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儿眉飞色舞的给陈老八叙述了三年前南宅的往事,陈老八听到激动处哈哈大笑,听到紧张时唏嘘不已。
他没有料到,自己居然能够在平西大营遇到杀死南霸天的恩人,真是苍天有眼。正待和六儿说些感激的话,帐篷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陈老八接令。”
六儿和陈老八相视一愣。
六儿嗖嗖地就窜到床上去了,蒙上大被子,继续装伤,不能太得意忘形。
只见大壮小壮前后脚走进了军法营,俩人瞥了一眼六儿,径直走到了小监牢前,掏出钥匙把锁打开了。
大壮开口道,“陈老八,出来吧。大将军口谕,金营下战书,明天一到六营集结出兵,让你去戴罪立功。”
陈老八瞪大了眼睛,一时间说不上是欢喜还是忧愁。
六儿在床上皱了皱眉头:天煞的,好容易赶上打场硬仗,自己还得窝在这鸟地方,没法出去冲锋陷阵。
点背到家了。
大壮小壮上前给陈老八松了绑,小壮一乐,拍着陈老八的肩膀,“大哥,恭喜啊,又自由了。这不是吃饱撑的吗,还不够折腾我们兄弟俩的。”
陈老八抱拳拱手,“多谢两位小兄弟,烦劳了。以后大家多走动。”
大壮不愣着脑袋,摆了摆手,“拉倒吧,大哥,您走好吧您,还是别见了,估计再见准没好事。”
小壮照着大壮腿肚子就是一脚,赔笑道,“他乌鸦嘴,不会说人话。大哥您别搭理我哥,他有点傻。”
陈老八谢过了给他松绑的大小壮兄弟,有点依依不舍,似乎在军法营待了一个下午,还待出感情来了。
临出帐篷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眼六儿,目光急切,“丫头,咱俩有缘,不如咱们结拜个兄妹吧。大哥挺喜欢你这小妹,日后你出嫁,我也算你娘家大哥行不,你不嫌弃我这粗人吧?”
说罢,陈老八晃着大黑脑壳,抿着大嘴,嘿嘿一乐。
六儿仰起头,调皮地一乐,一骨碌跳下了床。毕竟大壮小壮是自己人,也不必忌讳了。她和这陈老八,许是上天的机缘,也是一见如故,肝胆相照。
六儿第一次深深体会到了江湖儿女的快意恩仇和豪情万丈,她清丽无双的眼眸闪着光芒,“好啊,大哥。”
六儿面向南方“扑通”跪下了,双手抱拳齐胸,眼光明亮无邪,正色道,“皇天后土,三界十方神明,我苏六儿愿和陈大哥结为异姓兄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违背此誓言,天诛地灭,不得长生。”
陈老八也面向南方“扑通”跪了下来,双手抱拳齐胸,咧嘴说道,“阎王老子和玉皇大帝,八仙孙行者,还有刘关张三位大哥,总之天上地下的神仙英雄,你们都看着哪,我陈老八是个有福气的人,那叫什么乡遇什么玩意来着,反正是遇到恩人了。从此,我陈老八也有妹妹了,做大哥的,愿意为恩人小妹,甘洒热血,赴汤蹈火。嘿嘿,快起来吧,八妹。”
……
……………………
……………
……
头晕哇。
六儿以为只是和陈老八单独结拜个兄妹,谁知,陈老八把自己的其他六个结义弟兄也都算了进来。
陈老八掰着手指头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嘿嘿嘿。”
六儿心中骤然一紧,脸色登时有些苍白,很显然,这其中肯定包括了已故婬贼徐小昆和钱大海。
苏六儿,要这么论起来,你等于是要了两个结义大哥的命呀。这事可不能说,打死也不能说,到了阴曹地府都不能说。
虽然当时事出有因,情况危急,但是如若传到了江湖上,又该是怎样一番猜测和纠结。
苏六儿还怎么出去混了。
污点啊污点。
以后再要杀人,下手前可得留心了。
但愿这件事情,就此别过,不要再有人提起了。
阿弥陀佛。
陈老八把六儿拉了起来,用大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是一乐,一口的黄板牙,“八妹,大哥走了,晚上好好吃,吃胖点才有福气。明天打完仗,待大哥杀他几百个金人,再来看你。”
六儿感动不已,这结义的大哥,到比亲哥哥还要嘘寒问暖,关心自己。她眯眼一乐,“大哥,我会多吃的。你多保重,明天见。”
目送走了陈老八,六儿站在帐篷门口,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小壮无奈开口了,“我说六儿姑娘,小祖宗,小姑女乃女乃,您老人家能回去老实待会吗,别给我们哥俩再惹事了。”
六儿冲着小壮吐了吐舌头,回了帐篷坐在床铺上,她的思绪有些乱了。
刚才和陈老八的一番对话,让她忆起了逃命而去的秀儿,想起了肥佬坏蛋南霸天,记起了当年无意间帮助的乞丐……
每个人的面孔,都那么鲜活的印在了自己的脑海之中,刻骨铭心,不可磨灭。
自己的懵懂童年,居然不经意间改变了那么多人的命运,让他们的生命轨迹发生了惊天逆转。
滚滚红尘,人们究竟为了什么而活着哪?
