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陶花花没用妈妈叫她起来,她就早早地起床了。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是她思考了一晚上的结果,要改变现状就必须从改变生活习惯开始。她必须和以前那个懒惰的陶小夭彻底告别才能获得新生。
妈妈看她主动起早,也在心里甜甜的,居然破天荒地没有数落她。陶花花正打算洗漱,看看大瓮里的水不多了,就自告奋勇地要挑扁担到村头的井里打水。妈妈居然叮嘱了半日,说井边滑,小心跌倒。生怕她出事。陶花花心想一口井有什么可怕的,只怪妈妈太大惊小怪。
而且,自己也不是头一回挑水了,应该熟悉些了吧。只是自己肩膀上的伤还没有彻底好,虽然已经结了痂还是有些痛,但陶花花咬咬牙,鼓励自己肯定能行,肩头挑起一个扁担两只桶,觉得还是有份量的。
她假装轻松,回头跟妈妈笑着告了个别,就挑着扁担出了门。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头的大井那边走去。
一出门就看到刘婶家的小儿子傻蛋,拖着长长的鼻涕冲她笑:“嘻嘻,花花。”傻蛋的脸圆滚滚的,脸蛋又红扑扑的,脸皮也圆滚滚的,看起来像个水桶。他今年十八岁了,个子也长得跟成人无异,比花花还高半个头,每天能吃睡的,可惜,是个傻大个子,先天智力有缺陷,他现在的智力也就三岁。
因为他智力有缺陷,总是作出些怪异的表情,花花看了很是吓人,想起昨天妈妈说要把花花嫁给他,心里直发毛。她看着傻蛋脸上两筒黑黑的鼻涕都快流进嘴巴里去了,他把两只手交叉着笼在袖口里,袖口因为经常擦鼻涕都有些油光发亮了。
花花避之唯恐不及,没想到傻蛋却凑近了来,“花花,辫辫。”伸手去抓她的小辫子。花花看着他脏兮兮的黑手指就这样伸将过来,吓得赶快逃跑了。
她一手拎着两只桶,一手拎着扁担,跑得十分狼狈,差点摔倒在地上。心想,我妈怎么这么残忍呢?完了完了,我这辈子要是混不出个样子,只怕不得不嫁这种人了。不行不行,要冷静。一路上花花七上八下的思忖着,到底怎么样才能哄得妈妈开心点,怎样才能多赚些钱养活自己,想想自己以后要跟这种傻子一起生活,觉得生活好无望。
她一边走一边想,不知不觉到又经过了春田的家,她禁不住张望了一下,心里总放心不下,站在墙角等了等,想着如果像那天一样,春田从里面出来就好了,哪怕他是拉着虹飞飞的手呢,只要让陶花花知道他好好的,没任何事,她就安心了。
现在的陶花花甚至对生活没有什么太大的奢望。她只希望身边所有的人平平安安的就好,再也不要出什么差错才是。
心里很想知道春田现在的近况,却左等右等不见屋里有人出来,连他家看门的藏獒也都悄无声息的。可惜这是十年前,那时连手机都没有普及,连家里装电话的人都有限,不然花花真想快快和春田通个话呢。
花花在春田门口徘徊了好久,终于还是放弃等他出来的念头了。心想:也有可能春田没事了,还像以前一样在学校里念书,只是李阿姨恐怕不让他像以前一样随随便便就回来而已,他一定是开始用功读书了。春田拍着胸脯跟她保证过他不会出事的,妈妈不也说他不会有事儿的吗?想到这儿,她也稍稍安了心,挑着水桶悻悻而去。
花花一路走到井口边,一看,嗬,好大一口井啊。直径足足有两米宽,花花低头看看井水,不禁有点眩晕。
花花对着井研究了半天,究竟怎么样才可以把井水给汲上来,愣是没看明白,想想上次是春田帮着打的水,这次春田没在身边,可真是抓瞎了,再看看并没有其他人来这里打水。可不是吗?现在村里一般都安了自来水管了,哪还像花花家里这么原始呢,没办法只能自己慢慢模索。
她走近看了看上面有个滑轮状的装置,似乎在电视里见过,是个叫辘轳的汲水工具,下面用麻绳挂着一只小桶,花花费了半天劲把小桶的绳子解开放了下去,却怎么也舀不到水,桶子一直就飘浮在水面上,花花急得满头大汗。
花花把精力全集中在了怎么打水上,却一不留神脚下一滑,整个人跌进井里去了,“啊”花花大叫一声,紧紧地抓住系着小桶的麻绳。
一时间,她的脑海里片刻空白之后浮现出了爸爸妈妈,陈兵果,还有春田,陶妈妈,虹飞飞……这些人的影像从她的脑海里飞也似的经过。花花闭上眼睛,想着这一世也就这样交待了吗?前一世那么悲催,难道这一世还要这样吗?不,不行!!!她大声地喊着:“救命啊!!!!”
