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王家上下一片诚惶诚恐,丫鬟婆子连走路碰面时都不敢出声。王仲熙一日不回来,太夫人的心里就一日不安稳,加上夜里旧梦缠身,难怪才短短几天的功夫她老人家就瘦了一圈。
四下一片安静,屋中的香炉里又添了一把香,正徐徐地冒着轻烟。
太夫人靠在椅子上半眯半醒,那串绿松石佛珠一直紧紧握在手里,脸色暗沉。
“老太太。”吴妈妈上前低声道,“小少爷,过一会就要到家了。”
“那就好。”太夫人轻轻吁了口气,抬眼看着吴妈妈,招手示意她过来身边。
吴妈妈低着头走过去,恭顺道:“老太太有什么吩咐?”
“后天就是二十三了,我心里总是慌得很,别人我都信不过,只想找你过来说说话。”太夫人亲和的拉过她的手,轻拍了几下,道:“这么多年,府里有你在一直很安稳。可是过一阵子,这新媳妇就要进门了,我心里不免。”
吴妈妈开口道:“老太太您放心,等过了二十三,您就睡得踏实了,至于,新媳妇过门以后,自有大女乃女乃亲手教导着,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太夫人闻言,又垂下眼帘继续道:“但愿如你所说,我也能安心一点。”
吴妈妈望着神色疲惫的太夫人,淡淡道:“老太太,您的气色不太好,要不要躺下睡一会?不然,小少爷一会儿回来见了您,肯定会担心的。”
“嗯。”太夫人抚了抚额头,道:“我就在这里歪会儿。等熙儿一回来,立刻派人来叫醒我。”
“奴婢知道。”吴妈妈应声道:“我让丫鬟侯在外间,只要小少爷一抬脚进门,立刻就进来唤您。”说完,她上前服侍着太夫人躺下,然后静静退出了屋子。
吴妈妈正往前院赶去,便见有一个婆子上来,道:“吴妈妈,大门外有一位师太找您。”
吴妈妈闻言一愣。
她来这里做什么?真是糊涂!!
来不及多想,吴妈妈借故支开了那名婆子,自己径直往大门处走。
那尼姑身材偏瘦,一身粗布僧袍,脸上还蒙着一系白巾,只露出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
吴妈妈望着那位尼姑,并不说话,神情认真。
蒙面尼姑倒是落落大方的,一派出家人的模样上前道:“阿弥陀佛,贫尼见过吴施主。”
吴妈妈凝神看着她,俯身回了礼,然后看了一眼周围的小厮,接着道:“这位师傅,您找我有什么事?”
“贫尼此行是受了净慈寺善云大师的嘱托,送这块开光宝玉来给施主的。”蒙面尼姑徐徐开口,然后从衣袖中拿出一块布包,接着道:“请施主您拿好。”
吴妈妈伸手接过布包,然后飞快的给蒙面尼姑使了个眼色,道:“有劳,还望师太回去替我跟善云大师说一声,几日之后,我一定会亲自去净慈寺回谢。”
蒙面尼姑闻言眼神清亮,微微点头。
吴妈妈从腰间拿出一枚碎银子,故作亲切的塞进蒙面尼姑的手中,道:“这点香油钱请收下。”说完,她用力暗暗小声道:“你赶快走。”
两人对视了一眼,蒙面尼姑方才收下碎银子,转身离开。
吴妈妈看着她的背影,顿感松了口气,
这时,前面一辆徐徐行进的小马车,正往这边驶来。没想到,王仲熙突然回来的这么早。
吴妈妈脸色突变,不免有些急了,再看蒙面尼姑也停住了脚步,正愣愣望向驶来的马车。
“驾,让开,让开。”马车见站在前面的尼姑,伸手大声喊道:“你快让开。”
蒙面尼姑只作未闻,回头看了一眼满脸惊慌的吴妈妈,忽地一下转身迎着那辆马车而去。
吴妈妈见状险些失声喊了出来,咬着牙惊出了一身冷汗。
马夫更是大喝了一声,连忙转头歪向旁边,然后使劲儿勒住了缰绳,方才停住了踉跄的马车。
车中的王仲熙和六姑,被这一下颠簸的从座位上跌起,很是狼狈。
“臭尼姑,你找死啊?”马夫缓过神来,目瞪口呆的盯着车前的蒙面尼姑,大声厉喝。
吴妈妈急忙上前,看着正探出头来的王仲熙,倒吸了口凉气,这回可要大事不好了。
“怎么回事?”王仲熙捂着脑袋,显然刚下那一下磕得不轻,疼得直咧嘴。
马夫一个翻身下了马车,诚惶诚恐道:“爷儿,有个尼姑突然迎了上来,奴才一时没闪开。”
王仲熙闻言歪头一看,果然车前正站着个尼姑,而且还蒙着脸。
赶上来的吴妈妈,一步上前挡住了王仲熙的视线,道:“小少爷,您没事吧?可有磕着了哪里?”
“我没事,不过,六姑姑好像闪了腰,坐在车里动弹不得了。”王仲熙一边揉着头,一边跳下车道。
吴妈妈赶忙招呼身后的下人们过来伺候,那几个小厮也跟着吓坏了,连忙扶住王仲熙,道:“爷儿,您没事吧?奴才背您回去吧。”
趁着人多,吴妈妈找了机会回头对着蒙面尼姑,担心道:“你不要命了。赶快离开,别让他看见你。”
蒙面尼姑闻言仔细看了一眼王仲熙,泪光闪闪,似乎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吴妈妈唯恐生变,紧紧抓过她的手,道:“六姑她也在车上,你赶快回去。”说完,使劲一把将她往旁边推过去。
这时,王仲熙甩开那些围上来的下人,不耐烦道:“都起开,我没事,快去看看六姑姑。”
王仲熙朝左右看了看,只见刚才挡路的尼姑,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望着在自己,忽地神情悲伤的流出了眼泪。
吴妈妈脸色煞白,上前拉住王仲熙的手,道:“小少爷,快回去吧,老太太等你等得都急坏了。”
“那人是谁?拦我的车做什么?”王仲熙指了指前面的身影道。
吴妈妈皱了皱眉,故作平静道:“不过是个尼姑罢了,肯定是一时犯浑没看清脚下的路。”说完,陪着他一同往大门走去。
王仲熙挑一挑眉,心里还是觉得奇怪,那人看见自己为什么会哭?难不成是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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