房契,财富,老婆,自由?
哪怕像陈老八那样为复仇而活着,怀揣着一个关于恨的梦想也好,只要有梦想就不会惧怕明天。
每个人似乎都在追梦,六儿的梦想又在哪里?
为什么人生很短,恨很辛苦,但是爱却很长。
六儿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再次笼罩着她,她忽然蜷缩在床铺上哭了起来,她想知道自己的人生所求到底是什么?
谁能给她答案?
父母?
朋友?
还是老天?
抑或是?
她试图从自己小小的身体里迸发出一种情绪,反弹出一种动力,支持她有勇气面对前方未知的人生。
“对不起。”筐里藏着那个青年忽然冒出了三个字。
六儿楞了下,止住了哭声,“臭小子,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筐里的青年叹了口气,“我不该抢你的馍吃,不该喝你的米粥。你是饿哭的吧?如果你不开心,就拿我撒气吧。还有,女侠,你能别叫我臭小子吗?”。
六儿一听“女侠”二字,抹了抹眼泪,兴奋了起来。臭小子竟然尊称自己为女侠了,看来南宅的故事没白讲。
她站起紧走几步,照着藤筐来了一脚,“自作多情,我不是因为你哭的。我是在思考我的人生,哼,你不懂的。”
筐里的青年思索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了,“小六女侠,你能给我起个名字吗,我想有个名字。七,八,九,十,百,千,万随便你,我排在你后边。”
六儿“扑哧”一下破涕而笑,“算你识时务,不敢抢我的威风。你知道六字在我们那是什么意思吗,是顺的意思,六六大顺,知道吗?容我想想,你叫什么才好。”
六儿摇晃着小脑袋,稍加揣测,一个坏念头涌动上来;鉴于臭小子这一天的恶劣行径,一丝狡猾的坏笑从她脸上淡淡拂过,“你就叫阿达吧。”
筐里的青年微微一笑,“不错,听起来很有力量的感觉。”
六儿心里都要乐开花了,却仍正色道,“发达这个词,你懂吧?叫阿达的都是很成功的人。像咱们大将军叫于达,能管一万多人。我看你以后比他管的人,要得多的多的多。我看好你!”
六儿一边说着,一边小脸烫烫地,自己这样是不是很过分?
其实阿达的意思在闽南一带是秀逗、傻子的意思,如果这个青年一直失忆,这个名字将伴随他终身。
阿达约等于白痴,约等于笨蛋,约等于……
筐里的青年咯咯地笑了起来,“好,就叫阿达吧,你姓苏,那我以后就叫苏达了是吧。”
六儿点了点头,来回踱步,“对,你就叫苏达。我很欣慰,以后你就说,你是……我爹的私生子!”
六儿是一个很邪恶的小孩子。
苏成渝这老头太可怜了,出了趟门,投了个军,居然多了一个私生子。
这将是历史上的又一桩孽债冤案。
“哈哈哈。我有名字了,我叫苏达。好名字!”青年在筐里兴奋地念叨着。
六儿又上去踢了一脚藤筐,撅起嘴,“你小声点,被人听到有你这么个人,你就完蛋了。”
青年止住了笑声,“我能小声说句吗,你能把穴给我解开吗,我浑身不得动弹,又听你讲了一下午侠女故事,腿脚都要抽筋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六儿一把揭开了青年头上堆的黑棉袄,得意起来,“看在你随了我的姓,落户在我苏家的份上,姐姐就把你的穴位解开。不过,你可别乱跑。”
正在这时,帐篷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六儿把黑棉袄往青年头上一盖,跐溜蹿到床上,蒙起了被子。
帐篷外大壮小壮嚷嚷上了,“换岗了啊,换成大壮小壮了,邓军医来给送饭来了。”
帘子一掀,邓老头拎着个小筐走了进来,一捋胡子,“小丫头,吃饭了。知道你能吃,给你送了两大碗面条。”
六儿这回吸取了中午的经验教训,一把抢过小筐,拿起面就吃上了。一边呜泱泱吃着,一边鼓着腮帮子说,“邓伯伯,您先别走,我听说明天咱们就要打仗啦,金营下战书啦,是真的呀?”
