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道,这雷绝招折服丐帮乃昨日之事。丐帮自己绝不会向外宣扬,其余更无人知晓,这泰山派掌门怎一见面便是这番模样。莫非雷绝招以前曾将泰山派折服?但瞧他们素不相识的样子,又不太像。
雷绝招手持一张小帕,反复擦试发上的水珠。其余三人均不发一言,空气逐渐凝重,气氛愈发紧张。旁边万临山忽然记起昨日雷绝招与言寿风相对的情景,顿有所悟。原来,“相对且无言”竟有如此用法!
良久,雷绝招才转过头,望着杨昌乐,赞道:“丰姿英伟,像貌轩昂,齿白如银砌,唇红口四方。前辈定是泰山派杨掌门了?”旁边张宁生闻言失色,似大祸临头一般。万临山虽不知雷绝招是如何认出杨昌乐身份的,但想其既能认出丐帮帮主,那么认出泰山派掌门便不足为奇了。
杨昌乐从容道:“老朽杨昌乐,不敢当前辈二字。”
“杨掌门欲请万相公同行,一道入川的吧?”雷绝招道。
杨昌乐立即应道:“是。”
“万相公昨晚离开丐帮,今儿一早杨掌门就来了。想必跟了好一阵子了。”
“是。”杨昌乐再应道。
“万相公若是不答应。便以武力要挟?”
杨昌乐顿了一下,还是应道:“不错。”万临山虽早有心理准备,闻言依然吃了一惊,果然自己有这等危险。却见雷绝招转向自己,问道:“不知万相公因何事而得罪泰山派?”
“没有,在下与泰山派素无瓜葛。”万临山见雷绝招还有心情与自己唱和,显是胸有成竹,不由心中一宽。
“这茶还不错,想不到这小店还有这等茶叶。”雷绝招端起桌上万临山刚才为杨昌乐所沏之茶,饮了一口,慢慢说道:“方今江湖平静,惟有入川一事。因其来势过于迅猛,不能不令各派对前途心生恐惧。然而同是入川,万相公遭遇大异。各派便以为若能与万相公同行,便多了一份安全。贵派是不是这样,杨掌门?”
“姑娘所言极是。若能知道入川的真实原因,老朽定不会出此下策。”杨昌乐谨慎地道。
“贵派入川的原因,杨掌门应该是知道的。”雷绝招再饮了一口茶,道:“四川官府邀各派入川的原因嘛,我当然是知道的。只怕我告诉你之后,你不愿与万相公同行了。”
杨昌乐忙道:“乞盼姑娘告知其中原委。”
雷绝道笑而不答,转向万临山问道:“万相公可知杨掌门对我俯首贴耳是什么缘故?”
要说杨昌乐此时的举止,说俯首贴耳尚算客气。万临山只道:“不知。”
“这还不简单,杨掌门是认错人了。”雷绝招笑了起来。
杨昌乐闻言诧道:“难道姑娘不是温……”
雷绝招微笑不答,向万临山作了个手势。万临山见状便道:“这位姑娘名叫雷绝招。”
杨昌乐如释重负般嘘了口长气,脸上青一道白一道地阴晴变幻不定,忽地又道:“敢问姑娘与雷再招如何称呼?”
“叫她二姐。莫非她闯什么祸了?”
“哪里。老夫只是闻听雷再招姑娘以两个耳光跻身年轻一辈四大高手之列的事迹而已。”顿时。杨昌乐便由自称老朽又改回了老夫,又道:“雷绝招姑娘既是雷再招的同胞姐妹,武功定然也是不错的。”
雷绝招道:“嗯,我的武功已到不想用武功的境界了。”万临山听了,心道:不想用武功是什么境界?
“那么,四川官府邀各派入川的原因,是温玉华告诉姑娘的?”看来杨昌乐目前最关心此事。
“这么简单的事,岂用谁来告诉?四川官府邀各派入川的目的无非是想请大家帮忙而已。”绝招嗤之以鼻。
“帮忙?官府有何事,我等江湖草莽能帮上忙的?”
