请柬之后,跟在一旁的雷掌柜笑道:“少爷,太好了。能让王爷亲自尝尝咱酿的醋,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江宝颐闻言点点头,交代了雷掌柜几句话,便急忙赶回了家中。
江海的腿脚利落了很多,已经能够自己下地走走,只是,自从上次争吵过后,他经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爱说话。
这会,待他瞧见江宝颐时,脸上才有了几分笑意,朝着她招手道:“今儿回来的好早啊。”
“爹,孩儿有事和您说。”江宝颐恭敬道:“太原王家派人送来请柬,想请咱们家过去参加宁亲王府的品醋会。”
“哦?”江海闻言大感吃惊,宁亲王府,这可是,他们这种小作坊难遇的贵客啊。不由又惊又喜道:“请柬在哪里?我看看。”再看过江宝颐递来的请柬之后,更是高兴,“好事,好事啊。”
江元氏在旁边也是眉开眼笑的,不过,她好似想起了什么,只道:“不过,老爷,您的腿还没好利索,能去太原吗?”。
江海微微一愣,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又看了一遍请柬,日子定在下月初六,也没剩下几天了。
江宝颐这时道:“爹,孩儿可以去。”
江海夫妇闻言,两人面面相觑,江元氏马上摇头道:“不行,我不许你去。”
江宝颐从小到大,从没离开过清徐县,虽然,她日日到作坊监工,也总会在天黑之前回家,不论寒暑。如今,这一去到太原,光是,来回的路途就要走好几天,实在让人不能放心。她毕竟是个女子,离家在外,一路上肯定很不方便。
“爹娘,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咱们家怎么能不去呢。”江宝颐继续坚持道:“就让孩儿去吧,孩儿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江元氏缓了笑容,为难的看着江宝颐,关切道:“宝颐,你毕竟是个女孩子,在外面不比在家里,一路上会很麻烦。”
“不麻烦的。”江宝颐摇了摇头,接着道:“我把宝珠双喜都带上,有她们在,您不用担心。”
江元氏还是不依,“不成,你去赴宴难免跟外人同桌吃饭喝酒,到时候怎么办?”
江宝颐一听,没有马上回话,只是望向了一边沉默的江海,复又道:“孩儿,一定会小心谨慎的,应付不来的时候,便会推说我有天生洁癖,不喜与人亲近。”
江元氏的态度坚决,不管江宝颐说什么,她都不同意。母女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只有江海坐在一旁不出声,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过了片刻,他终于开口道:“宝颐,你想不想变回女子?”
此言一出,犹如是往平静的湖水里扔进一块石头,水花四溅,波澜迭起。
江宝颐睁大了眼睛,只看着江海的认真严肃的神情,不知所措。要问她,想不想变回女子,这还用说,她当然想了。每每想到,自己扮成男子十几年,她的心里难免酸涩,也真心希望有一日能做回真正的自己。
可现在江海这一问,反倒让她心中七上八下起来,无言以对。
江元氏也吓了一跳,端起茶杯的手停住不动,只看着丈夫道:“老爷,您说什么?”
江海勉强一笑,满脸歉意道:“上次听你说,你二叔是为了凤玲的事情才发脾气时,爹就想明白了。”他看着江宝颐,满脸爱怜道:““你懂事,从来都不跟我和你娘抱怨。如今,你的年纪不小了,不过两年,也要到嫁人的年纪了。爹不能在这样耽误你。”这个想法,上次争吵过后,他就决定了。
惭愧啊,连他那没志气的二弟,为子女都能想到的事,自己却从没想过。好好的闺女这样扮成男人,以后有谁会娶她。
江海说完以后,脸上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道:“这次品醋会,你若想去就去吧。回来以后,你不用再扮成男人,爹自有安排。”
江宝颐闻言心里一暖,复又深深不解道:“爹,您这是怎么了?”
江海慈爱的笑了笑,将请柬递到了江宝颐的手中,答非所问道:“出去看看也好,以后变回女子,就不能这般自在出门了。”
此刻,江宝颐的心中有惊有喜,从没想过,自己的身份会在这种情况下了结。身体有一种突然被掏空的感觉,不由自主的流下了眼泪。
一直没出声的江元氏轻叹口气,道:“只是,二弟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吧。”
江海失笑了一声,“他想要钱,我给他就是。他想要江家的家业,我也给他。比起咱们唯一的闺女,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只是,我愚笨,现在才想明白。”
江元氏闻言,十分感激的望着丈夫,郑重的点了点头。
一时间,屋中满是浓浓亲情,让人不胜唏嘘。江宝颐更是受不了这种情景,心里又难受又担心,便上前抱住江海夫妇,默默流泪。
江海更是扶住她,口中反反复复道:“好闺女,我的好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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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品醋会,江宝颐还需最后一次扮成男人。临行前,江元氏给她备了不少银两,叮嘱她一切结束以后,在太原置办些首饰新衣,胭脂水粉,打扮漂漂亮亮的回来。
为了保江宝颐在路上周全,宝珠双喜还有大德二德两兄弟,都一同陪着她去太原。
告别家中,江宝颐掀起帘子,只觉,一阵暖风轻轻地翻起了她的衣襟,路边的野花青草,也特别修长,招展地笑着向她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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