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未落,云紫往下一坠,拉着两人瞬间划破海面,落进海中。冰凉的温度尚未接触皮肤,云紫身上却骤然腾起一道幽幽紫光,周围丈许范围的海水全被挤开,几人身边却腾起一层透明的空气罩左边的小童用手去模了模,然后一脸羡慕。另一个则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从云紫胸前浮起的一颗紫光珠子。
“这是避水珠。你们喜欢的话,我送你们两颗就是了。”云紫笑笑,这避水珠还是她刚到天界时,于泪砂墓所得。只是她乃一介大修士,上天入海无所不能,避水珠对她的作用倒不大。这两个小童与她倒也有缘,送出一两颗,也是无事。
听她一说,俩个小的登时就高兴起来。他们开始讨论起这避水珠的作用,就像两只小麻雀,说的兴高采烈,那飞天遁海的惊讶早被抛却一边了。云紫微笑着转过眼去,神念却散发来,搜索着这片区域的奇异之处。
没错了,这里果然有蹊跷。
但细究起来……不是天地灵气的暴动……也没有修士使用法术的痕迹……啊云紫眼睛一亮,口中更是冒出恍然的声音。她带着两小往下半里处潜去,在一片深墨色的海水中停了下来。……是这里了。是空间的力量。
这里曾经出现过时空乱流。也不知道是哪段时空中的异火,却是恰好遇到了这段乱流,在这个世界喷将出来,所以才冒出了那么多的奇异之处。
云紫缓缓呼了一口气,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的一点。两小虽然看不到,但在她的神念中,那里还有一两丝时空乱流的痕迹,如碎裂的蜘蛛网分布在空间一点的边缘,让她能看出其中奥秘。只是……如果这是时空乱流,就必定是不确定的。也不知道这段时空的尽头是哪里,是不是第九层世界,还是通向未知的前方……她一概不知。
……幸好自己的有掌控空间的天赋神通。这一刻,她无比庆幸。就是自己迷落进时空乱流中,只要有原世界的坐标,都能回到入口。当然,这也仅限于无人操控的时空乱流。当初进入浮生界,和现在的九都异塔,都不在此列,它们已经算是自成一体,规则完全,约束力也就越强。而现在,虽不知道那时空乱流通向哪里,是不是真是这层世界的阵眼,但至少……她可以去试一试的。
“我们走吧。”云紫想清一切,将俩小带出海中,回到之前相遇的院子里。
“呐——这是避水珠。你们一人一颗。可要好好保管哦。”她将避水珠放在他们的手中,继而笑道,“但你们记住,除了你们俩,不要将这珠子轻易示人。不然……它可是会自己飞走的哦。”看着两小睁大了眼睛,她笑着点点头,模模两个孩子的头,慢慢在他们面前消失了身影。
好半晌,两小怔怔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院落,再看看手中的珠子,几乎以为是在梦中。只有他们手中那两颗避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幽幽紫光,神秘莫测。
却说云紫早就回了海底。她顺着那时空乱流留下的痕迹,在附近一带仔细搜寻。时空乱流的一个“乱”字,就说明它爆发的没有规律,没有理由。但云紫却知,万事万物其实都是在构建的规律关系中。若在这个范围内看起来是偶然的,那只是说明这范围还不够大。时空乱流也同理,它爆发的规律虽然从未由人掌握过,那只是因为人们没有跳出它所在的圈子,没有在更大的范围去丈量,所以才认为它是全然无迹可寻。
只是云紫仔细考察思考,却不是这样想。世界的构建,是由一层层规则构成。简单的说,假如世界是一个线团,那么规则就是一圈圈卷起的丝线。当然这个比喻可能不那么妥帖,可是从中也可以知道,线团表面是不规整的,总有这里高了一块那里凹了一丝。而世界也一样,只要不是万分完美的世界,没有推衍的完美成熟的规则,这处世界的空间就会总会有薄弱的地方。
而时空乱流的喷发,当然会选在空间的薄弱之地。而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沿着当日异火喷发之处,仔细体会这处空间的薄弱之处,尔后等待下一次乱流的出现。
……虽然这个办法所需功夫甚多,且有守株待兔的嫌疑,但在这第八层世界流连了这么年许,她才发觉,这第八层世界,竟然比前几层构建的,更为成熟,更为完整。虽然当政的是皇权继承人,界中百姓也普普通通,有些还愚昧不堪,可是这处世界,明显更为成熟。最显著的特征是,她难以找到阵眼在何处。
阵眼隐藏的太深了。她别无他法,只得按着笨办法慢慢来。在宫中扶植刘娥,也不过是一时兴起。那人本就心机甚深,大概没有她,也能走到这一步。区区一颗朱颜丹,能做到这一步,也算不错啦。
