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难道不是世间最伟大的吗?
进宝实在无法想象,昨夜站在殿前的台阶上的丽妃,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摔下去的呢?有没有一丝犹豫和不舍……
忽然之间,进宝感觉身后有两道冰冷的目光向她望过来,令她的脊背不由自主地挺直,她不安地朝身后看去,身后的床榻上,丽妃依旧紧闭着眼睛,昏睡着。
是她的错觉吗?
那一瞬间,她明显地感觉仇恨的逼视。
她定了定神,再度看了看丽妃,她的脸微微地转向一侧,因为呼吸困难,她的口唇微微地张开,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坐了一会儿,惠妃和进宝起身离开。回去的途中惠妃一直为丽妃的事情感到惋惜,频频感怀。进宝只听着,并不接话。
回到水清殿的时候,她刚走下车辇,就见永乐像只蝴蝶一般,向她飞奔过来,抱住永乐一看,吓了她一跳,接着她有些哭笑不得。
想来,那日她给祁煜留下的印象应该也和这个差不多吧。
永乐的小脸画的红彤彤的像张鬼脸似的,还不停地追问她,她美不美。
进宝要为她洗脸,她却嚷着要给父皇看看,说着就跳下进宝的怀抱,向碧华宫跑去,进宝让宫女跟着,小心看着。
无意间,她瞥见银环的脸上涂了少许的胭脂。
她微微一笑,没有女人是不爱美的,不论三岁还是八十岁。
晚上,永乐依旧惦记这昨天那香喷喷的烤羊肉,硬是让祁煜再送来一只,而永乐就亲昵地搂着祁煜,与肥羊一起回来。
父女两人的感情日渐亲密,进宝感到高兴的同时也感到不安。
祁煜的频频来访,让她有种被监视的感觉。
随着羊肉串的香味渐渐飘出的同时,进宝看到乐奴的神色有些扭捏地向她这边不断地张望。进宝借口还想在肉串的中间加些什么东西,让肉串更美味,站起身来,向后面的小厨房走去。
乐奴紧跟其后,见四下无人的时候,乐奴从怀中取出一封信。
进宝看着上面的字迹,一眼就认出是皇甫曜的字。因为信上进宝两个字,和在苏州时候那一百两银子上面的一模一样。
进宝忙抽出信来看,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今夜亥时,老地方见,有急事。曜。
皇甫曜约她,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情,但她瞥了瞥前院,祁煜和永乐坐在一切,眼角的余光不断地寻找她的身影。
她将信交给乐奴,让她毁掉,又随口问了一句:“信是什么时候拿到的?”
乐奴摇摇头。
进宝觉得诧异,平日里,像这样的密信,都是由她经手,今日她怎么会不知道?
“奴婢刚刚是在院子外的角门下发现的。”
“不是白虎送来的?”
“白大人已经几天没露面了。”乐奴有些幽怨地说:“平日都是他亲自送过来的,不知今日是怎么了,塞在角门下,万一被外人发现,可如何是好”
进宝又让乐奴将信拿出来,她再度仔仔细细地由里到外的看了一遍,并没有看出任何的异常。只是白虎不是个行事不谨慎的人,绝对不会把如此重要的信,随随便便地塞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这封信是假的。
她将信自己揣了起来,并且吩咐乐奴去厨房准备些生的鸡翅,鸡心等等,再熬一锅绿豆粥。
她则回到寝宫,将信放在烛火上烧了,并且换了件衣裳,才走了出去,在永乐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祁煜伸手将他放着烤好的肉串的盘子,向进宝推了推,装作若无其事地道:“这是永乐要留给你的,最女敕的肉。”
进宝看着永乐吃的一脸的油,抽出帕子为她擦脸,永乐拿起一串还热着的肉串递到她嘴边,让她吃,她含笑着接过。
小孩子就是这样,谁对她好,她的心里就永远记挂谁。
五岁的进宝也是一样,她永远记得皇甫曜是如何救她的。虽然知道那封信是假的,但心底仍有些惦念。
祁煜的眼睛有意无意地扫过进宝的脸,看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试探地问:“去了这么久,想出什么好吃的吗?”。
进宝点点头,故意装作神秘兮兮地说道:“皇上一会儿就知道了。”说着,她抬眸看向祁煜,心中猜测,那封信会不会是他又在试探她,而故意做的?
