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清摇摇头,她素不喜与他人结怨,即使在商场上,也是先礼后兵,如果说曾经有过敌人的话,那就是扬州商业协会总舵曾经与她作对过,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她们与扬州商业协会总舵,已经化干戈为玉帛,因为大家都知道“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句话的含义。
而且,苏文清也相信,以扬州商业协会总舵大当家的身份,绝不可能做出这些宵小才会做的事情。
“既然不是营生方面的劲敌,对头,那样的话,会是谁呢?”李长修极力思索,“看此人行径,内心沉稳,谋划周详,就连黑梅组织也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我看此人不简单,说不定有极大的背景。”
“看来我的运气真是好,得罪了这么大的主儿。”苏文清苦笑。
“苏姑娘,这段时间你千万要小心,不要一个人出门。”李长修同情且担忧地望了苏文清一眼,“这伙人这一次没有得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的师弟外出办事去了,要到下个月月初才能回来,到那个时候,我们再与官府商议个万无一失之策,将那些祸害人间的流寇一网打尽。”
苏文清点点头;“李大哥请放心,我会记住李大哥的话的。”时至今日,苏文清怎会不知道其中利害关系?看这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又下毒又是人命案子,她已经觉得对方来头不小,如果这场灾难真的要降临的话,为了苏氏的安全,她甚至想过离开扬州城到外面去避一下风头。
“还是等我师弟回来大家再商议一下吧。”李长修神色凝重,他已经预感到事态的严重性,“最近我那个神出鬼没的师弟去了边塞,要过一阵子才能回来,他回来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李长修看定苏文清,眼中含有笑意,“苏姑娘,听说在扬州城里你们与扬州商业协会总舵有合作,所以,我想,这件事情,我那师弟绝不会袖手旁观的,他长年在扬州地界,扎根极深,耳目众多,所以,苏姑娘,如果我师弟能出马的话,他定能保护你的安全。”
苏文清微笑回应,她当然百分百相信他的话,对于那个黄金覆面的大当家,她已就领教过他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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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我的乖女儿,你就开开门,出来见一下娘吧。”龚夫人倚在寒山寺的寺门外,哭得老泪纵横。龚大学士扶着夫人,也禁不住泪湿眼眶。
自从女儿自杀醒来之后,心灰意冷,一心一意要出家为尼。这寒山寺是西北小寒山上的一座庙宇,只住着三两个老尼姑,女儿竟跑到这里出家来了。这可要了龚大学士夫妇的命了,他们年过半百,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如今连唯一的女儿也要闹着出家,这让两个老人情何以堪?
两个半百老人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爬上这陡峭的寒山寺,在紧闭的山门外劝解了一宿,无奈龚燕如心意已决,已无回头之念。
龚夫人哭得肝肠寸断,禁不住又把龚大学士埋怨了一番,说他不应该偏私,为了前妻的女儿去南昭王府退了亲事,如今,闹得连女儿也快没了。
龚大学士也暗生懊悔,毕竟时至今日,守候在他身边的,依然是这个后来的妻子与女儿。
“女儿啊,你开开门,让老爹进去看看你吧。”龚大学士低声叹气,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年。
寺门忽地“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素衣道袍的女子,年纪很轻,眉目如画。她很冷淡地看着外面的龚氏夫妇:“两位施主,请进吧。”
龚大学士抬头一看这位尼姑,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分明是他的掌上明珠,宝贝女儿啊。昔日明**人的小姑娘,如今姿容憔悴,双目无神,头上戴了一顶尼姑的帽子,帽沿下一根青丝都没有,显然剃度了。
龚大学士看得讶然,龚夫人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登时晕迷了过去。
后来这件事情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听说龚大学士与龚夫人在山门外坐了三天三夜,就差没有跟着女儿一块出家了。后来还是皇上出了面,让岑相国亲自去把龚大学士夫妇接了回来,并把小寒山上的寒山寺赐给了龚燕如作为清修之所,才了结了这桩事情。
入夜,富丽堂皇的皇宫大苑,灯火通明。
一个身着明黄龙袍的男子坐于案几前,案几上有名贵的砚台,有研好的墨汁,正中间的位置层层叠叠放了几本奏折,却一本也没有翻开。这个男子以手支额,一副苦恼的样子。旁边,李得正恭恭敬敬地侧立一旁。
“李得正。”皇上叫道。
“奴才在。”李得正忙向前半步,依旧躬着身子,一副聆听吩咐的样子。
“唉。”这位年轻的君王少有地叹了口气,“你来说说,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
“什么事情?”李得正故作糊涂。眼睛却偷偷地朝上瞄了一下,心里说道,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难道,这回皇上要把自己搅进这趟混水之中?