她的心性沉稳坚韧,当下也不着急,以那异火喷发之处为中心,四散着查探推衍起来。就这样,累了就打坐修行,待精神饱满,则又投入庞大的推衍之术中,一年半载还去皇宫中去见见刘娥,打听些消息,她的生活过的极为规律。时间很快流逝,到的第十年,她正在一个无名海岛上推衍,却蓦地觉得心中一动。
……有什么,牵动了她的神念呢。
她掐指默算天机,半晌才神色恍然。原来是汴京的皇帝病死,十岁的赵受益登基,刘娥却以皇太后之身垂帘听政,掌握家国大势这女人……竟然真的做到了。云紫垂下眼帘心中默算,却发现刘娥的天机已然紊乱,再也算不出来。看来是因为成了皇权的掌控者,上应天命,整个世界自动遮扰了刘娥天机,从此再无人能算得她命。
她想了一阵,又闭上眼,默默推衍起来。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前两年,她终于找出时空乱流的大致规律,而且不止一次看着那时空乱流在自己面前结束。只差一点。真的只差一点。她若能预先在爆发地点呆上一瞬,也足够她进去了。可是每次……都来迟一步。
也不知道是不是放下了刘娥的事,这一回,她潜心修炼,不问尘世。却在三月的一日,心中蓦地一动。——来了这一回,只是心中有个模糊的征兆,甚至连空间波动都没有,但她的心头却浮现出一股莫名的急切。是这个肯定是这个
她金色的身形骤然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是大陆深处的广袤草原上。这里居住的是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因此人烟稀少。金色的身影在空中刚刚出现,她心中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推衍出了错误,一股剧烈的暴风却骤然出现,狠狠地将她卷走
这暴风来的快也去的快,不一时,草原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但云紫那金色身影,却是再也寻不到了。
…………
而此时,云紫瞪着眼前的一切,却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真是的。
这是……原始世界吗?
从身周满是暴烈的空气中,她就察觉出不止一种毒气。硝磺,硫气,还有种种只要一丝火星,就能引起爆炸的浓郁的气体。在这种空气中,除了修为深厚的大修士,任何生灵都活不过一时半刻吧?
而这还远远不是尽头。她化作三十多丈长的巨大金环蛇往上飞去,越飞越高,就是最后飞出了所在的星球,来到了寂静无声的宇宙,它才盘踞在一起,冷眼望着这片寂静的世界。
从这个角度看,她刚才出现的那颗星球,已然是处处火起。山河破碎,岩浆奔流,飓风海啸,大山崩塌。不断有大地开裂,又不断有山峰合拢。那些有毒的气体被来自地下的高温一熏,又接连发出剧烈的爆炸。整个星球就如一颗放在火炉上考的茄子,皮开肉绽不说,还面目全非。这……根本就是世界末日,还是新的世界诞生?
刚才就在那星球上呆了一瞬,她耳中就灌满震耳欲聋的声响。就像火炉上烤的茄子尚存留神智,遭受这痛苦的过程,还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实在是太恶劣了。环境恶劣,而且越想的形象,越觉得,似乎连自己的心情都恶劣起来。
所幸变回原型后,用一双没有感情的目光看着这世界,它感觉总算好了些。它现在……应该是在宇宙的边缘。因为是真空的原因,之前那星球上的轰鸣,却没有传到这里来。而在无声寂静的宇宙中,它远远的散开神念,往远处探去。然后它渐渐明了……原来不只是这个星球像烤着的茄子,远远分布在其他地方的星球,更像是烤熟的土豆……有一颗最为惨烈,已然萎缩成小小的一团,那模样……啧啧,真是惨不忍睹。
那么……这里是第九层世界么?
它仔细分析着这层世界的结构,半日后,它才颓然的放弃回第八层世界的打算。
看来是了。这的确……应该……可能……真的是第九层。
因为这层世界虽然山崩海啸,星球陨灭,但构建的,却比之前的任何一层都要广博都要成熟。不,就是比之浮生界,都不知要成熟多少倍。它甚至连一点点趁着时空乱流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无声地吐了吐信子,盘在宇宙中的金环蛇收敛了心情,开始调息修行起来。这层世界这么……美妙,它若是辜负了,岂不可惜?还是好好修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