六儿的小脸都埋进面碗了,吃的天旋地转,脑门子上还粘着两块女敕绿的葱花。
邓老头坐在床边,忍俊不禁,“丫头,你老实跟这待着吧,问那么多,你是大将军啊,那人你看的怎么样了?”
“额”“额”“额”,六儿连连打了三个饱嗝吃完了,傻乐着,“给点水喝先。”
邓老头无奈地摇了摇头,“丫头,老夫没给你带水,不过马上有个水壶……”
六儿一阵风似的就窜出去了,吓了大壮小壮一跳。
她看见邓老头的马鞍子下挂着一个水壶,一把给拽了下来,又嗖地跑回了帐篷。
六儿开了盖子,“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又跑到藤筐边,一掀棉袄,“阿达,有水了,喝吧,乖啦。”
说话间,她小手一点,给阿达解开了穴。
阿达的嘴唇都惨白了,干得血口子都出来了,还爆皮,要是再没有水喝,他渴得都快要咬舌喝血了,他咕咚咕咚的喝着那壶无比甘甜的白水。
六儿一坐在床上,点指青年,“阿达,慢点喝,别倒霉的喝凉水再把自己噎死。”她又咪咪一笑,“我说,邓伯伯,您这面挺好吃,就是太咸了,下次跟他们说说,少放点盐,再把我齁死……”
邓老头在一边都看傻啦,再听着六儿煞有介事地在自己面前一通白话,简直是哭笑不得。他不由在心里暗暗埋怨周福臣,福臣啊福臣,看你找这俩预备手下,一个叫不靠谱;一个叫谱不靠。
老夫的大业,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呀。
“哎呀,愁死老夫了。”邓老头一激动,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六儿咯咯地笑了起来,“邓伯伯,别激动,为了放盐多了,齁着我这个事,您不用怪自己。众口难调,谁还没有失手的时候呀。不过我要是去了伙房,准比他们烧菜做饭要好吃的多。”
伙房?
邓老头眼睛一亮,伙房这差事不错,不用上前线去打仗。不打仗,就死不了了。再等两天,把小六儿弄伙房里算了。这丫头虽然毛病挺多,但是傻乎乎的好摆弄,轻功应该也不错,老夫今后要大大的重用这孩子。
不过听着小丫头叫青年“阿达”,这青年不是失忆了吗,怎么又有名字了,难道说早就和这小丫头认识?老夫得问问。
邓老头站起身来,径直走到了藤筐边上,看着抱着水壶不放的青年,眉心一皱,“青年人,你到底是谁?姓字名谁,从实招来。”
青年喝了几口水,正想要从筐里站起来。可是窝在筐里一下午了,浑身都麻了,看到刚才把自己塞到筐里那老头又出现了,他本能地有些抵触。
不过,观察了一会儿,他见六儿和老头交谈甚欢,也就不那么机警了。他低头回道,“我叫苏达。”
六儿跳过来,嬉皮笑脸地补充道,“他叫苏达,是我爹的私生子,嘿嘿。”
啊?
私生子。
怎么又冒出一个私生子来。
邓老头两眼放光,脸憋的通红,揪住青年衣领把他扽了起来,这下苏达的筋骨可是完全被拉开了,疼得他直呲牙。
“小东西,说老实话,你当真是苏六儿她爹的私生子?那我且问你,苏六儿家乡何处,几月几日出生,家里都有什么人。”
六儿一激灵,邓老头怎么突然这么严肃,问这些问题干嘛?
青年脸色一沉,“家乡文江,六月六日生人,家中一兄长,父母俱在,小康人家。”
青年把刚才从六儿那里听到的,一股脑地讲给了邓老头听。
苏六儿心里这个美啊,行,洗脑挺成功,没白认这小弟,耶。
青年其实也是想就坡下驴,他下午听六儿讲自己除暴安良的经历,再加上对六儿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与其当个失忆的没有身份的人,还不如当这小姑娘的弟弟划算,起码不是黑户,有个名分就好。
邓老头点了点头,看青年答的这般流利,到也确实如此;但是,万一是小丫头和他串通好了,也未可知。
邓老头脸色阴寒了几分,忽然转身问道,“既然你是苏六儿他爹的私生子,那我且问你,苏六儿他爹叫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苏六儿一听,历时傻眼了,这个还真没和阿达说过。(感谢对年年的厚爱,求收藏推荐和支持,你的收藏是我写作的最大动力,我会充满力量耶,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