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儿手上没注意,一滴辣椒水溅入眼中,七爷忙抽出绢子:“刚才的话倒没有说错,你是吃一堑也长不了一智的人!”凉凉的手指掠过她的脸颊,霜儿怔怔地看着七爷专注的眸子,脸上一红,侧脸望着一旁的桌脚。七爷回过神来,手上的动作一滞,缓缓敛了眼神,收回手,轻声道:“我素来晚上不吃东西,便不陪你吃了,你自己吃些吧!”他重新推动了轮椅。
霜儿失神地望着他的身影,不禁觉得心底一空,也无心吃饭,吹熄了炉火,随着七爷走去。
七爷见她跟着自己来了,不解道:“怎么了,煮着不好吃?”
“我本也吃了东西的,只是怕你晚上没吃的,所以才煮火锅吃,既然你已吃过了,那我便不用煮了!”霜儿一直低着头,声音轻如蚁语。
七爷听了,淡淡地点了点头:“刚才倒糊涂了,若早些说了,也省得你麻烦了!”
霜儿怔了怔,眼底升起一丝朦胧。
两人没说几句话,七爷已有些困意了,霜儿实在不好意思再叨扰人家,所以告辞回去。明明你我近在咫尺,我却总进不了你的内心,七爷,你的心中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往日之事依稀浮现,当日茶楼相识,映阳山一遇,再到后面的相识相知,你的每一句话都映在心底。七爷,你是我第一个真心想拥有的人,只是为何靠近你如何的困难?
霜儿停了下来,望着七爷屋里漆黑的一片。如果是因为你腿的原因,我本不在意,你不能行,我便做你的腿做你的脚做你的支柱,我愿陪你度过所有你觉得孤单的日子,只求你不要一味的避开我,让我走近你的心扉,聆听你最真实的声音。
手上的玉箫还带着体温,她轻轻吹了一下,几个不算很难听的音符传了出来。霜儿唇一抿,抬眼怔怔望着黑夜里最光灿的地方:我相信你能听到的,哪怕你不愿听,你也会听到的!
凤求凰,昔日的司马相如因一曲凤求凰而赢得文君白头,那么昔日的情歌能不能进入你的心扉?
树影摇曳,明月眠熟在湖水波心,霜儿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她只看到茫茫无垠的湖水。都说恒娥最懂人心,如果你真的通灵,那你愿意告诉我他的想法?
曲音萦绕,不绝于耳,霜儿失神地望着身旁初露的男人靴子,再顺势望去,看着他脸上熟悉的壳:“我一直不懂,男人的自尊心是不是真的很强?我拼命的靠近,拼命的追逐,到了最后会不会是一场空?”
“……”祁焰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霜儿叹气道:“冷血无情,就知道听人心事却不帮忙开导!”
祁焰皮笑肉不笑地道:“你明知自己所处之境,怎么还需要我开导?”
霜儿歪了歪嘴,手轻轻碰了碰刚才被烫伤的地方,不觉笑了起来。祁焰见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无奈的摇摇头:“今日除夕,你一个人跑出来,曹公子该担心了!”
霜儿失声笑了笑,扭头问:“那你便不担心我了?”
祁焰一怔,眨了眨眼,不失轻戏的说:“厚脸皮!”
明月当空,湖风叶影,两人笑声乍起,亦嗔亦笑,倒不失一番和气。
霜儿手指着月亮,祁焰皱了眉,将她的手拿了下来:“不要指月亮,小心烂耳朵。”霜儿一听,脑子没有转过来,还真以为会烂耳朵,后来细细一想,愣道:“为什么指了月亮会烂耳朵?”
祁焰淡道:“小的时候我母亲时常这么对我说,指月亮那是对月亮的极不尊重,所以月亮上面的仙子就会对那个人进行惩罚。”
霜儿呵呵一笑:“歪理!”
两个人并肩坐着,亦都凝神看着天上那片皎洁,霜儿突然惊叫道;“祁焰,有河灯!”
今日是除夕佳节,所以很多人都会放河灯,霜儿喜不自禁,以前她和老头子住在一起,那里地势偏僻,哪会有湖水放河灯。祁焰凝神看了她一瞬,淡道:“想放河灯?”
“你看,那里有一盏莲花灯!”霜儿指着对岸一盏河灯叫道。祁焰一直观注着她的脚,生怕她脚上一滑,跌入湖中。“你说她们放河灯的人都会许什么愿望?”
霜儿突然安静下来,若有所思地望着那盏莲花状的河灯。
“无非是国泰明安,天下太平!”祁焰顿了顿,一本正经地说道。
霜儿扑嗤一声,笑了起来:“你真全我们女子的心像你们男子一样宽大么?你们男子心里装的是大家,我们女子心里装的只是一个小家而已。你们梦想的是驰骋杀场保天下太平,而我们心中,唯一想的只是求自己的小家能够平平安安。”
祁焰目光扫了她脸一眼,若有所思的转头看着明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不是普通的女子,又岂会如普通女子那般见识短浅。”
“我为何不是普通女子?”霜儿愣了一下,祁焰素来话少,她也从未和他谈及心事,如今听他这么说,自己反倒有些好奇了。
“我之前所认识的女子,她们大多相夫教子,别无他为,而你游刃于江湖,以女儿之身斗战须眉,所以我认为,你是一个敢作敢为,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子。”祁焰没有回头,可是声音却清晰传入她的耳中。
霜儿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有别的心思,只是缓缓低下头,“莲蓬比邻而长,有的高,有的矮,高的并非能独遮云月,矮的也并非无所用处,他们各取所需各守其职,所以无论何人都有自己的优劣势,有的时候断定人千万不要断章取义。”她知道自己在辩驳,一来是为自己,二来是为七爷。七爷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她并不后悔自己的沉沦。说话间,她已弯腰拾起一盏河灯。“灯火如丝,却能照亮这一片天地,我也要用我仅存的能力去帮他!”
祁焰凝神看着她,忽侧过脸,深吸了一口气,长声道:“快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