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猛发力,杀了近处的两名追兵。纵马往东跑了一截,一看,自己的人马至少有一千多人已经陷在泥淖之中。在草原大漠之上,有些河流不能入海,便自然汇集成湖泊。水量小的,便逐渐干枯,变成泥淖。风沙一吹,上面会浮着一些软泥。盛夏之际,竟然也是一片绿茵。若非当地土著,决难得知。眼前这一片大泥淖方圆十多里,软泥深达数十丈,多的是泥鳅爬虫之属,却是人兽所不至。部落游骑伏兵于此,本来用于内战,却因张飞贪功杀敌,乘胜猛追,竟自己入了绝地。
这时,张飞只见自己的骑兵在游骑的追逼之下,陷入泥淖的越来越多。泥淖边上的人马想要往侧面奔逃,部落游骑却早已掘下深沟,马匹难以跨越。张飞的骑兵三面受迫。自相践踏,不由自主地一个个挤入泥淖之中。沙泥缓缓从脚上升到大腿,升到膝上,再升到腰间。无数骑兵在大泥淖中狂喊乱叫,惨不忍闻。等到沙泥升到口中,喊声停息。但见双手挥舞,过了一会,全身没入泥中。
部落游骑一万多名战士左手持盾,右手衣袖高挽,刀光与健肌交相辉映,一声不作,聚集在深沟外监视。两队游骑精兵不住向张飞剩下的千余骑兵猛打猛射。张飞的骑兵越战越少,一炷香功夫,又有几百骑兵被逼入大泥淖中。
就在张飞马上就要全军覆没的时刻,两队游骑精兵忽然撤下,一将打马越众而出,想要以其个人的勇武,完成全歼张飞骑兵的最后一击。
此举正中张飞下怀。张飞对亲兵交待了几句,约定了突围的时刻。拍马迎上。两马交错,张飞假装后力不继,骑在马上摇摇晃晃,但就是没有倒下。部落骑兵见了,群情激昂,欢声震天。就这么战了八九个回合。然后张飞突然发力,将敌将一矛刺于马下。然后利用部落骑兵一愣神的功夫,杀开一条血路,往外便走。众亲兵及几百个幸存的骑兵早有约定。紧随其后。最后冲出了二十几个亲兵,两百多骑兵。
在他们的身后,大泥淖里的骑兵已经陷没泥中,无影无迹。余下来的小部人马也陷没半身,动弹不得,只有挥手叫嚎的份儿。四野充塞着惨厉的呼喊。又过一会,叫声逐渐沉寂,大泥淖把张飞的两千多骑兵吞得干干净净。人马、刀枪、盔甲,竟无半点痕迹。只有十几面旗帜散在泥淖之上。
……
前面说过,大泥淖由水量较少的河流汇集而成。因此,有大泥淖,附近就必然有河流。而现在这个地方,就是一条河流。这条河流曾经也跟老哈河一样,波光粼粼。后来,水量慢慢减少了,但至少还没有完全干涸。它的河床较宽。河床上面架着一座木桥。站在木桥之上往下望,看不见水流。因为这个河床就跟大泥淖一样,表面浮有一层软泥,软泥上还生长着青草。其实上,这条河的河床,就是一个长条形的泥淖。
李建出兵较晚。当夜一直没有行动。次日天色大亮。敌营仅余右军。霍赛穆部落军营已经消失。而敌右军一时之间,也没有向汉军发动冲锋的力量。因此就拔营撤离。李建一直等到敌右军开始后撤了,这才率领骑兵冲了出去。
此时敌右军仍然有四万多人。李建只有三千骑兵。因此李建并没有过分逼近,而是保持在神臂弓的射程之内,单方面放箭。李建打的主意是,如果敌军逃跑,就追而射之;如果敌军进逼,就往后跑,照样射杀敌军。这样的战术,在与前面的部落骑兵交战之中已经使用过,非常有效。
从接近到放箭。在部落骑兵看来,距离尚远,但箭矢偏偏就射过来了。由于出乎意料的惊吓,再加上右军部落骑兵本来就在撤离之中,于是,就加快了步伐,变成逃跑了。敌军愈逃,李建便愈是逼近,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射杀了超过一万名部落骑兵。
