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合,然后我们以杜鹃城为据点。兵发成都。”
是时子虚十四年三月十九。
三月二十八日,吐蕃驻扎在通麦的守军同样得知四川雷又招大军进攻的消息。但由于通麦城位于吐蕃境内,将士们只知道建立功勋,感觉不到危险的逼近,是故纪律松弛,军心涣散。军前会议上,还发生了争吵。
大将根敦抢先说道:“我吐蕃大军,能攻善守,扫荡千里,威震四方。现在我们还没有打四川,反倒是川军来进攻我们,太不像话了!气死我也,气死我也!若不将他们打个落花流水,怎么咽得下这口恶气。赞普,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立马去取川军元帅的首级来给你祭旗。”
八思巴.班禅干咳两声,道:“将军稍安忽躁,切莫激动。古人出兵,都要先在朝廷仔细商议,斟酌形势,直到有胜利的把握之后。这才出兵攻击。现在川军忽然攻到通麦,而事先却并没有任何征兆,说明川军统率之人也不简单。若不多加盘算,仅逞匹夫之勇就急于出兵,到时候损兵折将,岂不反而挫伤了我军的士气。”
根敦怒道:“班禅别驾休要长他人的志气,灭了自家的威风。别驾怎么见得我就一定会输给川军?论地形,我军比川军熟悉;论气候,我军比川军适应;论单打独斗,二十余年来,我从来都未逢敌手。兵书上说,凡是抢先占据战场的,便有了主动的优势;凡是落后赶到战场仓促应战的,就处于被动疲劳的劣势。现在川军自千里之外赶来,还未到达,我军就获得了消息,正好可以趁机设下埋伏,等候川军,难道还会反而误中川军的什么奸计不成?”
八思巴却不急躁,依然漫声说道:“通麦城外五十余里山路,两边是悬崖峭壁。峭壁这边,山势陡峭而整齐,一眼就可以望见千丈之高。山上冰雪覆盖,草木不生,根本就藏不住人。悬崖这边,就算是派兵下到江边,到时候上不来。也是全然无用。将军若要抢先占据战场,就只能在道路中央等候,就只能使川军警觉,从而打草惊蛇。”
根敦依旧不服气,说道:“兵书上说,必定会与敌人交战的时候,如果敌人刚刚来到,阵势未定,队伍不整,就应该抢先出兵快速攻击敌军。现在川军自远方而来,不知道这里的地形,也不知道这里驻扎有大军,必然只是行军时候的阵势。我军当然应该先发制人,给他们当头一棒。难道别驾是要等川军发现我军,排好阵势之后才出兵吗?”。
八思巴停了一停,还朝根敦点了两下头,让根敦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然后端起茶,喝了一口,才道:“大军交战,涉及到千万人的生死。我们应该小心谨慎,考虑周详。万不可草率行事。如今不可以攻击川军的原因有四个,我军不适宜出兵的理由有三条。若这些都不知道,便是将士卒的性命视作儿戏了!”
根敦大怒,喝道:“有四,有三,共有七了?就这么一点小事,原因、理由就会有如此之多?”
