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儿月兑下了自己的披风,给彩云盖在了身上,顺手给她解了穴。
她的脑海里不由得飘出了一副画面:月光下,俩姐妹抱头痛哭,悲天抹泪,互道不是,冰释前嫌,场面将极度感人……
憋了半天,刘彩云终于开口了,悠悠道,“要你多事。”说着坐了起来,整理好了衣衫。
六儿听了这话就是一愣,“嗯。”一贯伶牙俐齿的她有点语塞了,明明是她救了刘彩云,怎么又变成自己多事了,好大的一头雾水。
“喂,刘彩云,你有没有搞错,刚才你救我一次,现在我救你一次,扯平了,我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哼。”六儿气鼓鼓的坐到了地上,呼呼喘着粗气,有点想哭,但又觉得不值。
刘彩云瞥了她一眼,冷语道,“我领子里藏着根银针,刚才我趁他们争执时,已经冲破了脖子以上的穴脉,我早就把针含在嘴里了。”
嗯,六儿忍不住对了个眼,这难道是在写小说吗。
只见刘彩云站了起来,顺手把披风搭在了六儿的身上。
哦,好凉的手哇,六儿一个激灵,她算明白了,怪不得娘会说,手凉没人疼。
有道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刘彩云一把拉起了地上的尸体,那尸体后还插着那根铁棍,当她把那尸体的脸扭过来的一刻。
“啊。”六儿一看,果然,那人的眉心正中扎了一根银针。
这谁能知道,到底是她扬手出招,掷出的带尖铁棍,从后心插进去,扎死了这个婬贼;还是刘彩云的这枚银针,直扎那婬贼的印堂穴,才让那婬贼小命呜呼了……
千古冤案也,哇呀呀,好难争出前后。
此时,刘彩云还是那张冷脸,甚至连一个谢字都没有对六儿说。
童年,关于娘的那段记忆,在她心中,如阴云遮日,挥之不去。
所以,她时刻都在想如何能保护自己。
刚好,投奔到她爹山头的能人异士里,有一个世传玩暗器的高人。
于是,她央求再三,才在那个老头身上学会了这门绝技。
可是,再好的兵器也挡不住暗器,再好的暗器也挡不住险恶的人心。
刚才,她中了点穴针,浑身不得动弹的时候,本以为自己完了。
被人拖进树林的一刻,她的泪水映着月光流淌了下来。
悲惨的身世,不幸的童年,早已让她不再恐惧死亡。
但是,比玉碎更难以让她容忍的是瓦碎与凌辱。
她不知道为什么,命运总是不停捉弄那些,已经倒霉到不能再倒霉的人。
当小六一声清脆的叫喊,划过这死一样寂静的夜晚时。
她绝望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就好像即将溺水而亡的人,于生命的即将终点处,看到了救命的稻草。
可是,当小六和她一样被弄进了树林里,她再次绝望了,甚至还有些悲哀。
就连那残忍的婬贼,都会抱着小六儿窜进树林来,而对她却像是拖死狗一样拖进来。
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安排,需要用残酷的现实不断去验证。
谁比谁的命运更高贵,谁比谁的命运更卑微。
之后,发生的事情,更让她彻底的屈服于命运两个字了。
对待命运,她报以两字—投降。
连那个最初看上她的婬贼,看到小六的美貌都惊艳不已,决定“厚此薄彼”。
她的心中狠狠咒骂着:命运就他妈是一场悲剧。
但是,她又忽然冒出一丝的快意,一丝说不上什么的快意。
因为,居然有一个人,一个比她幸福高贵的女孩,就要和自己一样被拖入悲剧的漩涡了……
她的心在挣扎,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冒出这种恶念。
她的身体也在挣扎,冲破穴道的那一刻,她措不及防的衔出了那根针。
这绝技,她学了好久,也练了好久,没想到终于等到派上用场的一天了。
可是,当她用余光看到那个婬贼,在月影下那下流举动的时候,她情不自禁的说了句:“别碰她。”
说完,她自己也是一惊。
她恨六儿吗,回答是,是。
因为她爱的男人却爱上了这个美丽可爱的女孩。
既然,她得不到了,她也别想占有。
哼,一起被毁灭也好。
但是,她心底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不要再毁掉那个美丽纯洁的生命了,你要让世上再多保留一些美好。”
是母亲吗,是她的母亲在天边呼唤她吗?
一个那么美丽温婉,贤惠淑德,坚贞不渝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女儿,受尽凌辱,跳崖自尽。
既然老天要毁灭一些东西,那就不要毁掉那些幸福的了,不如,把那些悲伤的再一次,又一次的踩踏在脚下吧。
刘彩云决定,为了拖延时间,豁出去了……
因为她即使叫来了那个婬贼,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让口里的银针一击即中要害,这无疑是一场愿赌就输的赌博。
可是,命运又和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至少是吓了她一跳。
她的针,六儿的铁棍,同时扎入了这个禽兽的身体。
六儿救了她吗?
