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兵,指的是充满悲愤心情的军队。哀兵必胜。说的是两军相遇,悲愤的一方一定能取得胜利。这里所谓的悲愤心情,实际上指的是士气;就跟两军相逢勇者胜的道理一个样。这里的“必胜”,只是说明一个道理,只相当于“可胜”,或者说“应该取胜”。
现实的情况是,汉军完全挡住了根罕音部落的攻势,根罕音部的前锋骑兵在通过一个个尸体垒成的小丘之后,几乎不能对汉军的新防线形成冲击的力量。于是,前锋骑兵就在拒马枪和弓箭的双重攻击之下,倒了一茬又一茬。后续的根罕音骑兵密密麻麻地填满了东岸两处树林之间的两里多空地,因为“哀”,因为义愤,而不断地往前挤。但一时半会儿,还挤不上去。整个战况已经陷入一种胶着的状态。两军主要的杀敌手段已经转变为弓箭了。
在这种弓箭对射的情况下,汉军弓箭手的长弓杀伤力更强。由于弓箭手都站在地面,每箭射出,都稳稳当当。而游牧骑兵则骑在马上,马匹还在不停地躁动,游牧骑兵还需要用双腿紧紧地夹住马月复。不仅多花了力气,而且也不够稳当。而对于敌军的箭矢。汉军的阵形比较疏松,被射的可能性较小。游牧骑兵则过于密集,被射的可能性极大。汉军疏松的阵形,是为了形成“面”杀伤。前排弓手射敌军后排,后排弓手射敌军前排,让敌军前面后面都同时享受到箭雨的沐浴。游牧骑兵过于密集,则是因为他们“哀”,因为他们满腔义愤,因为他们人人都想冲到最前面。仅仅在冲不上去的情况下,这才开始射箭。
于是,密集的游牧骑兵射出的箭矢,其落点也相对密集。汉军弓手只要避开那一带就能够极大地避免伤亡。形势对根罕音部落极为不利。
如果根罕音部落的骑兵没有“哀”,那么眼见自己的勇士正在汉军长弓手的攒射之下一片片地倒下,化作一具具冰冷的、毫无意义的尸体的不利局面,他们就应该选择退兵。但可惜他们“哀”了,他们已经杀红了眼。
于是,天色还足够明亮,夜幕还没有降临,七万根罕音部落骑兵就全部躺在了汉军阵地的前面。这一次,游牧骑兵另外两支军队没有来替他们收尸。那两支军队拔营走了。收尸的事情留给了汉军。
……
是日,田润的一万重装步兵死亡三千人,重伤两千人,轻伤四千人,无伤一千人;一万枪兵死亡四千人,重伤三千人,轻伤三千人,无人不伤;三万弓箭手死亡六千人。重伤四千人,轻伤人一万人,无伤一万人。累计死亡一万三千人,重伤九千人。
当夜,田润军西岸的三万人全部过了老哈河。整个营盘再次前移,几乎就要超过两旁的树林。营盘前移,是为了给后面腾出地方。辎重兵们首先为轻伤的士兵进行简单的包扎,然后才开始救护九千重伤的士兵。一万三千具自己人尸体则暂时运到河边存放。
阵前,躺着约三万具游牧骑兵的尸体,约四万名游牧骑兵的伤兵。这些尸体及伤兵,因为营盘前移,需要再往前方搬运一下。这个事情还是由体力充沛的后备士兵来完成。一万后备士兵,很忙了一阵,这才完成了任务。之所以干的时间长,是因为他们对每个游牧骑兵都补了一刀。
紧接着,这后备的一万士兵,其中五千转为重装士兵,补足一万之数。剩下五千则转为枪兵。
赵云找到田润,请求次日出动骑兵。三股敌军当中,还有一股敌军是生力军。那股生力军的人数,跟第二日进攻的游牧骑兵大致相当。而第二日。田润军队虽然大胜,其实也不过是一比三的胜利。赵云不忍心看到次日又重演这样沉重的伤亡,因此请求出战。
但是,田润没有同意。
……
第三日,敌军又如约而至,只不过三军变成了两军。