“我夜观星象,见紫薇星、金牛星等众星闪亮,竟相辉映,便知四川不日将有战事发生。如此一来,人手必将匮乏,亦是我等大显身手之际也。”雷绝招道。
“将有战事发生,莫非四川要月兑离天朝么?”杨昌乐道。
“非也。此事先放下不说。杨掌门关心的应该是为何一定是叫大家帮忙。”
万临山敏锐地感到,关于战事,雷绝招似有隐情而不愿再提。
“是啊,为什么说一定是请去帮忙呢?”杨昌乐道。
“为什么?反过来想,若不是帮忙,难道是请各派入川捣乱?”雷绝招道。
万临山道:“对了,丐帮言帮主曾与晚辈议过此事。依言帮主之见。亦是四川官府请各派帮忙。只是不明白,他们如何能肯定各派会心甘情愿。”
“所以说,天下第一高手只是匹夫之勇罢了。这么长的路都过来了,最后一道门槛却迈不过去。”雷绝招道。
万临山道:“听姑娘之意,显然已知四川官府使大家心甘情愿为之效命的法子了?”
杨昌乐道:“其实,那是什么法子且不用理会。既是帮忙,就不会无端加害各派,我们也就不用担心了。”一听言寿风也如此判断,杨昌乐便放心了。
雷绝招道:“早知如此,也不用设法使万兄同行了。”
“姑娘高见。若与万少侠同行,敝派不免会成为众矢之的。”杨昌乐说道:“老夫拜领姑娘教诲,这便率门人兼程入川去也!”
雷绝招道:“乱云飞渡,众鸟惊变,山高水长,任重道远。杨掌门须仔细了。”
杨昌乐站起身来往外便走,至房门时回头看了雷绝招一眼。
待泰山派众人均去,雷绝招方道:“这店不能住了。收拾一下,退房吧。”
万临山想了想,道:“适才姑娘说服泰山派的道理,似乎对其他门派同样有用?”
“嗯,都一样。但泰山派常与官府往来,杨昌乐处世谨慎,瞻前顾后,会给我们留下说话的机会,其他门派就难说了。”雷绝招道:“有可能上来就打,然后囚居独处,根本不与我们说话。”
“这鲁莽之辈毕竟是少数……”
“并非鲁莽,但能假装,日后才好解释为误会。”
“那。我们快走。”
二人在客栈买了点干粮,出了小镇,边吃边走。
万临山先吃完,问道:“下一步我们到哪儿?”
雷绝招一时不答,直到也吃完后才道:“只好重回开封,直接去找官府。”
“焉知不是自投罗网?”万临山道。
雷绝招道:“万相公既然在武术会试中出事,主持会试的官员便应该与尊重、温玉华有所往来。找他们便行。”
“说的也是。在下记得主持会试的官员名叫赵志群,确与尊重相识。”万临山补充道:“这赵志群人品倒还方正。”
“那我们就到前面农舍买两身衣服,然后混进城门。”
“姑娘通易容之术?”
“别想得太神了。所谓易容之术,无非是沾胡子,染头发,涂皮肤,换衣服而已,当不得留神注视。哪能像神仙一样摇身一变,就成了另外一个人?”
行了一程,万临山忽道:“哦,我想起来了。侍卫统领王宗浩与尊重关系非比寻常,他曾与尊重一道将在下从天牢之中救出。也可以找他。”
“官倒是挺大的。但皇宫大内,我们进不去。”
走了几步,万临山又道:“不知姑娘能否将四川官府使大家心甘情愿为之效命的法子告诉在下?”
雷绝招道:“不能。”
不知能否告诉,这样的问话非常客气,一般不会被拒绝,就算拒绝也常有托辞。雷绝招简单一句不能。使万临山愣了愣,一时未反应过来。便再问:“那,可不可以讲讲你二姐什么两耳光的事情?”
“说的是二姐仅以两耳光就打败了庞国富之事。”
“庞国富?此人什么来历?”万临山问道。
“他是平安镖局的总镖头,曾与华山派卓掌门比试千招而败。”雷绝招似不愿多言。
万临山又问:“再招姑娘为何出手?”