她死死地抓着承载她全身重量的麻绳,拼了命地呼救,这时,就听井口上面有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传了过来:“有人掉下去了吗?”。
接着,花花一仰头看到田叔那张红彤彤的脸膛,“田叔!!”花花心里狂喜,在这种危急时刻,在这个人们不常来的井边,她居然奇迹般地有了救命稻草,真是天可怜见。
田叔也看清了掉进水里的花花,他一边让花花抓紧绳子,一边拼尽全力绞起了辘轳,花花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被田叔从井里救了出来,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田叔把她扶起来,焦急地看着她,问:“花花,你没事吧?”
花花此时九魂已吓掉了七魄,身上湿漉漉的,又被三月的风一吹,瑟瑟发抖,她说不出半句话,只是摇了摇头。田叔看她好像没受什么伤,就把外套月兑下来裹在她身上。暖和了一会儿之后,花花的脸色好了一些,虽然还处在惊吓中,但好在没受什么皮肉伤。
田叔说:“我送你回家。”
花花却摇摇头,张了张嘴,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田叔看到井旁边放着的小桶和扁担问:“你是来打水的吗?”。花花点点头。
田叔麻利地卷起袖口,将辘轳上的小桶放下去,然后再用力绞上来。满满的一桶水就被他毫不费力的打了上来。他将两桶水分装在花花的小桶里。
花花看着他熟练的操作,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谢谢”。田叔笑了笑:“你自己能走吗?”。花花点点头。
两个人又休息了一会儿,花花的状态好了很多,她站了起来,说:“我没事,我来挑吧”。田叔却憨憨地笑着,自己挑起了两桶水,说:“赶紧回去,衣服都湿了,仔细着凉。”
田叔虽然是挑着两桶水,但走起路来极有韵律,不但水没有洒出一点来,而且走得很快,花花一路小跑地跟在田叔的后面。
田叔忽然回过头来,说:“那口井也不安全,以前死过人呢。今天幸亏我来的及时。”
花花点点头,一阵后怕,“啊,还真死过人啊。”
两个人一路无话,快走到家的时候,刘婶家的傻蛋又忽然从角落里跳了出来:“花花,你回来啦。”直把花花吓了一跳,那两桶永远都不会擦掉的鼻涕让花花直反胃。花花连惊吓带恶心,再也忍不住了,瘫坐在地上一阵恸哭。
田叔看了更是不知所措,赶忙进屋把陶妈妈叫了出来。
陶妈妈一看她这个样子也吓了一跳,把花花扶回了房间,给她换了干净的衣服,花花躺在床上才觉得整个人好了许多,只听田叔对陶妈妈说:“赶明儿还是给你们装个自来水管吧,现在挑水太不方便了。”
陶妈妈应和着说:“嗯,我知道了,我会请人装的,今天谢谢你了。”
“以后别让孩子一个人去打水了,那口井不安全。”
“知道了,快回吧。”
陶妈妈急急地把田叔请了出去,让花花有些意外,也有些失落,她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老是这么避讳。听说田叔已经跟田婶离婚了啊。真搞不懂大人的想法。妈妈明明对田叔有意思啊。
看妈妈送了田叔屋外面走回来,花花赶忙假装睡觉,却似乎被妈妈看穿了心思,妈妈坐在床沿上,说:“唉,你这孩子就是这么不让人省心,还是早点嫁人的好。”
花花听了这个不禁心惊胆颤的,忽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倒把妈妈吓了一跳,“妈,你不会真要把我嫁给那个傻蛋吧?”
妈妈看着她紧张的表情,暗暗好笑:“傻蛋怎么了?那是个实诚孩子,要不是三岁的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还是不跟你们一样好好的?”
花花却十分恼火,复又躺回床上:“哼,早知掉进井里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