少顷,内监端来弄好的鸡翅和鸡心,请示进宝该如何做。她只是让他们将鸡翅和鸡心像羊肉一样,穿成串,放在火上烤,快烤好的时候,两面都涂上蜂蜜,然后端给祁煜和永乐。
祁煜瞅了瞅鸡翅,又看了看进宝,有些怀疑地不敢吃。
进宝就是知道他多疑,所以先取下一个鸡翅,要了一口给他看,然后又将鸡翅上面的肉剔下来喂给身旁眼巴巴看着的永乐,这时祁煜才敢吃,不过望着她的眼神有些怪异。
“这些古怪的吃食,你是怎么想到的?”
进宝不以为然地答道:“在我的家乡,很多人都喜欢这么吃。”
“你的家乡?”
进宝重复:“是,是我的家乡。”进宝知道他从不相信她是来自未来的人,所以她并没有多做解释。
祁煜想了一想道:“一千年后的家乡?”
进宝微微一怔,凝视着祁煜的双眼。
祁煜耸耸肩膀故作轻松地道:“你说过的,朕记得。”
“可是你并不相信。”
祁煜咬了一口香甜的鸡翅,慢慢咀嚼,然后咽下道:“相信的话,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进宝干笑,他的突然转变,不是不好,只是太过刻意,让人感觉不到有任何真诚和感动。
当夜,祁煜并没有要求留下来,哄睡永乐后,他便离开了,
但第二日午后,进宝又再度收到与上一封同样内容的信。她照旧看过以后便销毁,但亥时的时候,她却坐在窗下,向遥远的地方眺望。
那边是王公大臣居住的殿阁,一片漆黑,没有一丝灯火。连绵的殿阁卧在山头,像一只巨大的怪兽,在黑暗中蛰伏。
她心中有种隐隐的不安,总觉得今夜会有事发生。
一直坐到天明的时候,她以为是自己多虑了,想要回床上歇息的时候,乐奴急匆匆地推门而入,看到进宝站在窗下,她大步地走了过来,眼眶红红的,眼泪刷地一下涌了出来,扑通一声双膝跪在进宝面前。
进宝被她突然的举动弄得一愣,忙伸手扶起她,但她坚持不肯,匍匐在进宝脚前哭着道:“昭仪,求您救救白大人。”
进宝被她哭的心烦意乱,焦急地道:“你先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白虎怎么了?”
乐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站起身:“奴婢刚刚听到一个消息,昨夜内侍监收到密报,说hou宫内有人私通,半夜的时候,安排人常在后山的潭边,结果……结果,他们抓住了白大人。”
“白虎?”进宝惊愕。“他去哪里做什么?”
乐奴摇摇头:“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内侍监并没有抓到其他人,只有白大人一个,他们现在正将白大人押到皇上那边,等皇上发落呢。”
进宝紧紧地攥紧拳头,一定是送那封假信的人,看她并不上当,一定又以她的名义,将同样内容的信送往皇甫曜那边,但进宝不明白,为什么到场的人会是白虎?难道皇甫曜是派白虎去?
写那封假信的人分明是冲着她来的,却将无辜的白虎牵连其中。而她和皇甫曜之间的事情,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丽妃,一个则是祁煜。
如此幼稚的把戏,究竟是谁做的呢?
但不论是谁,白虎都要救。
进宝又让乐奴继续打探清楚,祁煜将如何处置白虎。
乐奴点了头,忙退了出去。
不大一会儿工夫,鸟儿传了早膳过来,进宝心中有事,囫囵地吞了个饱,根本不知道吃了什么。
起身的时候,她的身子一歪,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倒去,甚至连话都来不及说一句,就昏倒了。
不知昏睡了多久,她觉得身子非常轻,仿佛根本不是躺在床上,她的眼皮却非常沉重,用尽所有力气,都无法睁开,耳边瓮声瓮气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
“是我,佟昭仪,我知道你能听见。”
进宝仔细辨认,好不容易才听出是刘宥源的声音。
“为了能够见您,下官只好出此下策了。”
进宝想笑,但脸上的肌肉却不听使唤,心道,难怪她会莫名其妙地晕倒,她的食物里,被他下了药。
不过也难为他了,如果她不昏倒,怎么会名正言顺地传御医。
刘宥源的手搭在她的脉搏上,她睁不开眼,舌根一阵阵发麻,半天吐不出一个完成的音节,好不容易从牙缝中费力地挤出:“白……”
刘宥源立刻会意,轻声地接口道:“下官就是为了这件事。”
闭着眼,进宝十分愧疚地费力道:“对不……”手上的虎口处,又被针刺的微痛感,紧接着她舌下的麻痹感渐渐消失。她试着发出声音,也比刚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