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冷战一直持续到日落。
入夜之后,空荡荒凉的山谷显得更加寂静,或者此时说寂静已经有些不适合了,因为此时的安静中隐隐还透露出一抹死一般的死寂,唯有那下弦月高挂天际,照耀着墨一般无垠的黑夜,给这夜增添一份莫解的忧愁。
山洞里,火堆依旧旺盛的燃烧着,望着隔了树照过来的月光,紫洛觉得那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就如同峭楞楞的鬼一般。弯弯的枝杈上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月色里的魅影,令她浮想联翩。
自从刚才将烤鸡丢回给幽夜凰后,她和他便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对视过一眼,就这样一直僵持着。虽然紫洛知道她刚才的举动是有些不妥,但那只是她心中的想法,她也只是说出她心中的想法,仅此而已。至于幽夜凰之后会怎么想,紫洛根本无从顾及,她只能靠着冰冷的石壁,抱着她仅剩的最后一点理智,昏昏沉沉的一夜无眠。
梦里,紫洛梦见有一双手,满是的鲜血且无助地伸向她。她想去握紧它,却怎么也抓不住,因为那手就如同断线的风筝,在她的眼前缓缓垂下。那一刻,紫洛的心口突然好痛,有一种空虚的感觉麻痹了她,她忽地觉得自己周围好像少了点什么,这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是有一件至爱之物就这样凭空的消失了。
夜渐渐深了,火不知在何时就熄灭了,只留下那徐徐的一道青烟,缓缓升起,飘入心间。
冷战还在继续,且持续了整整两日。在这两日里,除了给紫洛疗伤,紫洛和幽夜凰几乎没有任何的交流。他俩都默认着沉默,各管各的,就好像两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只是碰巧同时出现在一个山洞,让这样的场景变得更加微妙。
而那狮妖的利爪虽然没有毒,但锋利无比,经过前夜的大战,紫洛的身上至少也有十几处的伤口,再加上之前被毒粉所害还没完全康复的身体,紫洛现在可算是新伤旧伤叠加起来,所以即使有幽夜凰的治疗,好的速度还是非常之慢。
就这样又冷颜相对的又过去了两日,紫洛小腿上的伤算是好了大概,于是乎她便想起了君珞瑜,觉得自己既然没事,无论如何都应该先去和他打声招呼,免得他一直在为自己担心,让她有些过意不去。
于是,这日入夜,紫洛站在山洞前,静静望着眼前空旷的山谷。真是淡然,这山谷静如湖面,甚至还泛着阵阵涟漪。皎洁的月亮高高悬挂着,纯白的不留一点瑕疵。洞外刺骨的冰凉,即使已是春日回暖,但这偌大的谷底依旧如傲雪霜月般,寒风阵阵。
仰天望了一会,见外面开始起风,紫洛便回到火堆旁坐下,然后望了一眼幽夜凰,便自顾开始盯着燃烧的“噼啪”作响的火堆的看。半晌无语,两只面对面而坐,却都静静的不发一言,月光晦暗不明,倒映而下,淡淡地似一抹灰影。
“我……我的伤已经好一点了,那个……我们……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终于,紫洛深吸口气,在僵持了四日之后,她总算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然而,第一句问的便是何时离开,这不禁让幽夜凰有些懊恼。想起自己为了她连成魔都错过了,如今却换来这般冷淡,幽夜凰不禁失笑,只见他眉角微微一挑,果然语气不善地说:“你就这么想离开我?这么不愿和我待在一起?”
抱膝而坐,紫洛平静地说:“请你不要曲解我的话,我想离开只是怕君珞瑜会担心。毕竟那悬崖深不见底,君珞瑜也不知道你会救下我,所以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没有死,仅此而已。”
“是吗?”。幽夜凰狐疑地喃喃着,他听到紫洛一句一个君珞瑜的,心中就有一股无名的火在燃烧,“那等你伤再好些我们就走,你要知道你这已经是好几次的伤合在一起了,如果不耐心调理,恐怕会出大问题的。”
闻言,紫洛突兀间晃神了,许久过来,她喃喃道:“你……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原以为幽夜凰会冷笑,会嘲讽她别做梦了,但是紫洛万万没料到,幽夜凰竟然会说:“是的,我是担心,要不然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言毕,幽夜凰忽地轻轻笑起来,接着,只见他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触紫洛青玉似的脸,动作轻柔至极。
那一刹那,紫洛竟无法分清他的话中之意是真是假,那一瞬间,水面波澜微掀,再难平静如镜,以至那一刻,她竟然无法出声成言。“幽……幽夜凰,你……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为什么?”蓦地,紫洛摇着头,喃喃道。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看到你跳崖,让我突然想变回你认识的那个我了。”那一刹那,四目相对,他和她彼此的眼中褪去所有的迷雾与妖异,只留下最真实的情感。那一刹那,紫洛和幽夜凰同时将对方看入眼中,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晰与深刻,仿佛能直透对方的灵魂,孤冷、荒寂而绝望的灵魂似乎也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曾经的那个他……晃神间,紫洛默默的闭上眼,沉默片刻,再睁开时眼中已恢复平静,不再为幽夜凰的话语所动。“不,你已经不是皇甫夜了,永远都不会再是了。”紫洛甩甩头,否定着幽夜凰的话,因为皇甫夜从她甩开他手的那一刻就已经消失了,再也不会出现了。