游骑中的首领见势头不对,率领一只万人队,向李建所领的三千骑兵发起了冲锋。李建一声令下,所有骑兵拨马便跑。边跑边往后射箭。敌军追了一截,没有接近距离,反而又被射死了几千人。于是就涣散了斗志,真的变成溃军逃跑了。
李建见到敌军退却,便又率队追赶。不停地放箭。当那支反冲锋的游骑与其他敌军接近的时候,一万人就只剩下两千余人了。
……
这一追,就追了七十余里。前面的敌军忽然出现了拥堵。后面的敌军仍然往前冲上。冲撞之余,人仰马翻,践踏而死无数。李建见敌军混乱,便吩咐骑兵,停箭用枪,直接冲上。
此时,骑兵配备的箭矢是每人三壶共三十支箭。当敌军挤成一团的时候,命中率倒是挺高的。但当敌军散乱地奔跑的时候,命中率就低了。三千人每人三十支箭,理论上可以射死九万人。而实际上骑在马上一奔一逃的时候,大部分的箭矢都射不中敌人。追到此处,敌军由四万多人变成两万人,杀敌两万多人,但大部分骑兵的箭矢都用了两壶以上,剩下的箭矢都不到十支。因此,李建才命令停箭用枪。
换成长枪之后,强骑兵由于有新头盔、脚蹬、马蹄铁及盔甲,战力依然非凡。敌军混乱之余,往两面分头逃窜。这时,李建发现,此处有一道山梁。所有的部落骑兵都准备转到山梁的另一边去,因而才出现了拥堵。如今敌军分头逃窜,大部分人仍然往山梁另一边逃窜。约七八千人便不过山梁,顺着山梁的这边山脚逃跑了。
李建没有理会山梁这边的敌军,挥军追杀逃往山梁另一边的敌军。杀了一会儿,过了山梁。这边的地形,正好就是那一条泥淖河。敌军挤得密密麻麻地,顺着山梁的山脚向前。远处,就是那一座木桥。木桥不是临时修建的木桥,看上去非常坚固。
此时,山梁在右,左边是河。而那条河看上去却只是平坦的草地。李建看见敌军坠后的逃兵宁愿返身死战,也不愿意下到平坦的草地上去。便猜想其中必有蹊跷。当即杀了一名敌兵,枪刺其月复,使劲往左边平坦的草地扔去。再一看,李建就知道了,原来那平坦的草地是个沼泽。
李建对亲兵说,提醒士兵注意,下面是沼泽。命令很快得到传达。李建治军本来就严格,还没有贪功的士兵绕道上前。得知下面是沼泽之后,就更没有绕道上前的了。
就这样,前面的部落骑兵缓缓地走,李建的骑兵在后面慢慢地追。因为道路狭窄,前进的速度都不快。但杀人的速度却不慢。
从越过山梁到这边,至木桥的桥头,不到半里的路程,杀敌又超过千人。
……
李建有些力乏了,想来前几排的骑兵也应该累了。于是,李建没有过桥。而是率领前几排骑兵顺着山脚往前走。叫后面的骑兵上桥追杀。
后面的骑兵属于相对的生力军,势如猛虎,气若游龙,一下就冲了上去。就在木桥的中段,就追上了敌军。于是,长长的木桥之上,又杀了两百多敌兵。
过桥之后,地势豁然开朗,敌军逃往四面八方。冲过木桥的李建骑兵追了五六十步,未得命令,就没有追了。这时,过桥的大约有七百人。
忽然,几十道粗索从泥淖河中飞出。原来,桥上的木梁,事先都已被拆松,用粗索缚住。绳索的另一端,则是隐藏在岸边的几十匹健马。埋伏的游骑一声令下,松缰鞭马,几十匹马一齐发力,奋蹄向前。首先就是将绳索绷直。紧接着喀喇喇几声巨响,木梁拉去。木桥顿时垮塌。桥上的三百多名李建的骑兵立即跌入河中。
伏兵再挥令旗,先前向四方跳窜的游骑突然现身杀回,一阵乱箭,向对岸正处于惊愕之中的约七百李建骑兵射到。当场便射死一大半。游骑再跃马冲锋,杀了一百多人,挤了另外一半多人到河中。当然,这一个小小的冲锋中,游骑也死了两百多人。
