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怦然落地,他猛然用力抽出手,却避开她的眼神,顿了许久,才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若有心开路,便却寻找与你共同开路之人,我还有事,便不奉陪了!”
“七爷!”七爷手上的动作猛地一滞,神色极其复杂地看着地面,头也未回地道:“霜儿,你是个好女子,应该值得更好的人陪你一起开拓天地。”
眼泪哗的滑落下来,手却一直保持着紧握他袖的姿势。手上的触感明明还在,可是心痛的感觉却再也忍受不住。你如梅花飘落不在,我掬手想要留住你,到最后却依旧只是泪水琏琏。
几米之外,有人迎风立于古桥之上,几根瘦藤紧紧缠绕在古桥两周,将古桥的路遮掩得严严实实,而那人却立于危桥不变色,神色从容淡定,却不失惆怅寂寥。
下雪了!直到冰冰冷冷的雪滑入脖颈间,她这才发觉已到了狂风骤雪的天气。她踩着雪花前行了几步,祁焰撑着伞,默默的跟了过来。
“你自己走吧,我想感受一下雪花的温度,看是它冷还是我冷!”一丝苦笑在唇齿间浮现,转瞬即逝。
祁焰默默看了她一瞬,将伞折好,依旧与她并肩走着。
被踩出来的足印有大有小,可是步伐却私毫一样。原来寒冷真的可以减轻心痛的感觉,浮生苍穹,都是相生相克,痛的极点倒不再痛了,寒冷的极点便不再寒冷了。
霜儿看着两人一路走来的脚印,眼底升起一丝怅惘:“其实,有的时候,路真的并不难走!”
雪花如盐,慢慢沾湿衣襟,两人并肩而行,共同迎对漫如飞花的雪,不觉间,两人的眉眼间,都已布满了雪花。
…………
新年迎来了建安十年的第一场雪,霜儿推开窗户,看着银装素裹的大地上竟有一株寒冬腊梅迎寒而开,不觉笑起来,想起柳宗元的诗句,赶紧展开布帛:“都说‘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我却依旧看到漫雪中的一点清高。梅不愧为凌寒君子,现在想来,如果我们能如梅一样凌寒而立,是不是也算得上君子?呵——呵”霜儿犹豫了一瞬,在布帛后面写了一句英文:nothingisimpossible.虽说知道七爷看不懂,可是她依旧想向他表明心迹:除非迫不得已,我绝对不会放弃!
霜儿重新换了纸,细细勾勒了一番:当初取若林堂的名字无非是想借机找到老头子,可是如果她在邺城毫无名气,只怕找人无望,要想打响名号,这名字绝对要新颖,而且定要发挥自己现代医学的优势,古人能望闻问切,却没有几人能够剖月复开刀。想罢,她醮了醮墨,用遒劲有力的字写道:若林医院!
之前所买置的药铺空间太小,远不能满足医院最简单的‘观察室’‘手术室’的要求,霜儿决定将隔壁王大婶空置出来的房间买下来,问曹衮和祁焰的意见,两人都沉默不语,面面相觑。
祁焰道:“若添置房屋,只怕人手不够。前段日子你我只有一间药铺尚觉得精力不足,如果再置一间,只怕……”
“那我们再雇一人,如何?”霜儿说完,歪头看着曹衮:“选人方面,便有劳大哥你了!”曹衮原本在看竹简,听她一问,愣了半刻,“我竟然还帮得上忙,既然小妹你看得起我,那我单会就写张单告示。”
霜儿道:“祁焰你负责与王大婶交涉房屋的事情,我将‘手术室’的环境布置更妥当一些。”
细细吩咐下来,各人便干各人的事。手术室除了干净整齐还应该保持无菌,霜儿在街上买了几寸干净的布,并用水干煮进行消毒杀菌,然后将所处理好的布扑在手术床上,以免发生手术间的交叉感染。而手术过程中器械护士和巡回护士是少不了的,霜儿细想了一瞬,便要教祁焰一些基本的递刀剪线穿线的技术。
明月高挂,曹衮从外面风尘仆仆的回来,“霜儿,我在外面找了一人。”
说话间,有人从后面缓步过来,那小子身材瘦弱矮小,脸上倒有一小撇胡子。霜儿愣了一下,细细扫过那人的手指,明明纤细如葱,这哪是男人的手,不觉回过神来,这玉阙到底想做什么?她以为她装成这样便能瞒天过海么?