雷绝招道:“出手的原因嘛,这个,又不能说。”说罢,笑了笑。似乎连续两个不能说,也有些过意不去。
万临山呆了一下,又道:“这……江湖传闻,尊重、温玉华也只是略微胜过一般老一派人物而已。如此说来,再招姑娘岂不是……”
“江湖传闻。时有夸大。尊重、温玉华乃官府中人,传闻往往贬低。其实我二姐尚且打不过大姐,又算得了什么。”
“那杨掌门所言的四大高手中的两位,应是你大姐二姐才是。在下差得太远,实不配也。”万临山不觉汗颜。
“嗯,我也认为万兄不合适。”绝招又道:“不过,若真的只加两位,又怎么轮得到大姐二姐?”
“莫非姑娘知道另外还有两位更厉害的人物?”
“当然知道。”雷绝招笑道:“不过,这两位高人的名字,还是不能说。”
二人朝民房走去。
有关四女争嫁一事,万临山始终未能出口相问。
开封。
远远望去,不仅把守城门的士兵比往日多,更有一名官员督阵,似乎盘查甚紧。
万临山碰了一下雷绝招,雷绝招低声道:“走近再说。”
真是远瞧不如近观。离城门约莫三十丈,万临山便看出城门口其实很松,守城官兵对入城之人根本就未加盘查。
二人混在人丛之中,徐徐进城,官兵亦未注意。至城门,万临山忽然认出督阵之官乃自己与少林李远方一道初观擂台赛,与王宗浩对掌之时,旁边所坐之官员。
长痛不如短痛,要死要活就在这一下。万临山一拉雷绝招,走到官员面前:“见过大人。”
那官员百无聊奈之际,正四处张望。闻万临山之言,回过头来:“什么事啊?”
“大人认不出草民了?”万临山道。
官员上下一打量,喜道:“统领大人等候万武举多时了。”当即,带万临山、雷绝招二人前往王宗浩的子爵府。
路上,雷绝招道:“万相公,你这一下可危险了。若这位大人是刑部的官员,岂不是飞蛾扑火。”
万临山道:“始以正合,终以奇胜,合乎用兵之道。再说,这位大人曾主持会试的擂台赛,理应是兵部的。”
“终以奇胜不能如此解释。真正领兵之人,是不能拿士兵的性命去赌未定之数的。”
万临山道:“幸亏在下赌的只是自己的性命。”
那位官员插言道:“这位姑娘言之有理。损兵必然折将。就算损兵者当时未死,回朝时太后一样取你项上人头。哦。子爵府到了。”
官员带二人进了王宗浩的子爵府,将二人安顿下来,便自去了。
这日,王宗浩在宫中,直到晚间戌时才回府。得下人禀告万临山的消息后,大喜,忙设宴招待。
江湖儿女不忌讳男女同席,故雷绝招亦出席。
酒宴中,王宗浩一上来就先说两句客气话:“今日少侠与雷姑娘光临,寒舍增光不少。来,俺敬两位一杯。”万临山、雷绝招亦客气几句。
“俺弟,”王宗浩转而向雷绝招解释道:“啊,就是四川的尊重。俺弟对万少侠十分的器重,少侠当有过人之处,定非常人所及。”
“大人抬举在下了。在下一介武夫,江湖上随处可见。得尊少侠垂青,实在是受宠若惊。其实尊少侠错爱在下的原因,在下至今尚未想明白。大人若知其中端详,还望不吝告之。”万临山就没有王宗浩那么高兴了。
王宗浩放下酒杯,道:“少侠多心了。俺弟说过,少侠内功精纯,剑法独到,人品端方,脑筋灵活,犹如一块璞玉,稍加雕凿,便能为武林一放异彩。如此之人,谁不扶持?”
万临山道:“在下得尊少侠传授神妙内功心法,又得温姑娘指点剑术,‘内功精纯、剑法独到’这八个字也许当得。在此之前却是烂泥糊不上墙,不足一哂的。”
“少侠谦虚。刚才俺说少侠当有过人之处。这个当有,就是应当有。到底是什么过人之处,少侠不明白,俺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