八思巴不屑地道:“将军有勇无谋,当然不知。说与你听,可能你也听不懂。到底有没有七个,且容我慢慢道来,凭赞普一言而决。”
“好,骡子还是马,快拉出来骝骝。”根敦喊道。
八思巴似乎觉得自己刚才有失风度,起身向赞普谷卡巴行了一礼,转过身来,回复到最先那种慢慢的腔调:“首先,川军大举攻入我国,士气正旺,此时交战对川军有利,这就是第一个不可攻击的原因;
“川军深入我国近畿,安营扎寨于雪山冰谷之中,周围到处都有可能出现我国的牧民,这样就将他的军队置于了死地。常言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川军的士气定然高涨,纪律定然严明,战斗力定然旺盛。这是第二个不可攻击的原因;
“川军为了鼓舞士气,必然启用勇猛之将作为先锋。若我军也以猛将与之搏斗,两虎相遇难免一伤。却很难料定究竟谁死谁伤。军国大事,怎能采用这种类似赌博的儿戏方式?这是第三个不可攻击的原因;
“城外五十余里,皆倚山傍水,地势狭窄,大军难以展开,我众敌寡之优势难以发挥,这是第四个不可攻击的原因。
“我吐蕃官兵在自己的土地上作战,四处熟悉,安然无险,军心难免松散,这是不能出兵的第一条理由;
“如果我军出动之后不能取胜,官兵的心就更加难以稳固。我军本来处于自己的领地,将士们离家很近,本来就士气不振,如果再遭挫败,势必如溃堤之水,一泄千里。这是不能出兵的第二条理由;
“通麦城邑还没有深挖沟高筑墙,通往四川方向的关口也有些破败。还没有做好防御的准备,敌人就已经来了。这是不宜出兵的第三条理由。
“以上四个原因、三条理由,都是兵家所忌讳的。依臣之愚见,我军不如深挖沟,高筑墙,赶快整修关口。凭借关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地形固守,以逸待劳。
“到那时,四川军队进攻我国而在此地受阻,想要绕道又因为月兑墨、普拿都是绝地也不能成功。野外,白茫茫一片,没有什么是他们可以掠取的。在自身携带的粮食吃完之后,他们就只有从千里之外辗转运输。时间长了,三军的耗费必然接济不上。再加上霜雪的严寒日日穿透他们临时搭建的帐篷,刺骨的冰川地气夜夜使他们睡不安稳。川军将士的士气必然低落,每个人都会觉得疲惫不堪。我们就有隙可乘。那时再乘虚取谋。我军必胜无疑。”
根敦道:“别驾唠唠叨叨说了这么多,总归是说,敌人打到自己家门口了,却只许我关上门,不许我还手。赞普如果采用别驾的计策,末将自当遵从,没有话说。只是下面的士兵,还需要别驾去一一开导。”
谷卡巴的弟子释迦溢协见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便劝道:“两位都是为了吐蕃,都是为了赞普,休要赌气。且听师尊训示。”
谷卡巴终于发话了。
谷卡巴道:“两位所说的都有道理,我都采纳。根敦将军,你马上准备好弓箭手,只待川军到来,便立即开关冲出。以利箭射其前队,迫使他们后退;同时以火箭仰空射其后队,促使他们混乱。城外五十里狭窄的道路容不下混乱拥挤的大军,就让江水卷走他们的尸首吧。
“在这之后,根敦将军必须立即撤回,按照班禅别驾的意思固守,等待敌人自乱阵脚。
“还有,释迦溢协,你去协助班禅别驾整修关口。”
雪域高原的云海,变化万千。疲倦时它沉下去遮住群峰,受惊时它直上重霄,御风直泻。它一会儿好似仙女牧羊,一会儿又像嫦娥奔月。古往今来,它都没有一定之规。
念青唐古拉山白雪皑皑,银川映红日,美景不胜收。大部分山峰因为太高,就好像在云中沉浮,云蒸雾袅,更显得奇险壮丽。
雅鲁藏布江,往复环流,绿浪接天。有时它清澈如镜,直醉人眼;有时它狼奔豕突,击石而进。它浩浩荡荡的气势。正如长龙入地,不可阻挡。
吐蕃众多的寺庙,依然金碧辉煌。它们有的红柱黄瓦,有的画栋雕梁,有的扳鳌扎脊,有的铜铃摇风。处处庙宇,无不富丽堂皇,更显得庄严肃穆。庙里的雕像,历经千年风吹雨打,依然栩栩如生,更显得法相庄严。
