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打探得怎么样了?”听到门口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苏文清抬起头来,看到狄青的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
“没有新的进展。”狄青在门口处站定,脸上有些无奈,“这半个月来,所有的兄弟都被派出去打探了,但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打听出来,只是听说,霍小三半个月前曾秘密会见了一个神秘的客人,那人带着一副京城口音,出手极为阔绰。”
“你是如何知道那人出手极为阔绰的?”苏文清略一凝神,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听扬州城里那个飘香楼的妈妈说的,那个晚上,霍小三专门包了一个房间招待京城里来的贵客,叫了飘香楼的头牌以及几个有些名气的姑娘前去伺候。那个头牌得到了五个金元宝的赏赐,就连端茶送水的小丫头也得了十两银子的打赏。”
“这么有米的主啊”苏文清暗道,“难怪可以买动霍小三为他办事。”她瞬时抬起头来,“他的背景到底是什么?是谁派他来扬州城的,为什么要加害李大叔呢?”
狄青苦着脸,摇摇头。
“也对,这么隐秘的主子,哪能让我们如此轻易查得到?”苏文清笑笑,“狄青,你们也尽力了,算了,把弟兄们撤回来吧,或许这是那些闲着无聊的人的恶作剧,以后咱们小心点就是了。”
狄青摇摇头,恨声道:“苏姑娘,这不像是普通人的恶作剧,我看对方一定大有来头。不管这件事是冲着您来的,还是冲着李大叔来的,您放心,我一定会让兄弟们极力追查的。我就不信了,他们的狐狸尾巴能隐藏得那么好。”
苏文清笑笑;“那有劳了。”她挥手让狄青退下。这时,张二花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差点与退出去的狄青撞了个满怀。
“二花姐,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呀?赶去投胎也要歇口气啊。”狄青眼疾手快扶住张二花,嘴上不忘调侃一番。
“你这只猴子,本姑娘暂时没有心情理你,等有空的时候再收拾你。”张二花笑骂一句,仅仅一句而言,然后便冲进书房里去,好像真的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狄青走到院子里,深深地地呼了一口气。抬头看一眼院子门前的苍翠绿竹。“清清蘑菇园”与“苏氏蘑菇园”最大的不同之处,除了场地比后者大了近一倍之外,还在院子四周栽上了竹子,有石桥,有泉眼,泉眼里正汩汩地往外冒着清澈的泉水,一派怡人的山水风景画面。
狄青刚伸了个懒腰,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喧哗声,不由走过去看个究竟。
宽敞空旷的院子正中央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摆着一个又一个竹子编就而成的萝筐。每到蘑菇收获季节,张嬷嬷李五娘她们便用苕帚在院子里扫出一大片空地来,把成筐成筐采摘下来的新鲜蘑菇倒在空地上,利用自然的阳光与风,晒制成干蘑菇,做成礼品盒,这是蘑菇园的一个较大的利润点。
如果遇到春天与冬天这两个阳光不太充足的季节,也是有办法的。那就是将蘑菇当成茶叶一样,放在火炕上烘干。当然,火炕是特制的,而且极其干净,稍有不慎,会影响到蘑菇的香味。火候也要掌握得恰到好处,烘干之后的蘑菇就像炒过的茶叶一样,味道香郁纯正。
如今这些曾经味道香郁纯正的蘑菇,一只只病怏怏地躺在竹筐里,无精打采。每个蘑菇柄上,都有斑斑点点的乌黑发黄的迹象,有些甚至出现了青色的霉斑。
狄青一看到这些面目全非的蘑菇,顿时眼都直了,指着那几百竹筐变质蘑菇说不出话来。
“这是谁干的?谁干的?别做了坏事像只乌龟一样缩起来不敢认账,有种的就站出来把这事给认了”
张嬷嬷站在院子中央,叉着腰,眼睛瞪得圆滚滚的,差点要冒出火来。她气急败坏地叫着,跳着,骂着,胸膛剧烈地起伏,眼睛如利刃般扫过面前站着的每一个人。
站在面前的一群人,有熟面孔,如李五娘,何妈妈等人,那是从苏氏蘑菇园移过来的人。还有一些少数新面孔,也就是新招收的,都是些身家清白的贫家妇人与姑娘。
也难道张嬷嬷那么生气。辛辛苦苦忙活了一个月,好不容易才弄出这几百箩筐色泽明亮、香气扑鼻的干蘑菇。昨天她合计了一下,就这几百箩筐上好的上蘑菇,卖个好价钱是差不了的,那样的话,这一季每个人的季度奖又会多出近十两银子。为了这多出的近十两银子,也为了将来她家上下五六口人的过年新衣裳,前天夜里放工的时候,她还特地留到最后才走,小心冀冀地把这些蘑菇全部挪到一个大屋子里,用盖子一个个细细地盖好,检查无遗漏之后,才上锁回家。
