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桃看着一旁的安胎药渐渐变凉,可以入口,便端过来递给进宝:“娘娘,可以喝了。”
进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道:“倒了。”
菀桃不解,但随后她立刻想通,偷偷地将安胎药倒入一旁的花盆中。
进宝怀孕的消息一经传出,她吃的每一种食物,喝的每一口药,都是鸟儿亲手做的,除了鸟儿端来的东西,她都不吃。宫中上上下下,每一个人都是她的敌人或是敌人的眼线,她们日夜期盼她的孩子生不下来,她不得不防。
菀桃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起身对进宝道:“娘娘,还有一件事情,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
“奴婢刚刚回来的时候,看到雍华宫的婢女偷偷去请太医。
进宝抬眸。雍华宫是朱香香的寝宫。
她的婢女去请太医?
“朱婕妤怎么了?”
“奴婢也不清楚,不过看到宫女那样鬼祟,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进宝却不这样以为,她推开鸟儿为她剥好的葡萄,沉吟思索。
朱香香不像是个低调的人,她的个性张扬,如果真的是生病了,那么她一定会借此机会大做文章,斌且第一时间就会派人去请皇上,小事化大,借机让博取祁煜的同情和怜悯。
一个人的性子如果忽然之间发生了转变,那么一定令有蹊跷。
“请的是哪位太医?”
“奴婢没见过,应该是新来的太医。”
进宝感到诧异:“最近又来了新太医?”
“是,据说是妇科圣手。”
进宝忽然笑了,妇科圣手……
朱香香秘密去请妇科的太医,只有两个原因,一是有孕,但又不敢确定,毕竟有张美人假怀孕的事情在前,没确定以前,她不敢冒险,二是不孕。
如果是不孕的话,那可以放心一阵子,但如果是有孕……
进宝模了模隆起的小月复,从鸟儿手中接过葡萄,连皮都没剥,直接放在口里咀嚼。
没过多久,进宝的猜测,很快便有了答案。
朱香香怀孕了。
一时之间,宫中的风吹的有些乱。
进宝被册封后,一时风头大盛,立政殿的门槛都快被宫中妃嫔踩烂了,光是收礼,都收的手软。
如今朱香香也怀了身孕,妃嫔们有些不知所措。
众所周知,进宝和朱香香势成水火。一是怕去庆贺朱香香,而得罪进宝,自讨苦吃。二是如果不去恭贺,一旦进宝生下的是公主,而朱香香生下则是皇子,太后有言在先,到时候朱香香被封为皇后,她们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当天晚上,祁煜来到了立政殿,陪进宝用晚膳。
看着她的肚子似乎又长了一些,他深深地感叹,不时地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等待胎动,或是把耳朵靠近她的肚子,低声地对立面的胎儿一遍遍地喜不自胜地叫着:“儿啊,叫父皇……”
进宝觉得烦了,轻轻地推开他,道:“皇上,您不去看看朱婕妤吗?”。
祁煜坐直了身子,口气淡淡地道:“不去了,朕说过今日陪你用膳的。”
进宝瞥了一眼他的眼睛,虽然他嘴上是这样说,但在进宝看来未必是这样的,他的心恐怕早已飞到了雍华宫。
“今日怎么能同以往比呢,如今朱婕妤也怀了身孕,皇上理当去看看。”
“就算她怀了孩子,在朕心中也是不能和你相比。”
进宝微微一笑:“皇上不想去,臣妾也不勉强,只是这样一来,宫中众人又该说臣妾专横霸道,妒恨吃醋。才不让皇上去看朱婕妤。”
“谁敢说,朕立刻把她打入冷宫。”
“就算别人不说,心里也会这样想。”
“你真的想让朕去香香那边?”
香香……这两个字叫的还真是深情,进宝心中冷哼一声,点了点头。
“你不吃醋?”
进宝摇摇头。
祁煜叹了口气道:“算了吧,朕还是不去了。女人都是心口不一的,朕若真的听你的话去了,日后再想进这立政殿,恐怕比登天还难。”
“原来臣妾在皇上的心中就是这样一个小肚鸡肠、拈酸吃醋的人?”