“你少给我装糊涂。”皇上有些薄怒,“自古君臣和睦,国家社稷才能安定,可这大臣与大臣之间斗来斗去的,也非国家之福啊。”
李得正陪着笑道:“皇上,难道您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叫做:清官难断家务事吗?”。
皇上有些哑然。这件事情,于公,是龚家与南昭王府之间的事情,于私,是他这个皇上的亲外甥的婚事。如今闹到这般田地,也不是他想乐见的。
“你说怎么办?”皇上有些沉不住气。今天上午,他特地召见了南昭老王爷,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旁敲侧面击说明了自己的意思。作为呼延二公子的亲舅舅,他当然是站在外甥这一边,他希望自己的外甥有个好归宿,迎得美人归,好了却这桩公案。
但是南昭老王爷执拗得可以,摆出一大堆的诚信理念来,说什么君子重信,既然两家已有婚约,除非女方退婚,否则决不做出悔婚等言而无信的事情来。把这个一心想撮成这桩好事的年轻君王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反正,这件事情必须尽快了结。”皇上气咻咻道,“李得正,你给朕想想办法,一定要让老王爷心甘情愿同意这门亲事不可。”
李得正苦着脸道:“皇上都想不出办法来,非得要让奴才想办法,这不是为难奴才吗?”。见皇上一个充满怒意的眼神瞪了过来,马上啜嚅着不敢再说,就在这时,一道灵光闪过他的脑海,他马上喜上眉梢,笑嘻嘻道:“皇上,奴才想到了一个法子。这个法子虽然缺德一些,但准能奏效。保证南昭老王爷会乖乖地同意这门亲事。”
“什么法子?”皇上顿时眼睛亮了。
李得正凑到皇上的耳边,耳语了几句,皇上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好个李得正,真有你的,这么个法子你都能想得出来。好吧,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李得正笑着连连点头,躬身退了出来,自去做准备了。
喧哗多日的小寒山终于恢得了它的原貌,静寂了下来。龚大学士龚夫人看着家丁把一筐筐女儿喜欢用的,喜欢吃的东西全部搬上了寒山寺,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心才稍微安定一些。
可怜天下父母心哪,哪怕女儿抛弃了他们,他们还是要念叨自家女儿的。在下山的时候,他们相互搀扶着,还频频回望。
龚燕如端坐在正殿之中,烟雾袅袅,使人看不清她的脸。
旁边低垂着头站着几个老尼姑,她们原来是这座寒山寺的主人,自这位官宦小姐到来之后,她们就变成了这个小姐的仆役。
“小姐,该用斋饭了。”一个老尼姑道,声音有些诚惶诚恐。
“好吧。”龚燕如淡淡应道,伸了一下手,旁边的紫氏马上急步走过来,扶起了她。这位龚小姐,虽说因情生变出了家,但是依然过着有丫头婆子侍伺的日子,与以前的闺阁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紫芪小心冀冀地扶着自家小姐,虽然自家小姐变成这副模样让她觉得怪异,但是,小姐沉默的性子更让她有说不出的惶恐。自入寺之后,小姐现没有多说过一句话,仿佛是真正当自己出了家,如行尸走肉般吃饭,念经,睡觉,有时会在暗处坐上一整晚,眼眸处折射出的寒光让紫芪毛骨悚然。
紫芪想不明白的是,自家小姐执意要出家,到底是真的看破了红尘,还是以此抵消内心的苦楚,或者是为了达到让别人也内心愧疚的目的,企图挽回局势呢?
山上最后一盏烛光熄灭的时候,向北的一扇窗子忽然开了,从外面侧身跳入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身姿矫健,三两下就隐没在屋子里。
屋子的四周,窗户均被覆上了窗帘,里面的光线透不出去。奉在桌上的夜明珠,发着璀璨的光,龚燕如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黑衣男子,幽幽叹息一声:“二当家,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