谁曾想,今天一大早,她打算把这些干蘑菇挪出来,用精美的纸盒子包装好的时候,一打开屋子的门,就看到屋里像被大雨侵袭过一样,满地的水,所有的箩筐都泡在水里,整间屋子里散发着一阵难闻的霉味。
一打开湿漉漉的盖子,她的心就瞬时沉了下去,那些曾经色泽明亮的蘑菇,全部变了样。几百箩的干蘑菇,近千两银子啊,她差点没昏阙过去。
她稳住心神,细细检查了门锁,没有被撬的迹象。再看看屋顶,上面的结实的瓦片,没有一丝一毫破损的迹象。虽说前两天下了场大雨,但这所大屋子由于结构良好,根本就从来没有过漏水的历史。
由此,她可以断定,这,一定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干的
张嬷嬷又想到她一家五六口过年的新衣,越想越憋气,目光如要杀人般再度扫过面前的众人。众人被她凌厉的目光扫得纷纷低了头。
“小桃,你说说,这事是谁干的?”张嬷嬷有些气糊涂了,随便瞄到一个,便拎了出来。
“啊?”小桃正低着头,神思不知神游到何方,被张嬷嬷一声断喝,吓了一大跳,抬起头来,望着张嬷嬷责难的目光,莫名其妙地问道,“张嬷嬷,你叫我啊?”
“我不叫你我叫还能叫谁啊?这蘑菇园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叫做小桃的吗?”。张嬷嬷恶狠狠道,“我说小桃,你今天怎么了,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思春了?”
“哪有”乐小桃不自然地瞪了张嬷嬷一眼,显然对于她这种调侃人的语气不是很接受,“张嬷嬷真是会说笑,我还未及笄呢,哪来什么……再说,就算我想嫁了,我爹与我娘也未必肯呢,他们还指望我养老送终呢。”小桃说到最后,眼圈蓦地红了。
张嬷嬷一见这番情景,自知失言,忙打哈哈道:“瞧我这张嘴,什么都好,就是说出来的话太快了一些,自个儿也不晓得说了什么,小桃你也别往心里去,啊?”她还特地走上前来,拍拍乐小桃的肩膀两下。
小桃突然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细细的柳眉紧紧地蹙了起来,咬着嘴唇,满面愁思的小脸皱成一个桃核,似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张嬷嬷缩了手回来,讶然地看着乐小桃半晌,方道:“你那个禽兽不如的哥哥,他又打你了?”
乐小桃点点头,泪水夺眶而出。
整个小莲子庄的人都知道,自从乐小桃的哥哥乐天明做了林志海的书僮,赶赴了一趟京师,回来之后,好的没有学会,坏的倒学了十成十。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家底全输光了,把一个好好的家弄得乌烟瘴气,拿不到钱去赌就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拿出去典当了,输了钱没法还,竟然要把一个好好的亲妹妹卖到青楼里去。乐老伯看不过眼,教训了他一顿,他居然把老爹推倒,撞在了门外的柱子上,当时撞得头破血流,他自己则拿了不知从什么地方挖出来的一点碎银子,又去风流快活去了。直把一个正值壮年的乐老伯气得卧床不起,乐大妈整天带着闺女东躲西藏,生怕那个不肖子又做出一些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乐天明虽然猖狂,但也知道“清清蘑菇园”不是什么等闲的地方,也不敢公然把妹妹抓回去,乐小桃住在蘑菇园也相对安全一些。
“小桃啊,”张嬷嬷叹了口气,“虽说你的遭遇值得同情,我们知道你的处境也不好过,可是,这做人啊,就要时时刻刻模模自己的良心,哪些该做的,哪些不该做的,要分得清……”
张嬷嬷这番话众人听得云里雾里,过了一会,才有人恍过神来,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乐小桃。这些天里,乐小桃由于无处可去,一直住在蘑菇里,如果说哪个人有最大嫌疑的话,那肯定是乐小桃无疑。
再说,乐小桃如今有个嗜赌如命的哥哥,哥哥为了还赌债要卖掉她,如果有人暗中出大笔银子,要她办一件事的话,那她为了自己,肯定会去做的。
乐小桃见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她射了过来,那目光里有不屑,有鄙夷,还有一些说不明的东西。她愣了一下,才醒悟过来,慌得要哭:“不是我,真是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