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袤茂密的原始森林中,到处弥漫着腐朽又充满着生机的气息。生而死,死又生,在这片无人打扰的原始森林里不断上演,幽然自处,自成一方世界。成片的古树剥落着旧皮,又在无数个春天来临之时换着新颜,一时朽木与新芽交映,显出一份别样的玄妙来。
在一颗遒劲的古树上,横着的数道枝桠彼此交错,竟形成了一个安全整洁的居处。而当清晨的第一缕风拂过这里,那枝桠间闪着金光点点,又有月光片片也似的光彩,在这一片略显幽暗的森林中,显得别样的清新。
身着金色宫装的杏脸女子被那清风一吹,那长长的睫毛向上轻轻一扇,露出一对翡翠清雅也似的翦水眸子来。她先是稍微怔了怔,才回忆起眼前的处境。……是了,自己误入了上古禁地,本是九环蛇王的自己,却是一身法力俱无。
昨夜她却是一夜好眠。夜里是否做过什么梦,她也全然忘掉,只是……这种作梦的感觉,其实也不坏。这样说起来,身陷这样的上古禁地,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是不是?至少多少年从不需要睡眠的自己,却是有了好眠深梦的经验。
她想到这一层,眼中不禁带了浅浅的笑意。再一转眼,却是看到倚在另一面枝桠上的唐风越。……他却是睡的正熟。
即使是在这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里,清晨的光映在他的脸上,仍显出如玉的肤色来。浅浅的气息,如轻轻的羽毛一般拂在人心上,那么撩人心弦,却又只余满心的珍惜。他大概睡得正熟罢?前半夜她偶尔醒来,却仍能见到黑夜中他明亮的眼睛。他到底是几时睡的?总是要守着她的安危,不肯早早睡去。
他虽然从来不说,但这十多天来,她又岂有不知的?
心中悄悄叹口气,但紧接着,却是怎么也压抑不住的喜悦来。
那沉沉的喜悦,充满着她全身每个毛孔每道知觉,就是让她忍不住微笑,忍不住满心的欢喜。……他对自己的好,她完全能够感受到。
让他再睡一会儿好了。
她转眼四顾,好半晌,却觉察出,空气中似乎有些许不同起来。……不同于总是潮湿腐朽的森林气息,空气中,却多了一层清新的水的味道。
一开始她只以为是清晨凝结的露珠,后来才辨出来,这附近……应该是有着大的水源。
因为法力被限,他们二人在这上古禁地中犹如凡人,需要休息睡眠,需要饮食水源。而每日里找寻饮水的工作,这么多日来,已经让他们驾轻就熟。更甚至,只要嗅嗅空气中水的成分,就能知道水源从哪个方向而来。
而今天的感觉却格外不同。那……水源,必非普通的从中小溪,或者布满了鳄鱼鼍龙的湍急河流……那水的气息如此充沛,倒像是湖泊河海一般,带着广博的潮湿气味。
她的心隐隐激动起来。或许走了十来天,他们终于要走出这片一层不变的原始森林,面对新的环境了。回头看了看仍旧熟睡的唐风越,她压抑了心中所思,只警惕地观察四方,护着己身安全。
想是昨夜委实睡的太迟,他这一睡,却是林中光芒大甚之际,才悠悠醒来。估模着应该是日上三竿,云紫对他笑笑,拿出头一日剩下的通红果子,两人算是食过早餐。
那果子个头大如拳头,外皮通红,味甘多汁,他们头几日找到这果子,采了不少。又因为神念被禁锢的太死,连异次元空间都难以联系,云紫灵机一动,居然将身上的裂天缎取下,包了好大一包带上,这几日都靠这通红果子为食。
待吃过早餐,云紫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唐风越也细细感受了空气中的变化,居然惊喜地赞同她的发现。两人怀着期待继续往不动峰的方向而去。
路上打退了两拨猛兽偷袭,他们只觉得前面的树林骤然疏朗起来。而林中的光线也越来越明,心中不由一定。待再行了一断路程,云紫只觉得先前骤然一亮,却是终于走出了连绵广袤的森林,现出了一片平静无波的湖泊来
就像阴霾了整整半月的阴云天气骤然变得天朗气清,那瞬间的疏朗心情真让人心神舒泰至极。云紫和风越不约而同的停在岸边,望着湖光滟潋的水面,闭了眼,深深的呼吸起来。一时风清云静。只是……一想到旁边的那人,与自己同呼吸,共经历,心中的情意顿如春天的蔓草,竟是疯狂的厮长起来。
