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兰池,和田玉砌就,全部选用上乘的白色玉石。池水来自地下自然涌出的温泉。赐浴木兰池对于妃嫔而言是极大的荣宠。
沐兰池分多汤,分别是帝、后、妃嫔、太子等沐浴之处。皇帝用的星辰汤,池地雕琢九龙腾云图案,
四周无遮物,沐浴可见天上星辰。冬季每当雪花飘舞时,到了这里便落雪为霜,别有一番美丽的景致。
正当进宝想要去妃嫔用的汤池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低醇地传来:“陪朕同浴星辰汤。”
进宝一怔,她没想到祁煜也在这里,转身回头刚要问安,只见殿内薄纱摇曳,并灭有什么人站在她身后,对她说话。
进宝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出现了幻听。轻声问一旁的鸟儿:“你可听到有人说话。”
鸟儿点点头,双眼闪着喜悦的光亮。
“是皇上吗?”。进宝怀疑地问。
鸟儿再次点点头。
“我没听错?是星辰池?”
鸟儿狠狠地点头,眼中竟有泪光盈动,进宝不明白,她感动个什么劲儿,星辰池而已。
万海这时从她身后出现,躬身道:“星辰池乃皇上专用池浴,自从皇上登基以来,还未曾有嫔妃用过。”
言下之意,她在祁煜心中的位子已经超越一般嫔妃,甚至在丽妃之上。
洗一个澡而已,用得着如此吗?
明日一早,六宫皆知祁煜对她的独宠,不知又该怎么对付她了。
进宝无声地叹了口气。老牛慢步,从背后看她,活像一个没志气的老太婆。
鸟儿咬了咬唇,似乎看出了什么,低下头默默无声地在她身后跟着。
星辰池上,一轮明月高高悬于头顶,周围的星子明亮闪耀,池上水汽氤氲如雾,静夜无声,只能闻到水波晃动的柔软声音。
进宝裹着一层纱衣,走了出来,知道祁煜已经坐在里面,蒸腾的袅袅水汽中有个隐约的阴影。当赤luo的足尖触在坚硬冰凉的玉石上,她心中泛起一股对未知的恐慌。
祁煜的声音从对面慵懒地传来:“过来,走近一点。”
进宝伸出脚,缓缓地点了一下温泉的水面。有点烫,她又缩了回来。再伸进去的时候,她全身不知觉地抖了起来。滚热的泉水一下子冲开她全身的毛孔,抖了一阵,浑身有股说不出的舒畅。
她踩着向下延伸的白玉台阶,缓步向前。
当身体全部浸入温泉中的,竟让她暂时忘了身在何处的紧张。
雾气中的阴影渐渐靠近,进宝瞥见祁煜正头枕着池边的玉砖闭目养神。
池水只没过他胸部以下,赤luo的胸膛仍露在外面,几缕湿漉漉的发丝垂了下来,紧贴在他的胸前,脸上的水珠顺着姣好的面庞轻轻滑落,喉结蠕动,一串晶莹的水珠儿顺势流下,滑过他光滑坚实的胸膛……
进宝感觉双颊滚热的像是发烧,她吞了口口水,不能在看下去了,不然她一定要疯了,不论眼前的人相貌如何,她的眼前总是萦绕着一张相同的面孔。
进宝转身要走,一只手从后面一把抓住她空无一物的肩膀。
她情急去躲,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整个人向池底摔去。她眼睛一闭,本能地憋了口气。但是身子并未摔下去,一双手揽住她的肩膀,把她拎了起来。
“你没事吧?”祁煜紧张地问。“有没有呛到?”
进宝用手捂着口鼻,不住地摇头。这时她才发现,她的上半身全部浮出水面。她双手环抱在胸前,猛地一下转过身子,顺势蹲了下去。只露个头在上面。
半晌,祁煜戏谑地说:“朕不看就是,反正一会儿也能看到。”
进宝恨不得永远躲在水里不出去。
祁煜仍枕在池边的石砖,仰望苍茫的天空,群星闪耀,幽幽地道:“朕喜欢这样高远的天空。同时……”祁煜突然向天空伸出手臂,张开手指,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朕又觉得自己好渺小。想要的就在眼前,却怎样都抓不到。”
“皇上想要天上的星星?”
祁煜被她的天真捉弄得啼笑皆非。
“是啊,朕想摘下天上的星星送给你。这样一来,你就会知道朕……我有多在乎你。”
祁煜忽然自称“我”,令进宝哑言一笑,道:“臣妾何德何能,令皇上如此厚爱?”