李建眼睁睁地就这么丢了一千人,却无计可施,只得下令撤退。这时,对岸游骑则沿岸奔跑,排列在河边,向这边放箭。对岸地形宽敞,能进能退。李建这边则比较狭窄,不便躲闪。李建只得下令让士兵与敌军隔河对射。并且一边对射一边撤退。退过那半里路,重新越过山梁,李建一看,自己这边又死了三百多人。
……
这时,神臂弓的箭矢基本上已经射完了。但如果就这么撤退,距离田润所在的老哈河边距离又有些远。因此需要休整一下。李建登到山坡上的高处,四下一往,发见居然山梁前面约数里之遥就有一座城池。当即下了山坡,率兵前往。
不久,李建兵到城下。先前敌军一分为二,约有七八千人没有越过山梁,顺着山梁而逃,正好就是逃到了这座城中。此时见李建兵到,虽然敌军人数众多,却没有斗志,略微抵抗了一下,便四散而逃了。李建没有追赶,叫士兵择地休息。
李建坐在一个土台上,没喘几口气,忽闻一阵马蹄声响,忙叫士兵上马。刚刚上马,来人已到。原来是张飞。
张飞这时的骑兵,就只有两百多骑,而且还多数带伤。见了李建,张飞跳下马来,道:“哈,还是你行,还有这么多人。”李建素知张飞之勇,亦知张飞早就开始学习带领骑兵,眼见张飞如此惨状,也没好多问,只道:“唉,我也是九死一生哪。”
这时,李建部下忽然来报,说是井水中有毒,已经喝了井水的两百多人死了。李建骂道:“该死!就不能不喝水吗?”。张飞笑道:“你怎么学我骂士兵了?”
话音未落,只见满天通红,城中到处火光舐天。几个方向的亲兵连珠价急报,四城都起了大火。原来这一带草原盛产石油。有些地方掘地便能见油。部落游骑早就下令各处民房中贮藏了石油。少数伏兵一点燃,极短的时间之内就把全城烧成一只大火炉。
李建、张飞当即在亲兵拥卫之下冒火突烟,夺路往城西逃命。城内骑兵乱作一团,自相践踏。亲兵在自己的兵卒丛中挥刀乱砍,杀开一条血路。还没跑到西门,自西门跑过来几百骑兵,报说城门已被部落骑兵堵住,根本就打不开。
李建、张飞转而向东。这时火势更烈,铁甲一被火炙,更觉热不可当。众骑兵纷纷卸去铁甲,乱奔乱窜。城内人马杂沓,喊声震天。
张飞道:“哎,李建,停下!”李建依言停下问道:“怎么?”张飞道:“西门被堵,我想东门之外必有埋伏。今遭反正都是难以活命,不若仍回西门,绕到城墙角上,攀壁滑下,或可捡回一命。”李建略一沉吟,便道:“好,就这么办。”
两人当即带了亲兵,重回西门。遇见其它士兵,大声呵斥,命令同行。有一些士兵跟来有。但大部分士兵都处于疯狂之中,根本就不听从命令了。张飞和李建也没法理会。
到了西门,下了马,腾腾腾便顺着石阶往上急跑。马匹是不能要了。马匹跌下去,必然会跌死。上了城墙之后沿墙而走。到了一处转角,张飞率先而出,手扶着城墙的两面,滑了下去。
转眼间,张飞到达地面。张飞担心被敌军听见,没有叫喊,而是频频挥手,让后面的人赶紧滑下。于是,李建第二个滑下。随后就是亲后。到士兵的时候,因为滑得过快,摔死了四人。
李建眼睛一扫,见自己与张飞两个人的亲兵加一块也才十几个人,士兵不到一百人。初见张飞的时候,自己还感到比较幸运。殊不知自己转眼就步了后尘。
部落游骑的确在东门外设有埋伏。此城因地形限制,就东西两道城门。西门被游骑以大量的土石封住了。专等城内的人自东门出来。城内一千多田润的骑兵因为炙热难当,早已月兑了铁甲。自东门往外冲,部落游骑万箭射来,田润的骑兵立即死伤累累。冲了几次都冲不出去。其后,城中火势越来越猛。没有冲出来的士兵东逃西窜,最后尽皆被烧死在这座大熔炉之中。周围十里都盘旋着略带焦臭的肉香,令人闻之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