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那媒婆尖着嗓子说:“哎呀,我的大老爷啊,这件事情您不相信我王媒婆,还能相信谁呢!您找我来,可是找对人了,我王媒婆可是全苏州城最好的媒婆,如果我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佟老爷不耐烦地打断她:“行了行了,我可告诉你,这件事情你不能给我张扬,尽量小心处理,如果被人知道碧莲尚未定亲,我唯你是问。”
“知道了老爷,别说是您,就是邻县的李老爷,也求我为他那十三岁的女儿张罗亲事呢!”
“邻县?李老爷?是县丞李如一家?”佟夫人立刻紧张地问。
“可不是吗?这皇上选妃的皇榜一贴出,有女儿的人家还不着急!不知道有多少官老爷心急如焚啊,您说不去吧,违抗皇命,如果去吧,那不是等于把心肝儿一样的闺女送进火坑吗?”。
佟夫人感同身受地点点头。
“所以啊,佟老爷,您不用担心,碧莲小姐的亲事,就包在我身上,我一定能为她找到个如意郎君!”
事已至此,佟老爷就算有一百个不情愿,也没有办法,他点点头。
“那小姐的生成八字能给看我一下吗?”。
佟老爷从书案上取出一封大红对折的帖子,是碧莲的庚帖,交给王媒婆观看。
王媒婆看了半天,惊呼:“哎呀!”
“怎么了!”佟老爷被她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
王媒婆指着庚帖上碧莲的生辰说:“小姐这生日时辰,真好啊,我看了这么多闺女的生辰八字,就只有碧莲小姐的最好!”
佟夫人一听,大喜,连忙问道:“你会批命?”
王媒婆这时倒很谦虚地说:“懂的一点!”
进宝一听她会算命,不由得贴耳上前,仔细地听,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她一下,顿时她绷紧全身,慢慢回头,原来是碧莲。
进宝这才松了口气地拍拍胸口,和她比手画脚地说差点被她吓死。
“小姐,你怎么来了?”进宝压低声音说。
“他们有事想瞒着我,怎么可能,也不看看我是谁?”
进宝差点笑出来。碧莲的样子,神气活现的,哪里像是饿了几天的样子。虽然她把进宝送去的饭菜丢出来,但进宝知道一定还有人暗地里给她送吃的。
不过,就算碧莲不说,进宝也知道是谁,而且那人刚刚也给碧莲通风报信,所以碧莲才知道,特意跑过来,趴在墙根儿底下偷听。
那人就是刚刚被进宝拉住的那老婆子,她准是去告诉碧莲,然后讨要打赏。
进宝不怕别的,就怕那老婆子嘴碎,今儿能和碧莲说,明儿也能和全城的人讲佟老爷找媒婆上门的事情。
这时,房里又传来声音,碧莲和进宝齐齐紧贴着窗子。
王媒婆说:“小姐的生辰好哇,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命,而且命中良缘已定,夫家家境非富即贵,不日即可完婚,婚后夫唱妇随,鸾凤和鸣,两年后会育有一双子女,而且,还是龙凤胎啊!恭喜老爷,恭喜夫人啊……”接着王媒婆又说:“不过小姐二十二岁的时候,有些波折,不过最后终于苦尽甘来,此后一生平安,得享天年。”
王媒婆一番话,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佟老爷夫人倒是听得喜滋滋的。
佟夫人与丈夫对视一眼,说:“那么就麻烦王媒婆了,要仔细替我家碧莲找啊!若此事能成,他日,碧莲成婚,必定封一个大红包给你!”
王媒婆一听大红包,喜上眉梢,迭声答应:“好说好说,能为佟府促成好事,是我的荣幸啊!”
碧莲在外偷听,气得差点没冲进去,但她想了一想,没冲动地立刻进去吵闹,令进宝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可是,她却抓乱自己的头发。扯破衣衫。
进宝不明白了,忽然,碧莲狠狠地在进宝的胳膊上掐了一下,那一下,碧莲用尽全力,进宝毫无准备,失声叫了出来。
“啊……”
书房里的人听见惨叫,立刻跑了出来,顿时被吓的呆若木鸡。
碧莲正用力地掐着进宝的脖子,将她按倒在地,披头散发似凶神恶煞般,口中还不停地说:“我要掐死你,朱香香,看你这个贱人还和我争不争!”
进宝躺在地上,眼珠上翻,手脚无力地挣扎,看到老爷夫人,她伸出手,有气无力地求救:“救……救、命……”
佟夫人见此,大惊失色,急忙跑过去,拽着碧莲的手,试图让她松开,但是碧莲的力气极大,她一把推开佟夫人,伸手又去抓进宝。
进宝被她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又不能还手,只能用手不住地抵挡。
“你这个妖女,你以为变成进宝的样子,我就认不出你来了?你可知姑女乃女乃是谁?我是玉皇大帝身边的七仙女,今日就打的你这个妖女显出原形?”说着,碧莲张开双手,左右开弓地抽打进宝。
进宝大叫:“小姐……哎呀,夫人,救命啊!”