雄伟的天地,磅礴的江山,此刻却蕴藏着无限的杀机。
四月二日,雷又招率领的十余万大军到达距通麦一百二十里地,一个名叫波密的大集镇。
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万里碧空,没有一丝云彩。远远地有几户人家,房顶上的烟囱冒出些许炊烟,直直的冲向高空,然后像喇叭花一样扩散开去。
没有一丝风,道旁也没有大树可以遮挡阳光。才三月初一,川南就开始热起来了。
尊重骑着他那匹枣红马,紧跟在节度使王济恩的后面。二月二十二日点兵之后,因为要让雷又招所率军队优先出发,故此机动军延后两日,这才启程南下。赶到此地,已经历时六天。
越往南行,山势越高。翻过大凉山和小相岭接壤的山口,地形陡然破碎。两条山脉之间,处处重峦迭嶂,山势险峻;岭谷高差悬殊,易守难攻。然而,在过了越西、甘洛之后,地形又是一变:虽然两旁的山脉似乎越来越高,山峰也越来越大,但中间的谷地却越来越平,越来越宽了。
这一带,虽然每条山脉各有不同的名字,总体来看,却都属于大雪山余脉的延伸部分。横断山的余脉虽然也消失在这里,但横断山是东南西北走向,这里的山脉却大都是南北走向,故此,它们只能算作是大雪山的余脉。
这种南北走向的高山平谷,对于来自南边大理国的进攻而言,已经与平原没有多大的差异了。
马蹄声声,脚步踏踏,衣襟扇动,兵器撞击,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十分嘈杂。眼见得除了尼波的红峰一带,越往南走,就越是不容易防守,尊重的心情非常沉重。
金沙江与雅砻江汇合处一带的江流,称作泸水。因泸水天堑所阻,大军暂且驻扎在簸箕砟。只派遣了一小股侦骑渡过泸水向前侦察。
第二日,侦骑回报。过江后侦骑队兵分两路,一路顺江南下,进至迤资。沿途河面开阔,江岸陡峭,行军较难。金沙江两岸,均不见敌踪。另一路溯江而上,三十余里之后,有一条南下的山谷。十几里之后有个地方叫做车老马,驻有大理的守军。据村民说,守将便是杜闻秀的兄弟。
“尊重兄弟,你怎么看哪?”王济恩屏退侦骑之后问道。
尊重道:“行军打仗,非江湖厮杀可比。公公精通兵法,驱使大军,如使手臂。还请公公作主。”
“嗯,不行的时候绝不硬撑,我就喜欢这个样子。”王济恩点了点头,道:“不过,我军将军不多。刚刚选拔的监军立功心切,很容易误事。这用兵之道,你还是学着点好。”
王济恩说完,起身拿了地图,到案上展开,然后又道:“我军的任务是按时将大理军队引到成都。这个任务又分为两个方面:一是敌军快速进攻的时候,我们要拦住;二是敌军畏缩不前的时候,要引他们来追击我军。
“我军只有一万,要敌住大理一国之兵是不可能的。如果我军全力进攻大理,交战之后必然败退,敌军也就必然来追。这方面要稍微容易一些。要阻挡敌军的快速进攻,那就要困难多了。
“要以寡敌众,阻挡敌军的进攻,当然就必须寻求地利,据险而守。来的时候,小兄弟可能也注意到了,只有尼波的红峰一带和米易的下对箐附近两个地方比较险要。除此而外都是一马平川,几乎无险可守。泸水一带虽然险要,但大理既然在车老马驻扎大军,咫尺之地,肯定了如指掌,故此这一带我军不能据守。
“唉,只有两个地方,太少了。如果我军以三千人守住红峰,以七千人防守下对箐,假设敌军有十万之众,那么,敌军将在下对箐被阻十日,损兵两万,我军只损兵四千。但是,当我剩下的三千败军退至红峰之后,敌军乘势而来,最多只会被阻三日,损兵不超过一万,而我军最后的六千人则无一幸免。
“如今圣驾迟迟不动,大理军队则是说来便来。我军总共只能拦阻敌军十三日,不够呀,不够呀。”
尊重本来就心神不定,闻得此语更是心惊肉跳。但是看王济恩摇头晃脑,却无丝毫惊慌之态,于是问道:“那么,依公公看来,我军当用何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