只这一刹那,幽夜凰觉得紫洛于他是如此的靠近,可也仅一刹那,她的话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那为什么我在你的眼里还能看到过去的影子?”蓦地,幽夜凰冷冷发问,心中渐渐涌起一丝怒意,是对紫洛忽视自己的不满。
过去的影子?她的眼中还有过去的影子吗?紫洛摇摇头,突兀间轻笑道:“我的眼中是有过去的影子,那是因为自从我知道什么是喜欢后我就一直不否认自己喜欢你,可你呢?一会对我好,一会又对我坏,为了仙骨你欺骗我,为了吣琳你又扇了我一个巴掌。还有,你对吣琳,你从来没有那样对过我,我有时候真的弄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紫洛边说着,边笑靥如花的望着幽夜凰,两只对视,她平静的指向自己的双眸,接着说,“好了,这场游戏我不想再玩下去了,而以后我的眼中也不会再有过去的影子,我一点都不想想起过去。”不是她要狠,要绝,而是幽夜凰总是逼着她变得又狠又绝,她累了,是真的累了,不想再被他愚玩了。
几日的冷战,紫洛确确实实想了很多。她想起自己和幽夜凰的过去,想起自己因为他的欺骗而郁郁寡欢,想起她为了寻找一个答案而不惜去到日月城,那一切的一切,仿佛历历在目。但是,这样的过去是她想要的吗?当然不是。就是因为拥有着这样的过去,让紫洛彻彻底底变成了另外一个妖精,失去了昔日的洒月兑、散漫,她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幽夜凰。
为什么自己一定要活在过去里呢?为什么只允许他一会对她好,一会又对她坏?这可不是紫洛的风格!所以,当这一切都想通了,紫洛的心也渐渐释怀了。她不要再做从前的那个紫洛,她要变回她自己,如果这一世注定无缘相爱,那就把缘分留到下一世,至于这一世呢?就让它过的平淡些吧。
游戏结束,一点也不想想起过去,难道他和她的过去真的有那么让她难受吗?闻言,幽夜凰心里默默一沉,他冷冷的笑着,却越笑越让紫洛害怕。望着幽夜凰那双漆黑的眼眸,紫洛猛然间心下一颤,就觉得幽夜凰的脸越靠越近,越靠越近,“那这样呢?有没有让你想起些什么来?”他冷冷的笑着,说的很直接,然后出乎意料的将唇覆在了紫洛的唇上。
那一刻,紫洛的脑袋‘哄’的一声报销了,她瞪大着眼,完全不知道幽夜凰此举是何用意。终于,唇畔传来一丝凉意,紫洛这才回过神,指着幽夜凰怒气冲冲地喊道:“幽夜凰,你……你这是做什么!”她激动地说着,却见幽夜凰得意洋洋地笑着,紫洛气结,捂唇直接骂道,“你好卑鄙,你觉得这样做很有意思吗?”。这样玩弄自己就真的那么有趣吗?这样只会让紫洛更加讨厌他。
“是蛮有意思的。”幽夜凰不以为然的舌忝了舌忝嘴唇,笑的更加冷淡与孤傲。
他那是什么表情,那么无所谓,难道玩弄自己真就这般有趣?“你……是你告诉我的,吣琳于你如生命般重要,是你让我放弃的。那你……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这里?还要……还要……”紫洛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原本已经平静的心境因为幽夜凰的这个袭吻再次波澜起伏。
听到紫洛提起吣琳,幽夜凰突然眸芒一沉,他有些不屑地说:“吣琳是吣琳,你是你,你根本不是她。”他似乎不喜欢紫洛在他面前提到吣琳,不知原因。
你根本不是她,是根本不及吣琳,是这个意思吗?紫洛冷笑道:“我是不如吣琳,那又怎样,你已经选择吣琳了,不用再来羞辱我。”
羞辱?她认为他在羞辱她?但幽夜凰从来都不喜欢解释,于是负气道:“那是你认为的。”他选择了吣琳?谁告诉她的?想着想着,幽夜凰嗤笑一声,侧过脸时,海眸清冷中透露着一丝温柔,是在可笑眼前这只小穿山甲竟然也会吃这种醋,真是令他完全不知所以。
“什么叫我认为的,是你把我搞糊涂的,我……我好像已经分不清你究竟是皇甫夜,还是幽夜凰了。”蓦地,四目相对,那一刹那,紫洛只知道她的心在哭泣,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晰与深刻。她的心哭的好厉害,哭得仿佛能直直穿透幽夜凰的灵魂,是那般的孤冷、荒寂,而她那险些绝望的灵魂似乎也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那就不要分清楚。”紫洛刚在闪神,却突兀间被幽夜凰狠狠地吻住了自己的唇。瞬间,一阵酥麻感涌上心头。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紫洛僵硬着身子默默承受着,渐渐的,幽夜凰的吻变得越来越深,十指交缠,舌尖交缠,一时竟无法呼吸。原本还瞪大双眼吃惊呆滞的紫洛,也终于在幽夜凰越吻越真的情感里缓缓垂下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