碧莲一下狠似一下,打得进宝的脑袋不停侧过来侧过去。
王媒婆一看,悄声地问一旁的佟老爷:“这位就是碧莲小姐吗?”。
佟老爷没回答,焦急地嚷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佟老爷和夫人一边一个,分别抓住碧莲的双手,硬是将她从进宝的身上拉起来,但是碧莲仍不放弃,双手被缚,改用脚踢。
刚好王媒婆去扶进宝,一连被碧莲踢了好几脚。连连呼喊:“哎呀,小姐,你这是往哪里踢啊?哎呀……”
王媒婆将进宝拉起来,盯着她的脸,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进宝立刻躲到她身后,不停地躲避碧莲:“小姐,饶命啊,我不是妖孽,我是进宝啊!”
碧莲猛地挣月兑双手,张牙舞爪地追着进宝不放,两人就围着王媒婆不停地追打。
“你别跑,看我怎么收拾你!”碧莲一边喊,一边拳打脚踢。
进宝就躲在王媒婆的身后不出来。这王媒婆可遭殃了,碧莲出手极重,而进宝也不想被打的凄惨,她躲的飞快,碧莲的每一个巴掌,每踢出一脚,都结结实实地打在王媒婆的身上。
王媒婆吃不消地一个劲儿喊:“哎呀,我的小姐啊,您这是怎么了?别打我啊……哎呀,哎呀……”
佟夫人见碧莲疯癫,眼泪刷一下涌了出来。一边拉扯一边哭着说:“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佟老爷急忙喊人:“快来人啊,抓住小姐!”
进宝也在一旁不停地告饶:“小姐,饶了我吧!我不是妖孽,我是进宝啊!”
瞬时,佟府上下乱作一团。
“哎呀,小姐,你又打错人啦……”
“碧莲啊,告诉娘,你到底怎么了……”
“来人啊,快小姐拉回她房间,别伤着她……”
“小姐啊,我不是妖孽啊……”
“你就是妖孽,妖孽,妖孽,休想变成进宝来骗我……”
“佟老爷啊,碧莲小姐的事情,您还是另请高明吧,我、我……实在无能为力啊!”说着,王媒婆拔腿就跑,碧莲仿佛认准她似的,追着她打,直到家丁纷纷听到声音,跑过来,将她拉住,她才住手。看着王媒婆抱头鼠窜的狼狈样,碧莲得意地小声说:“滚吧,快滚吧,你这老妖精……”
见媒婆走远,碧莲一抿头发,说:“我饿了,去给我弄点吃的!”
佟老爷佟夫人不明所以,但见碧莲一脸得意的笑容,很快便意识到,碧莲是故意装疯卖傻,吓走媒婆。佟老爷痛心地长叹一声,躲进书房,不再出来。
佟夫人以为是他们把碧莲逼的太久,所以碧莲才发疯的,现在一看,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是失望又是痛心。任凭碧莲如何和她嬉笑道歉,她都不理,径直回房,锁上房门,谁也不见。
而大功告成的碧莲,吃饱喝足后,蒙头大睡,梦中还咯咯地笑个不停。
那王媒婆又是惊又是怕地跑到后门,忽然一声琳琅如水石相击般的女声,从身后不远处叫住了她。
她心神未定,呆了一呆,方转过身。
那是一个相貌清秀干净的小姑娘,通身气度像个官家小姐,却穿着丫环的衣服,一双紫色眼睛,仿佛能看到人的心里去,令王媒婆一见到她,不清楚她究竟是主还是仆,先是忌惮地不敢开口。
王媒婆觉得似曾相识,却又一时之间想不起曾经在哪里见过这样清秀干净的女子,望着她怔怔出神。
“我叫进宝,是佟府的丫头!”
“啊!”王媒婆惊讶地叫了一声,指着她说,“就是你?刚才被碧莲小姐打的小丫头?”
进宝微笑点头。
王媒婆盯着她,方才知道刚才一见她的时候,为什么觉得不对劲。
因为碧莲那么用力的掴她,她的脸此刻应该又红又肿,但是她的脸面如白玉,阳光照下来,仿佛透明一般。
进宝不好意思地模了模自己的脸,轻声说道:“让王大娘见笑了!”
王媒婆也不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现在她终于明白了,有些不悦,却又不敢露出来。
进宝接着说:“王大娘是聪明人,一看就知道我家小姐与老爷夫人的意见不同,但这毕竟是佟府的家事!还望王大娘不要将今天的事情到处宣扬!”
王媒婆问:“碧莲小姐是疯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