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辞了爹爹,承浅便带着鬼权出谷了,在外等候的马车仍旧守候在谷外,二人上了马车,回到蜜桃园里时,已经是晌午了。
回到蜜桃园后,鬼权仍旧住在梅园里,承浅吩咐人好生礼对他,自己则去忙一些琐碎的事。
书房中,瑶红端来茶水,轻声地放在承浅触手可及的地方。站在她身边时小心地看了眼她有些烦躁的表情,随后劝道:“小姐,不如先喝口凉茶,天气热,燥气也就多,凉快凉快,再处理这些事也不迟。”
她摆摆手,长叹口气。“生意越做越大,我也越来越累,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她如此抱怨着,想到最后,索性抬起头,看着瑶红。
瑶红抿了抿唇,然后一脸无辜地眨着眼。“小姐,瑶红不懂这些”没事给小姐跑跑腿,开个什么宴会的,她到是在行。
此话一出,她便嘿嘿地笑了起来,心中打着坏主意。“这些东西看的我眼睛酸痛,不如”她眼睛一转,坏道道已经想了出来。“不如你就给我念吧?我躺着听!”
说时迟那时快,她已经站起身,将书案上放着的一本账本放到了瑶红的面前,随后自己拿着茶碗,两步并做一步,飞一般地到了贵妃塌上,把茶碗放到一边,然后便躺在了贵妃塌上躺好,阖了眼,嘴角带着笑容。“好了,刚才看到第三十五页,我在那页折了角,一看就看到了,你读吧!”
瑶红愣愣地看着手中的账本,回眸去看小姐,她正美滋滋地躺在贵妃塌上,摇头晃脑地打着什么节奏,似乎有什么开心的事一般。
小姐懒,很懒。自幼便是如此。
可她又很聪明,小时候学字的时候,她只要看上一遍就会读写。
瑶红自幼便陪在承浅身边做贴身的丫头,字也认识个大概,可却也不像文人墨客一样,阅读顺畅,善于谈诗作画。让她读这个。真是难了她了。
正一筹莫展之时,瑶红隐约地看到外面走进来一人。
如此热的夏季,他竟然穿着黑色的衣服,定睛一看,是鬼权。
“瑶红,快念啊!”她催促着。
此时瑶红如看到救星一般,上前两步,正要说话时,却见鬼权食指放在唇间,示意她不要说话,随后递了一个眼神,指着躺在贵妃塌上毫不知情的承浅。
她大梦初醒般,然后点头道:“这就念,这就念!”说完,就把手中的账本交到鬼权手中,翻到了小姐所说的那一页,然后指着第一行,去看鬼权。
阳光下的鬼权,脸上的阴郁已经不见,似乎也不是小姐口中的那个冰冷的男人。
瑶红对鬼权的印象改变了很多。
鬼权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瑶红想笑,可又不能笑出声,只得捂着嘴,踮着脚走了。
树下的知了叫着,承浅躺了半晌,又没有瑶红的声音,等的正着急时,却听见一个男声传来,如薄冰碎裂的声音一般,清脆动听。“吴洲万宝商行,捐白银一百两,以治水患,疏通河道。”
这声音是鬼权?
承浅睁眼的瞬间,已经坐起身来。
鬼权正要读下去,却见她已经起来。她穿着一身浅红色的衣裙,长发只简单的束起一个马尾,耳边的碎发有几道自然形成的波浪,此时她正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他心中一笑,嘴角慢慢扯开一个笑容。“我读,你听便可。”
她的桃花眼越瞪越大,似乎是有些疑虑地站起了身,步到鬼权面前,她抬头看着高出他一头的鬼权,凝声问道:“瑶红呢?”
背在身后的双手慢慢挪到身前,极为自然地将鬼权手中的账本拿回后,她瞪着的眼终于恢复原样,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地笑了笑。“瑶红这个懒蛋,怎地让你来读这些琐碎的东西?”她略有紧张地转过身,走到书案前,打开了抽屉,将账本放了进去。
这一切,她做的很自然,没让人看出任何不满。
而鬼权则是随意地看着书房里的布置,一桌一椅,皆是上品,他又走到书架前,看着每一本书的书名。“你别怪瑶红,是我想帮你的。”
承浅看着鬼权的背影,黑色的外衣上,有黑灰色布料的拼接,将他的身影勾勒地更加纤长。背在身后的双手上带着黑色的半指手套,一双手只露出了五指,不见手腕,高耸的衣领将他的颈项包裹了一小半。
黑色与黑灰色的拼接让人看起来如此庄重,半指手套配的更是威严无比。
给承浅的感觉,犹如一个武士一般。
她略微敛了下心神,随后略有抱歉似地道:“我没有怪谁的意思”她嘴上这样说,可心中还是埋怨着瑶红不该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鬼权,让他来诵读。
因为这些钱是匿名的捐款,而且每一笔款项,都要由她核对过后,才能分发下去,给正在发水患的地方救急,绝不能被那些贪官苛扣了一分钱去。
“小浅,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他转过身,看着低垂着头的承浅。
她抬头,对上鬼权的目光。
他的目光中有着一种伤心,那是承浅所不能理解的伤心。
是承浅的不信任伤害了鬼权吗?
忽然她有些懊恼起来,回身便把抽屉里的账本拿出来。然后走到鬼权面前,略微沉思了一会才道:“鬼权,你帮我读,我来听,好不好?”她抬头看着那张紧绷着的脸,不苟言笑的鬼权看起来仍旧是如十二月的寒霜,无人可以融化。
他撇过视线,“你不是说要去姝红苑?”
突然转了话题,承浅拿着账本的手不知该如何收回,知道鬼权有意不想再碰账本,她立刻有些着急起来。“今晚才去呢,现在还早,你能不能帮我读?我从爹爹那回来就一直在看这些账本,看的我烦死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他垂眸,看着她递来的账本。“你相信我?这毕竟是”
“嘘”承浅打断鬼权。“我要试着相信你。”如果不试着相信他,两个人之间总是会有隔阂,有了隔阂,又怎么能信任对方?不信任对方,又怎么能换得真心?
他心中轻笑一声,看着如此天真的女子,接过了她手中的账本。“你回去躺着,我帮你读。”
承浅见他接受,心中高兴不已,转身又回到了软椅上躺着。如此,诵读声一直持续到晚饭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