汉军阵前的尸体,相当于就是游牧骑兵冲锋的障碍。因此田润这边不急。过了一会儿,果然,敌军打着白旗来搬运尸体了。田润注意看了一下,前来搬运尸体的人,两军都有。两支敌军,本来是不容易辨认的。但其中一支军队在第一天的进攻当中,损兵一半,剩下一半几乎人人带伤。这就容易辨认了。
让他们搬吧。田润这边下令做饭了。一个时辰之后,尸体搬完了。当然,田润这边的士兵也吃完了饭。田润叫来了赵云,问:“有个词语,叫做‘恋战’,你懂不懂?”赵云道:“大约是说,应该撤退的时候不撤退吧。”田润又问:“你是否恋战呢?”赵云道:“云虽然想战,但绝不会恋战。”田润道:“既然你这么说,呆会儿你就带你的骑兵,步行到重装步兵之后。待敌军冲到两百步距离,以神臂弓射一箭。然后,你的人需要立即从旁边撤出。让弓箭兵顶上。如何?”赵云想了想,问道:“能不能射两箭呢?”田润道:“那就拔到五次拉弓的位置,待敌三百步,射第一箭;两百三十步,射第二箭。两箭之后。你们必须撤离。”“行,”赵云脸上露出了笑容,“总督放心,云绝不恋战。”
……
这一次,是霍赛穆部落的生力军出战。与昨日的根罕音部落相似,霍赛穆部落的游牧骑兵也是七万。昨日,根罕音部落是七万人一齐冲锋的。今日,霍赛穆部落改变了打法。他们的打算是三三一。以两个三万人的队伍冲锋。在未能取胜的情况下,两队都会逃回一些士兵。逃回的士兵再与最后的万人队会合,最后拼死一击。现在,三万人的冲锋开始了。
来了。来的都是不怕死的勇士。其实这里面很多人都怕死。但是,怕死没有用。想不上战场是不可能的。不想往前冲,族规就得把自己处死。跟那种不光彩的死亡相比,还不如上阵杀敌呢。而且,上阵杀敌,也并非一定就会死掉。也许自己的命大,就能逃过一劫。
第一天图嘎吉拉部的冲锋是松散的队形。几乎没有一名骑兵冲到汉军的拒马墙跟前。而汉军的箭矢,仿佛永远射不完似的。也并没有能够有效地消耗汉军的箭矢。因此,次日根罕音部就采用了密集的阵形。今日,霍赛穆部落的三三一,取两者之所长,应该是不错的了。现在的三万游骑,就是密集的队形。
三万骑兵合在一起冲锋。就算汉军的弓箭手能够摞倒一半,也还有一万多骑兵能够冲到汉军阵前。昨日一战,也并非是根罕音部落单方面的伤亡,汉军死伤也同样惨重。而汉军的死伤,就是因为游骑冲到汉军阵前短兵相接所造成的。因而,今日要再接再厉,力争短兵相接。
三万骑兵奔跑的速度是中速。马匹最富耐力。在一般行走的情况下,可以走上一天。在中速奔跑的情况下,能够跑上一个时辰。但高速冲刺就不行了,也就一会儿功夫。
当霍赛穆部落以中速接近到距离汉军阵前三百步距离的时候,赵云的骑兵发箭了。当然。这个时候他们都没有骑在马上。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使用神臂弓。反而因为脚踏实力,而瞄得更准。
能够在三百四十步距离贯穿铁甲的箭矢,射中三百步距离的游骑,是什么效果?这些游骑根本就没有铁甲,仅少数地位较高一点的有牛皮甲。于是,自前沿的三百步距离至三百五十步距离的三千多游骑离鞍飞起,摔落马下。
由于地形不够宽敞,三万游骑一排也就一千骑左右。一轮箭雨,射了三排多。按说,死的人并不算多。但是,这种死法却有点不同。中箭的游骑几乎无一例外的会被箭矢带离马鞍,飞一截,然后才跌落尘埃。这种有异于普通弓箭的效果,立即让霍赛穆游骑想到了床弩。
游牧民族经常抢劫汉人的村落,但是却极少攻打汉人的州城。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州城有床弩。
