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人世代经商,家中却从没出过一位做官的。
最近两年,王中庭很显然有了一些想法。不仅,频频交际官场中人,还常常让王李氏邀他们的妻眷来做客,大有示好笼络之势。
这一日,大夫人准备在家中邀请客人,地方则是选在了花厅,从那里的假山往后绕,便能看见一块遮阴乘凉的空地。她还特意交代一切布置定要依礼节而来,断不能刻简过奢,失了商户人家该有的分寸。
申时三刻,王李氏亲自领着江凤玲和宝颐,从正厅那处出来迎接。
知府夫人梁袁氏和镇抚夫人宋兰氏,结伴而来。
其中年轻的宋夫人,怀中还抱着个咿咿学语的孩子。那孩子长得白白女敕女敕,颇为惹人喜爱。
王李氏一边笑,一边迎了上去。又看向身旁的江凤玲和宝颐,示意道:“等会儿,多听少问,千万别失了规矩。”
两人闻言,立马恭顺的点点头。
“两位夫人,好久没见了。”王李氏的语气亲和,满脸笑容。
梁夫人闻言笑着点头,眼神落在她的身后,问道:“王夫人,这两位就是您的新媳妇吧?长得还真是漂亮。”一旁的宋夫人跟着赞许,道:“如此一对姐妹花,王夫人您好福气啊。”
客气寒暄了几句,一行人移步去往花厅。
行礼落座之后,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宋夫人怀中的孩子身上,那孩子刚过一岁,小名儿叫嘟嘟,看着四周的人也不怕生,不哭不闹的,乌黑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憨趣可爱。大家轮流抱了一回,都是喜欢不已。
梁夫人年约三十左右,虽然已养育了两个孩子,却依然很喜欢嘟嘟,逗弄了好半天才将她递给了王李氏。
王李氏见孩子回头一直往后看,便连忙抱回给宋夫人,笑着道:“瞧,这孩子的眉眼生的真好,长大以后一定是个美男子。”
宋夫人约莫二十七八年纪,长得很是秀气,说话间的神情中有着些许满足和羞涩。时不时,她还会低头逗弄自己孩子的小手,嫣然一笑。
这时,身后的丫鬟们开始上茶,王李氏事前还准备了些精巧的点心配食。
梁夫人先喝了口茶,轻轻道:“不知,是不是天气热起来的缘故。这两天,我只觉得吃什么都没味道。”
王李氏闻言一哂,接着,十分殷勤地替她盛了一盅冰糖豆花羹,道:“来,两位夫人请尝尝。”这豆花羹,是用女敕豆腐和鲜牛女乃做成的,外加些许冰糖,使其汤清味稠,吃起来颇为甘甜爽口。
梁夫人是南方人,向来喜好甜食,一尝之下果然赞不绝口,用了不少。
江凤玲也跟着给宋夫人递了一盅,宋夫人尝过之后,也是笑道:“王夫人,你家的厨子真是手艺高。单单一碗豆花,也能做得如此美味。”
王李氏闻言笑道:“就是些家常小吃而已,难得你们两位不嫌弃。”
这时候,宋夫人怀中的嘟嘟,似乎也想要尝一尝似地,小手拨弄着桌上的羹匙,嘀嘀咕咕。
宋夫人低头望着他,轻柔道:“嘟嘟,你也想吃是不是?”
嘟嘟闻言,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待见众人都望着自己,抿起小嘴,回身就往母亲的怀里钻。
大家见此,不由笑成一团,却被江凤玲发出“呕”地一声而打断。
众人听得动静都看过来,江凤玲忙拭了嘴,慌张道:“各位不好意思,我失仪了。”
宝颐立刻端了杯茶给她漱口,看着她才吃了一口的豆花,关切道:“大嫂,你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
江凤玲压住胃里的翻滚,将跟前的那碗豆花推得远远地,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闻见这股子女乃味,就突然觉得胃里一阵恶心,实在忍不住。”
王李氏闻言,眉毛轻挑,颇有些意外的看着她,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恶心了?”