“在你面前,朕早已不再是九五之尊的皇上,而是一个孤单寂寞,渴望被爱的普通男人。”说着,祁煜转头,看着进宝的后脑勺,他想伸出手,却没有,抬了一下又放下了。“你可知秋宴那一日,我在湖边亭子里,看到你在对面朵朵飞花中酣然入梦,那一刻,我就知道从今以后,我不能没有你。而你在摘下我的面具那一刻,也将我包裹心房的那张面具一并除下,那一刻我记住了你的名字……”
进宝默默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话令她思绪缭乱。
“于是我在选妃的名册上,勾勒你的名字,让你可以永远陪在朕的身边……你可知,那一句‘姐姐’叫的我心欲碎啊……”
进宝紧紧地搂住双肩,祁煜的甜言蜜语,在她的心中犹如一把刀,用力地刮,试图抹掉那上面早已刻下的名字。
不论以后是不是可以永远铭刻,此刻却是痛苦的鲜血淋淋。
看到进宝不停地抓紧双肩,祁煜担心地问道:“冷了吗?”。
温泉的水又怎么会冷……
进宝不摇头也不说话,身子不停地往下沉。
“进宝……”祁煜紧张的声音都变了:“你怎么了?”说着,他伸手过来,进宝向前躲开。
“皇上,臣妾没事,只是热的有些喘不上气,有点想上去。”
“哦……”祁煜恍然,朗声笑道:“朕知道了,你怕尴尬,那朕先上去。”
进宝仍背对着他,点了点头。
祁煜上去后,鸟儿进来,跪在地面上,扶她起身。
她的眼眶红红的,鸟儿以为是被温泉的热气熏的,并没特别在意。
立即将衣服披在她身上,温泉的蒸汽热热的向身上涌来,额上又沁出细密的汗珠,湿发上的水淋到衣上,白缎的浴衣立刻湿了,紧贴在身上,身形毕现。
只隔着一道帷帐,祁煜就在另外一边,看着映在帷帐的影子。不等进宝穿上外袍,他一挑帷帐,朝她微笑,接过鸟儿手中的外袍,亲自为她披上,宽松的袍子摇曳在地,他又伸手为她将湿漉漉的头发,从衣服里拿出来,轻柔地放下。
然后拉过进宝的手,向旁道:“回甘露殿。”
夜寂静,夜色无边,两边石灯笼的烛火明明地照着满地的亮,月光如华,沐兰池的硫磺味随风飘荡。
祁煜的手很暖,他紧紧地拥着进宝,车辇中被暖炉熏烤的暖洋洋的,但进宝还是觉得一阵阵冷从心底不断地涌出来。
这是进宝第一次到甘露殿。甘露殿是皇帝的寝宫,西侧偏殿作为御书房,而祁煜则居住在东侧殿。
祁煜携着她的手,她只低着头跟着他走。殿内灯火通明,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的朱红,看的人眼睛有些发疼。正面的墙上且粘有红色烫金大红双喜字,装点的好似民间的嫁娶的洞房。
红色雪纺纱帐用金钩挽起,直至御榻前,往前走几步,便有宫人放下金钩,纱帐在身后翩然而垂,而烛火也随之渐次熄灭,只留下旖旎的微光。
御榻并不是十分宽阔,旁边立有吉祥如意翠绿灯台,灯台上的蜡烛是新燃的龙凤红烛。进宝站在硬木雕花的龙床前,环顾这一切,有些傻了。
“喜欢吗?”。祁煜在她耳边轻问。
“这……”进宝实在不明白,祁煜刻意让人将房间装扮成这样,意欲何为。
“今夜,是朕与你的新婚之夜啊,还满意吗?”。
进宝淡淡一笑,道:“这样的装点是没错,可是只有在娶正室妻房才会这样,如果纳妾的话,完全不需如此。”
言下之意,她只是妾,不是妻。
“在朕的心里,你就是朕的妻子。”说着,祁煜去握进宝的手。
进宝凝视他的眼,她不知道他的话是真还是假,但心中却已被小小的感动。
“朕要与你共饮合卺酒,从此天长地久,长相厮守到白头。”
进宝微微低头,瞧着地上的烛影:“皇上如此隆重,叫臣妾如何承受的起呢?若传扬出去,皇上不怕六宫心生妒恨,会加害臣妾吗?”。
祁煜皱眉:“难道朕身为君王,与喜欢的人行洞房合卺之礼也不可吗?”。
进宝摇摇头:“当然可以,只是皇上不是有过一次吗?何须再做一次呢。”
祁煜忧郁地叹了口气:“朕登基之前,作为太子,曾有过一次大婚,但洞房的当晚,父皇忽然病倒,朕在父皇的病榻前守了七天七夜,再回府中的时候,父皇已经驾崩,大红转眼变白。国丧期间,朕忙于处理先皇丧事和登基的各项事宜,想日后再补上洞房合卺之礼,但就在朕登基的前一夜,太子妃不慎失足落于池塘,回天乏术。从此离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