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张采女有孕,奴婢又被调回中庆宫服侍,但是其他宫女姐姐们,皆怕我手脚笨拙,不放心让我在采女身旁服侍,就打发我做些粗重的工作,其实这样更好,不用看张采女的脸色,每天都能吃得饱,睡的好。反而比以前更加精神了。”
进宝含笑地点点头。
“没想到今日巧遇乐奴姐姐,还请她代为多谢婕妤,如今看到婕妤身体康健,也不枉奴婢每日为婕妤祷告。”
进宝只笑不语,这七巧也不乏和宫中大多宫女一样,见到主子先是一阵讨好的剖白。
乐奴听到她竟说这些,不由地嗔道:“谁叫你说这些的,捡要紧的说。”
七巧迭声地答“是”,指着盆中的东西说:“今儿云雀姐姐将这些东西交给我,让我烧毁,我看衣服还很新,就寻思着洗干净,想……想……”七巧突然停住不说,她的神色古怪,支支吾吾地声音越来越小。
进宝迎着月光,仔细地看了看盆中的衣物,料子皆是华贵的上品,像是妃嫔所用所穿。再向七巧看去,七巧的目光闪躲,身子向旁畏缩,似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进宝又向乐奴望去。
乐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咬了咬牙,道:“你快说吧,我们婕妤才才懒得理你留着那些衣服做什么。别磨磨蹭蹭的。”
七巧非常惧怕乐奴,缩了缩脖子道:“正当我洗这些衣物的时候,偏巧被乐奴姐姐看到,就发现了这个……”说着,七巧从盆中取出一条绸裤,特意对着月光,挣开给进宝看。
进宝仔细一看,绸裤的档上,沾有一块铜钱大小的血迹。
进宝诧异:“这……这上面怎么会有血?”
七巧轻声地道:“这裤子是张采女的?”
进宝朝乐奴看去,乐奴也是一头雾水地道:“奴婢就是发现了这点,所以才去找您来的。奴婢也不是很明白,张采女不是怀孕了吗?怎么裤子上会沾有血。难道是……”
进宝立刻扬手,阻止了乐奴下面的话。
她知道乐奴想要说什么,乐奴想说,怀孕的女人不会有月信,而裤子上沾有血迹,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张采女来了月信,她压根没怀孕。
七巧看了看进宝又看了看乐奴,不明白她们两人为何突然噤声不语,神色肃然。她抿了抿嘴,诺诺地道:“奴婢听宫里的老宫女曾经提过,怀孕见红也是常有的事情。”
乐奴一听,愠恼地道:“什么是见红啊,为何刚才你不说?”
七巧极其委屈地咕哝:“我想说的,可是乐奴姐姐还没等我说完,就急忙跑了去。我根本没来得及。”
乐奴又气又恼,狠狠地跺着脚道:“你可真是的,真是……要被你活活气死。”
进宝拍了拍乐奴的手,让她冷静,微笑地对七巧说:“没事了,你走吧。”
七巧却不动,又不敢正眼看进宝,只好畏畏缩缩地用眼角的余光看。
“你还有事?”进宝问道。
七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婕……婕妤,您能不能不把奴婢的事情说出去啊,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进宝并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
乐奴在一旁没好气地道:“你以为我们婕妤很闲吗,没空理你、不过你好自为之,这次是被我撞见,万一被内侍省的人逮到你拿了主子不要的衣服,出去变卖,少不了要挨一顿皮肉之苦。”
“我也是想多弄些钱,给女乃女乃治病吗?”。七巧越说头垂越低,仿佛要缩回腔子里去。
进宝看了看手上的一对金镯子,想撸下来给她,但又一想,她并不是讨主子喜欢的奴婢,不可能有此贵重之物,被人看到一定以为她偷的。想来想去,她觉得只有这个办法最妥帖。于是向七巧问道:“把你女乃女乃的住址告诉我。”
七巧一听,吓的不轻,连忙磕头:“婕妤饶命啊,我女乃女乃已经七十多岁了,求您放过她老人家吧。”
进宝刚要开口,乐奴便已经冲上前,戳着七巧的脑袋,气就不打一处来:“你当我们婕妤是什么人啊?歪心眼儿的奴才,连你的命都是婕妤救的,婕妤还能去害你的女乃女乃?还不把地址快快说来,婕妤心肠好,问了是给她送钱治病。如果把钱给了你,被中庆宫的人看到,还不以为是你偷的。”
七巧的泪刷地一下涌了出来,她用袖子去擦,感激地不停给进宝磕头,并说出她女乃女乃的住址。
七巧说完,乐奴便理都不理她,扶着进宝站起身,转身向回走。
转过弯,进宝轻声地吩咐乐奴想办法给七巧的女乃女乃送些钱去。
乐奴觉得进宝就是太好心了,不论什么人都帮,但她并没有说出口,而是遵命地点点头,忙小声地和进宝道歉:“婕妤对不起,让您白跑了一趟。”
进宝本来就没指望能从七巧的嘴里打听出什么,微微一笑,并不搭话。
乐奴长叹一声道:“终究还是没弄清楚,张采女是真的还是假的怀孕。”
进宝讳莫如深地一笑:“不怕,会有人帮咱们查清楚的。”
“谁?”