曹衮明明认识玉阙,霜儿见曹衮神色有异,也没有多问,只要玉阙不乱来,她尚可装作不认识。如此一来,若林医院便于新年第三日正式营业了。
祁焰和新来的玉儿分发宣传册,册子是霜儿精心设计的,里面包括高血压,糖尿病(即中医的消渴症)以及瘿瘤(即甲亢)等疾病的预防知识,不一会儿,有一老者从右边缓步走来,到门口处时顿了一下,探过头来低头问道:“大夫在吗?”。
“老人家您哪里不舒服?”霜儿赶紧上前扶他。
那老人家手指了指外面,道:“不是我老头子不舒服,刚才路过时我看到一个官兵匆匆忙忙骑马过来,而且看那样子,身上有重伤,我见这一片也只有这里有药铺,所以想请你去看看。”
霜儿愣了一下,抬眼看了看祁焰。祁焰淡道:“行兵打仗受伤是再所难免的,那人既然自己没有来看病,可以见得他所肩负的重任比他的生命更重要。”
老人家道:“看他那样子,倒不是打仗受的伤。”话音刚落,有知事者进来插话道:“老李头,你要知道刚才受伤逃跑的官兵是怎么受伤的吗?”。
那老李头摇头问道:“不知道呢,我看着稀奇,你知道是从哪来的?”
“听说是那官兵的上头都尉生了病,脾气一直非常坏,士兵一出了错他便又打又骂,那士兵好像被打怕了,所以才逃走的!”霜儿一听,回头看了祁焰一眼,祁焰微皱了眉头,转头故意不看她。
霜儿抓住了机会,问那个插话的中年男子:“大叔,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只是听说,不过八九不离十,那个都尉自生了病后脾气便变了许多,现在全邺城的人都知道他脾气坏了。”霜儿点了点头,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其实当军医也不错。
…………
月已经有些凉了,到映府时四周更显得寂寥干净。霜儿推了推小门,见门还没有被锁上,心里一喜,推门而入。扫眼间,觉得站在阴影处的人仿佛是周伯,忙叫道:“周伯,是霜儿!”周伯笑着过来说:“你这丫头精力倒好,这大半夜的竟还来?”
霜儿忐忑的望了里面一眼,笑道:“半夜睡不着,突然想周伯您了!”
“想我?你这丫头净会说好听的话。你有说我好话的空儿还不如多哄哄七爷。”霜儿觉得奇怪,问道:“七爷出什么事了吗?”。
“七爷平日里是极温和的性格,素来都是笑脸待人的,可是这两天一直沉默不语,听说昨日有人看到七爷开了一副药方子,与以往的药方子不同,都是些什么什么……”
“周伯!”有人喊住周伯。周伯嘿嘿笑了一声,迎上前去,道:“崔大管家来了?是找霜丫头的么?”
崔舍素来不喜欢霜儿,这时连瞟也不瞟霜儿一眼,“七爷让你过去!”
霜儿心一喜,每次她一入映府,七爷便会派人找她,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
崔舍转身就走,没置会霜儿一声,霜儿今儿心情好,追上崔舍,问道:“崔大管家,七爷近些日子病了么?”
崔舍猛地转头过来,扫了她周身一遍,忽道:“谁说七爷病了,七爷身体可好着呢!”
我擦,七爷身体好便好,这厮吼什么吼?霜儿在心里翻了翻白眼,继续跟着他去找七爷。这一次再不似以往一般能在窗口处看到七爷的身影,霜儿心一沉,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崔舍道:“进去吧,不要担搁太久。”
霜儿点了点头,推门而进,见七爷正宁静坐在案几旁,嘴角依旧扬起笑意,可是脸色却有些难看。霜儿怔了怔,立在原地发了会呆,不知是该上前去还是立在原位。
七爷缓缓睁开眼,笑了笑:“怎么?屋子光线太暗了所以找不到凳子?”诺大的房间里,竟然只有一盏蜡烛,若不是是七爷的房间,她肯定会由衷的鄙视屋主的小气吝啬。
霜儿挑拣了挑眉头,找了一个离七爷最近的凳子坐下:“七爷,你真好!”语带着轻松活泼,毕竟七爷肯找她就代表着他心里已不怪她了,霜儿发出萝莉可爱的声音,笑道。
七爷一怔,缓过神来,点头笑了笑:“听闻你买下了邻舍王婶的小屋子?”一边说着一边斟了茶给霜儿。
霜儿点头:“我看以前的屋子空间太小,你以前借给我的银子还空在那里,所以就买下来了。”
七爷道:“那应该挺忙的吧,你们几个人能不能忙得过来?”
“昨日雇了一人,再说邺城人身体都还不错,貌似没有人生病!”霜儿带着些许自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