床弩是将几张弓安装在床架上,以绞动其后部的轮轴张弓装箭,待机发射的一种装置。床弩常常用多人绞轴,用几张弓的合力发箭,其弹射力远远超过单人使用的擘张、蹶张或腰引弩。床弩通常不多,射出的箭矢不够密集,但威力实在吓人。而且,床弩的射程太远。就拿现在来说,自己的弓射不到两百步,而对方却射到了三百步,纯粹是单方面的屠杀。
面对床弩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还不是跟面对汉军的弓箭一样,向前冲呗。只有冲垮了汉军的拒马阵,才有可能摧毁汉军的床弩。
……
由于是中速,人仰马翻的情况并不严重。剩下两万六千多游骑在略微停顿之后,立即加速。虽然这个距离加速早了一点,但是,考虑到现在已经处在汉军的床弩射程之内,还是只能加速冲锋了。游牧骑兵都知道,床弩的射击频率是不高的。冲快一点,就能够赶在床弩再次发箭之前,到达汉军阵前。
可惜,游牧骑兵的判断与事实存在巨大的出入。赵云这边并不是弩,而是弓。弓的最大特点。就是发射速度。神臂弓的发射速度虽然赶不上普通弓,但却比任何一种弩都要快得多。
当游骑冲到两百步,第二箭就到了。本来,因为游骑在加速冲锋,马与马之间的距离拉大了,不如上次密集;应该说,死亡的人数没有上次多。但是,这次因为距离不同,赵云这边除了直射还加上了攒射。目标并不仅仅是前排敌骑或者前几排敌骑,而是覆盖了后面跟进的、凡距离在三百四十步以内的游骑。于是,第二轮箭雨直接就射了六千多人落马。并立即催生了大面积的人仰马翻。
赵云果然没有恋战,带着自己的人撤下去了。
两万霍赛穆部落的游骑在自相践踏之后,约一万八千人恢复了过来,再次冲向汉军。而这时,他们的起步的位置是两百步。速度还没有跑起来,就进了一百五十步,也就是说,进了汉军弓箭手的射程。汉军弓箭手又岂有不射之理?
前排的人倒下了,后排的人就更惨了。本来就没有把速度提起来,前面居然又出现了大量的尸体和惊马。这一阻挡,速度就更慢了,就更是箭靶了。
简直就是一个恶性循环。最后,有几名游骑终于到达拒马阵前,却完全没有速度。望着坚盾突出的枪林,居然就只能停住发呆。当然,那几名游骑没停多久,就被射死了。
这一轮冲锋很快就结束了。三万霍赛穆部落游骑,最后逃跑了八千多人。田润看到这里,又把赵云叫了过来,说:“刚才你们的第一箭,用处实在不大。还抵不过消耗的箭矢。下次改变一下。就射两百步。不过,在敌军逃跑的时候,你们想办法再出来,背后再射一箭。”赵云道:“追杀逃兵,太容易不过,不用想了。”田润道:“嗨,你没听清楚。我说的可是不能骑马的。”“不骑马啊,”赵云搔了搔头,“那就难了。”
……
很快,敌军的运尸队又来了。田润看了一下,运尸队都是伤兵,明显来自第一天进攻的那支军队。借着这个空隙,田润去看了一下伤兵。重伤的九千人当中,这时候已经死去了两千。有五千伤势好转,另外两千伤势不明。
田润找到了张飞,道:“如何?你感觉普通将领指挥跟你指挥有什么分别?”张飞嘿嘿笑了几声,道:“他们指挥得蛮不错的。”田润道:“那以后就这样。第一仗,你来。你能鼓舞士气。后面的,就让别人去做。尽量让更多的人得到锻炼。哦对了,你会不会带骑兵?”张飞忙道:“咋不会啊?前些日子,我还教过二哥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