梁夫人和宋夫人面面相觑,冲着王李氏温和笑道:“王夫人,赶紧找个大夫来瞧瞧的好。”
王李氏忽地双眼一亮,望向江凤玲的眼里,多了几分希冀道:“你突然这样恶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凤玲闻言,心下顿时砰砰乱跳起来,仔细想了想道:“如此这般,也有三四日了。”
王李氏忙拉了她的手道:“这可是大事,不能耽搁。”说罢,她示意宝颐扶着她先下去,等着一会儿大夫来。
梁夫人和宋夫人很明事理地点点头,然后跟着起身告辞。
王李氏留了半天也没留住,最后只能抱歉的送走她们。
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又可能怀孕,太过惊喜,江凤玲每走一步,都很小心翼翼。生怕,这份突然的惊喜,有任何的意外。
宝颐将她安置到了榻上躺着,然后,瞧着她温和道:“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江凤玲摇摇头,双手不自觉地附上自己的小月复,不安的蹙了蹙眉头。
“别担心。”宝颐轻声的安慰着她,“大夫一会儿就到了”
片刻之后,王李氏就亲自携着大夫过来了,想是走得太急,进屋的时侯还徐徐喘着气。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江凤玲略微有些局促不安,赶忙拉过一边的宝颐陪着自己。
大夫一边把脉一边一认真的问:“敢问,大少女乃女乃这个月的月信来了没有?”
江凤玲闻言不禁红了脸,微微摇头道:“还没来,迟了有十天了。”因为,以前也有过不准的时候,所以,这次的延误她并没放在心上。
老大夫闻言点点头,继续稳稳的诊脉。片刻之后,方才含笑道:“大少女乃女乃,您是有喜了。”
话音刚落,王李氏连忙走到她的身边,嗔怪道:“你这孩子真是糊涂,怎么连自己有喜了都不知道。”说完,叮嘱屋里的下人们,今后可得多留神伺候着,不许有任何的闪失。
宝颐在一边跟着祝贺道:“嫂子,恭喜你。”
此时的江凤玲,已经被这个突来的喜讯弄得云里雾里。她不相信,自己真的怀孕了,毕竟,王仲宣很久没有碰过她了。仔细算算日子,这孩子应该是在娘家的那晚怀上的。多日来,隐忍的委屈终于爆发,此时此刻,她从心底感谢这个孩子的到来,如此想着,江凤玲竟然不知不觉的流出泪来。
王李氏见状,哎呀”一声轻笑道:“都是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哭了。”
宝颐掏出手绢,替她擦了擦眼泪,笑着道:“嫂子,一定是太高兴了,才会喜极而泣的。”
王李氏跟着道:“你的身子才一个月多,凡事都得要小心谨慎。”继而,转头又对宝颐道:“既是自家姐妹,平日里你也多来陪陪她好了。”
宝颐闻言恭敬应了声“是”。
如此之大的喜事发生,院子里的下人们一时间也跟着又惊又喜,里里外外收拾整理,忙得团团转。
王李氏仔细吩咐之后,便带着这个好消息,直接去太夫人那里回话。
太夫人原本正在屋里歪着,一听这样的大事,忙起身问道:“这么快就怀上了?”
王李氏闻言,呵呵一笑,很是满足道:“我刚听见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毕竟,王仲宣成亲不过才两个多月。
太夫人立马双手合十,闭眼念道:“真是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原以为,今年年底才能抱上曾孙,没想到,倒是提前了这么多。
太夫人又问了王李氏几句,方才道:“幸好及时发现。不过,那孩子也真糊涂。月事没来的时候,就该请大夫来看看了。”
王李氏陪着她一块坐下,亲和道:“倒也不能怪她,不过刚嫁人的姑娘,哪里经过这些个事?一时糊里糊涂,也是情理之中的。”
太夫人的心情极好,想了想道:“也是。”她眯着眼睛笑笑,又吩咐王李氏道:“这两天,你过去瞧瞧才好,交代厨房不许熄火,她像吃什么就给她马上送去。”
两人又高兴了一番,太夫人才叫丫鬟送了不少绸缎布匹和名贵补品送去。
傍晚时分,王仲宣才刚踏进家门,便有小厮满脸喜气的给他行礼,道:“恭喜大少爷,贺喜大少爷。”
王仲宣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有事说事。”
“下午来了大夫给大少女乃女乃诊脉,说是已经有喜了。”
王仲宣闻言,忽地停下脚步,脸上并没有丝毫喜悦之情,继而问道:“大夫已经确诊了?”
小厮见他一脸平静,立马收起笑容,恭敬道:“是,已经确诊了。”
怀孕?王仲宣的嘴角划出一个细微的弧度,接着一声不吭,继续往院子里走。
见他回来,江凤玲的目光中隐有欣喜之意,只是,不知自己该要如何开口。想了想,还是像以往一样,婉声道:“我刚沏了壶新茶,你来尝尝好不好?”说完,行至桌前,亲自倒了一杯递给他。
王仲宣闻言,淡淡一笑道:“你现在有孕在身,以后这种小事就让下人去做罢。”说完,接过她递来的茶,细细地喝了一口。
江凤玲的脸上一红,微微低下头,轻答了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