“你不是,你是天底下最伟大的女人,动不动就把朕往别的女人那边推。”
进宝低头不语。
祁煜以为她生气了,拥着她的肩膀哄她:“朕不好,朕错了,原谅朕吧太医说,只有孕妇心情好,生下的孩子才健康。”
进宝并没有生气,只是每日与祁煜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令她有些累,但她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给他。
“对了,朕还有一件事情要与你商量。”
进宝一愣,有话和她商量?她没听错吧。
“朕来之前,去见过太后,太后得知香……朱婕妤怀孕,让朕适当地进进她的位分。”
进宝不语,原来他迟迟不肯去,是因为这个。
“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意见?什么是意见?如果她不肯,就是摆明了她在嫉妒朱香香;如果她肯,那么日后如果朱香香爬到更高的位子,祁煜也只能说,当初朕问过你的意见,你并没有反对。
说到底,他是在逼她说出他心中所想。
进宝看着衣角绣着的梧桐图案,曼声地道:“臣妾没有意见,hou宫的事情一向是由太后做主的,太后既然让皇上做主,那么就依皇上的意思。”
祁煜凝视着她的双眼,默默半响,轻轻揽她入怀:“还是你最善解人意啊。”
进宝靠在他怀中,暗自冷笑。
晚膳后,祁煜去看朱香香,随后也下了晋升朱香香为二品婉仪的旨意,进宝命人准备了一份厚礼,送去雍华宫。
不管是明争,还是暗斗,面子上的事情,总要做的好看一些。
这日午后,进宝懒懒地躺在榻上,半寐半醒之间听到有人压低了声音说话,像是齐婕妤的声音。
原本昏昏欲睡,忽然之间,精神起来,她坐起身来,朝门外叫道:“是齐姐姐来了吗?快请进。”
齐婕妤推门而入,脸上挂着晏晏的笑意,走了过来。
进宝向里面挪了挪,让她直接坐在榻上。
虽然已经是秋季,但齐婕妤却已经将冬衣穿上,未免有些过于怕冷了,但想到她的体弱,也就没说什么。
她看着进宝微微隆起的月复部,眼中掠过一丝羡慕与伤感。她笑道:“还望娘娘不要见怪,宁惜这次来,什么礼物都没带。”
进宝白了她一眼,嗔道:“姐姐,你也太小心谨慎了,我怎么会怀疑你下毒害我呢?”
齐婕妤摇摇头道:“小心点没有坏处。”
进宝不与她争辩,吩咐人上茶。
齐婕妤又看了看她的月复部,含笑地道:“感觉怎样?”
进宝长吁一口气道:“难怪都说母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我现在深有体会,这才短短几个月,就让我浑身不舒服得恨不得立刻生出来。”
齐婕妤听着她的话,既觉得新鲜又觉得可爱,不由得掩嘴而笑。
两人又絮絮地说了一会儿,几乎都是进宝在抱怨怀孕的难受滋味。睡觉不得踏实,怕翻身的时候一个不小心,会压到孩子。总是仰面躺着,又躺的腰酸背疼等等一类。
而齐宁惜则静静地听着,半晌她幽幽地道:“其实能生孩子,也是一种福气。”
进宝脸一红,觉得失言了,在她看来,怀孕有种种的不好,可是在齐宁惜的心中,这是种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
她伸手握住齐宁惜的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但齐宁惜并不想让人安慰她,她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给进宝。
进宝看着上面写着各种草药的名称以及煎服的方法,她诧异地问:“这是什么?”
“娘娘自然不需要这个,但这可是近日宫中所传的生子秘方。”
进宝恍然大悟,微微一笑,没想到这药方居然传到了齐宁惜那里,林如景果然有办法。
进宝不以为然,随手放在一旁。
齐宁惜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张秘方,有些恋恋不舍:“听说朱婉仪就是照着这个秘方吃的,才怀上的孩子。”
进宝闻言,心中泛起一阵酸苦,她望着齐宁惜,靠近她轻声地道:“姐姐也想再度怀孕?”
齐宁惜脸上一红,紧接着自嘲地笑了笑,低着头,声音细小如蚊:“我哪有那种福气啊皇上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我了,就算偶尔看我一次,也是匆匆忙忙的,根本不会留宿。”
“你爱他吗?”。
齐宁惜一愣,进宝忽然这样问,她有些慌乱的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你是因为爱他,所以才愿意为他怀孕生子吗?”。
齐宁惜凝望着她,半晌她轻声地道:“女子出嫁从夫,我想我……”她犹豫着似乎很难说出口。
进宝明白,在古代,女子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一切都是父母的安排。甚至连什么是爱都不清楚,稀里糊涂地跟着一个男人过一辈子。
所以齐宁惜说不出来的时候,进宝并没有逼她,她刚想开口说‘我明白’。齐宁惜则开口道:“我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