进宝不答,而是说:“乐奴,帮我传句话,最好hou宫人尽皆知。”
悄然回到宴上,依旧歌舞升平,欢声笑语。所有人都沉醉在自己专注中。
菀桃悄声在她耳边忧心道:“婕妤您去了哪里?也不让奴婢跟着,万一有事可怎么办。”
进宝道:“我不是好端端的吗,况且也不是一个人没有,乐奴跟着呢。”
菀桃抬眼看了看乐奴,乐奴垂手站立一旁,对菀桃询问的目光,视若无睹。
朱香香一舞毕,向祁煜的身侧飘了过去。
祁煜拥着她的腰,向进宝道:“又去了哪里?”
进宝面含愧色地笑道:“臣妾不胜酒力,去到侧殿醒酒,不料却睡着了。”
祁煜点点头道:“刚刚上了一些糕点,朕品着这个橘香琉璃糕不错,特意给你留了些,你拿去尝尝。”
进宝忙起身谢恩,鸟儿从祁煜身前的宴桌上,将橘香琉璃糕端了过来,捡了一块放到进宝的碟子里。
丽妃口气微酸地道:“皇上对佟婕妤,还真是好呢。”
进宝微笑着道:“皇上对六宫一视同仁,对娘娘也不错啊。”
丽妃嘴角一歪,张口还要说些什么,只见祁煜夹起一块红豆沙,塞进她的嘴里,似笑非笑,似嗔非嗔地道:“这么多吃的,难道非要朕亲自喂你,才能堵上你的嘴吗?”。
丽妃的脸刷地一下涨的通红,咽下口中的红豆沙,娇滴滴地道:“皇上……”
祁煜挑起眉毛道:“怎么还嫌朕待你不好吗?既然这样,你下去,换惠妃坐在朕身旁。”
“皇上……”丽妃轻轻推了推祁煜,娇嗔。“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面对祁煜说话的丽妃,总是轻声细语,娇滴滴的令人全身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忽然有名宫女神色慌张地走到进宝身边,进宝抬头,起初并没有想起她是谁,她轻声地道:“奴婢是永乐公主身边的婢女,银环。”
进宝瞥了一眼祁煜,祁煜正接受惠妃的祝酒,她悄声地问:“什么事?”
“永乐公主突然月复痛难耐,在床上翻滚不止,甚至不让太医为她诊脉,只嚷着要见佟婕妤。”
进宝的脸色一变,起身匆忙告退。
祁煜出声阻止她道:“怎么又要走?还如此地惊惶?”祁煜看到那名眼生的宫女,问她道:“朕怎么从没见过你,你是望云殿的人吗?”。
银环连忙跪下道:“奴婢是……是永乐公主的近身侍婢银环。”
祁煜一听,手持着酒杯,轻轻放在桌上,殿中的乐声登时戛然而止,所有的人皆敛气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良久,祁煜淡淡地“哦”了一声,不再多问。
进宝已经迈出脚步,打算和宫女一同去看永乐,但看祁煜不闻不问的样子,她转身又重新回到座位上。
这下可急坏了银环,她站在原地团团乱转,不知为何会是这样。
祁煜看到进宝出去又走了回来,问:“怎么又回来了?”
进宝不疾不徐地道:“小孩子肚子疼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况且我又不是太医,去了也不顶什么用,不如陪皇上饮酒作乐。”
惠妃的脸色一变,忙向银环问道:“怎么一回事?”
银环答:“不知为何,吃了晚膳后,永乐公主突然肚子疼了起来,奴婢请来太医,可是公主疼的满床打滚,就是不肯乖乖地给太医诊脉,并且嚷着要找佟婕妤。”
惠妃神色焦虑地朝进宝看过来:“小孩子肚子疼可大可小,既然永乐嚷着要见妹妹,不如我陪妹妹一同过去可好?”
进宝悠悠地抬起眼眸,看着惠妃道:“惠妃姐姐何需如此着急,最应该着急的应该是永乐的亲娘,只可惜永乐的亲娘早已仙游,不能为亲儿遮风挡雨。说到这里,进宝感觉真该为已故皇后哭上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