好半晌,云紫平静了心神,转身四顾,想到一事,才拉了拉了唐风越的袖子,对他道,“现在如何走?这湖泊广阔无边,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水域……我觉着那声音比前几日更清晰了些,说明方位倒底没错……只是看起来,似乎更在这水域之前。”
唐风越朝那湖泊对岸望望,却只能见水天缠绵,相映相接。而偶尔晴空下能见到的不动峰,却大概是隐在云层之后,不见踪影。左右也是无边无际,不知延绵到哪里去了。因而乍看下去,竟然觉着眼前的水域有着无尽之海的渺远,心下虽然感到悠然,但一股无力却不禁油然而生。
他略想的一想,回头望望身后的大片古林,对云紫道,“咱们渡水”
云紫心中也隐隐有这般的想法,只是没有他的坚定罢了。此时见与他意见相同,便笑着应了,“真是从未有过这样的困境。以往打坐修炼,虽然清苦,却也安静闲适。现在没了法力,遇到的事情反而多了。不过……这倒是难得的体验。”
两人把心放平,竟然就在这岸边停留下来,整顿着往湖那边而去。到的第三日,他们终于抽了古藤伐了古木,做成了一个结实的木筏来。他们的气力不失,做起这些来,却比凡人容易不知几许。但即使这样,也试验了好几次,才终于有了最终的成果。
云紫摘来几乎人高的大叶子,带了许多果子。而上品神器裂天缎再次发挥功效,被云紫绑在筏间的木桩上当作风帆,竟然也有模有样。
到了第四日一早,他们观察天气风向再无问题,便终于扬帆出发,往湖那边而去。风呼呼的鼓动着紫色风帆,木筏稳稳当当的往着前方行驶。云紫二人盘坐在筏上,俱用古藤将自己绑在木桩之上,也算添了一份稳妥。
大概是老天眷顾,这般行了不到两日,两人眼前终于现出一座黑压压的岛屿来。
那岛屿远看着似一只庞大的巨龟匍匐海中,只留下龟壳露出水面,很是气魄。云紫他们眼中带了几分喜色,却实是想不到这上古禁地竟然这般庞大,前面走的原始森林便已经花了十来天时间,而这湖泊虽然一路平静,但看这岛屿的情况,竟是湖中之岛,足见这片水域之大了。若非云紫偶然尝得这水味甘淡,都忍不住怀疑自己二人是不是来到了无尽海中。
到的太阳西下,两人的木筏发出“砰——”的一声,却是终于靠岸了。云紫将裂天缎收下来,仔细拍拍尘土,仍然挽在肘间,又在岸边的一块突起的石块上将木筏绑了,才和唐风越施施然上了岸。
这岸上靠水的一面俱是细细的沙石,没有丝毫人迹。而往岛中心的方向走上百来丈,则出现了碎石灌木,再往后,地势却高起来,起伏的坡地上,长着不少林木。这些林木虽不似之前的原始森林那样高大,但夜幕降临下,也现出一分黑乎乎的压抑来。
“我们先看看附近地形,找个安稳的地方过夜罢。”唐风越四处一望,太阳已经落入深厚云层下,只在天边留下丝丝火红云彩。他等了片刻,却没有听见云紫的声音,回头看时,才发现她似有所察,却是蹙着眉头想着什么。
不一时,她挑了挑眉,对他笑起来,“——那声音就在这岛上”
她说的肯定,虽然不知道一直在呼唤着她的究竟是什么,但是终究也算给他们指明了方向。而且她仔细辨别,却觉得那声音不像怀有恶意,反似与她有些渊源。只是这感觉太过模糊,她也不知该如何叙说出来。
“真的?”唐风越也有些意外,“是在哪里?今天毕竟有些晚了,我们失了法力,在陌生岛上乱闯,却终不是太妥。”
“感觉是岛中心的样子……”云紫往那面一指,却见那岛中心越发的深沉,便道,“我们明日再去罢……”正说着,唐风越却是一拉她的手,悄声道,“有人……”
云紫听他提醒,也注意起四周的变化来,却果然见岛屿的转角处,居然现出一点火光来她有些惊讶,但想想,又悄声道,“我们过去看看……如果是和我们一样处境的修士,却也有些助益。”
唐风越点点头,凑到她耳边悄声道,“见机行事。”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但这处细沙倒是映着初生的月色,不是太过晦暗。云紫二人沿着灌木悄悄往那处而去,走了刻钟,才发现那里果然生着三重火堆来。围着火堆的,却是六七个神情疲惫的修士。他们彼此间分的倒清楚,云紫只大概看了看,却意外的看到其中竟然有两个身穿明黄僧袍的僧人
她和唐风越对视了一眼,压低了气息,先并不急着出现,仔细观察着这些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