是的,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肯定的答案。
因为她平时只在领口藏一根银针,以备不时之需。
很显然,如果不是小六儿来找自己,她的一根银针怎么可能在自己被点穴后,同时杀死两个人。
想到这,她自己都不由得心底打了个冷颤。
但是,她的性格,始终是那副臭德行,鸭子熟了,嘴还硬着。
而此时,六儿的脑子也没闲着,她看着这个比冰还冷的女人,就觉得浑身冷飕飕的。
乖乖地,怪不得董大哥不喜欢她,估计是吓得,和她一起,太危险,浑身都是暗器,随时没准都会挂了。
刘彩云一看小六儿开始发呆了,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她知道,这件事必须马上处理。
她嚷了句,“小丫头,咱们赶快处理了这两具尸首。”
六儿感到她说话的语气,到不再似以前那般阴阳怪调了,暗乐自己没有白忙;
但是心念一转,合着我小六大半夜地跑出来,找她,救她,就求了这么个结果,未免太悲剧了。
彩云看了一眼她,“快点,咱们把他们埋了。我想了想,这事不能和别人说,因为这一说,人家问细了,就说不清了,辱没了我二人的清白。”
六儿抬头看了一眼她,“真埋了吗。”
正在这时,“六儿,六儿。”一阵山炮般的响声从树林外传来了。
一听就是胖姐,六儿正犹豫,刚才这事要怎么和她说清才好。
“在这哪。”刘彩云回了一嗓子。
胖姐几个箭步冲进了树林,“急死我了,我去河边等了会儿你没在,我到……”
胖姐说了半截,看见地上歪拉着两个尸体了,不由得一惊,粗声问道,“这,怎么回事啊。”
彩云冷语道,“俩该死的坏人,险辱没了我们,该死。”
胖姐一皱眉,“唉,是咱们军营里的人吗。”
六儿答道,“不知道,都不认识,使了点穴针暗算我们。”
胖姐在三人中最年长,“唉,这,两大活人,怎么处理。”
彩云一横,“埋了,以绝后患。”
六儿一举手,“行,同意,埋。不过,这俩人别埋一起,刚才这个被刀扎死的人,他临死时出手救了我,给我解了穴。我觉得,他人品还好点。还有我得先把素素姐那个铁棍拔下来,还得擦擦。”
彩云又是一横,“啰嗦。”
胖姐插着腰,“我也没见过这个阵势,既然是婬贼,埋就埋了吧,动手动手。”
彩云伸出了手,“这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她知。”
胖姐和六儿对视了一下,三只手握在了一起。
是夜,月黑风高,树林里,三个女人,两瘦一胖,挖坑,埋人。
三个姑娘草草处理了两具尸体,正要往回走,彩云开口了,“唉,我的马估计是丢了。”
原来钱大海的点穴针击中刘彩云的一刻,她正牵着的黑旋风站住了,钱大海一出来,觉得这马是个祸害,一出手往马上来了几针,马惊了,撒蹄子就跑,早已经不知去向。
“唉,真是同命相连。我刀丢了。”六儿叹了口气。
“啊?”彩云一惊,继续问道,“就你那把从不让人碰的破刀。”
六儿一点头,“对。”
彩云一摇头,“不会吧,小丫头,你不是天天背着吗。”
六儿一抬眼,“好姐姐,我说你别藏了,把刀还我吧,我都急死了。”
彩云一瞪,“我没拿。”
六儿眨巴着大眼睛,眼泪快出来了,疑问道,“真的。”
彩云,“废话,偷东西,你把我刘彩云当什么人了。”
六儿又追问了一句,“别逗我啊,我受不了这个刺激。”
彩云无奈的摇了摇头,噌地举起了右手,直指苍天,“老天在上,我刘彩云,没拿小六的刀,如有谎言,天打雷劈。”
六儿一听,好似心口挨了一掌,心疼的呜呜哭上了。
胖姐一看,劝道,“小六,你是怎么了,乖妹妹,别哭啊。大家说清楚了不是挺好吗。”
六儿一边哭一边说,“彩云姐,你以后别再找茬了,我受不了,我可喜欢你了,你能对我好点吗。我向苍天保证,我真的不喜欢董大哥,我早就有心上人了,那刀就是证据,那是定情信物。”
彩云一个脸红,也觉得自己对小六儿挺过分。
并且她喜欢董青的事情,原来已经被六儿给看出来了,但是听了这话,总算也宽心了。
“哎,你,别哭了成不成,你怎么会怀疑我哪,我真的没拿。”说着,她伸出手停在六儿脸蛋上,帮她抹眼泪。
好奇怪,她的手似乎比刚才暖多了,有了一种属于生命的温度。
胖姐说,“不是我说你啊,刘彩云,小六这丫头挺好的,人家都有心上人了,你就别吃那个飞醋了。看给小六给折腾的。”
胖姐最看不得女孩子哭了,她一嗓子嗷嗷,“小六,我说你别哭了啊,再哭把狼招来了。”
六儿一听,哎呦,上次金营遇到狼那事,她还心有余悸,立马抹了抹眼泪,“真的,有狼吗?”。
胖姐和彩云看着小丫头这憨样,“噗嗤”,“噗嗤”的乐了。
“刘彩云”“六儿”“胖姐”……只听远处,好几个姑娘骑着马走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