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墨黑色的浓郁,仿佛是撕扯不开凝固着的美丽寂寞。
在床上静静躺了几日,这天夜晚,洛倾晴终于耐不住寂寞,推门而出,想要去寻找那深埋在她心底的一缕缕淡淡的幽香,和欣赏那纤细的花枝在月影下轻轻摇曳的身影。
漫步间,洛倾晴忽地忆起,记得小时候,堡中的几个孩子之中若是有谁犯了错,那些族里面的老人家便会用妖精来吓唬他们。那时老人家总说,妖精是这世间最残忍的物种。妖精不像凡人,他们没有情感,不会思考,他们以猎杀凡人为乐。所以,每当孩子犯了错误,老人家便会吓唬他们,说夜半时分,会有妖精来吃他们的心脏,但这都只是随口说说,从来没有发生过。
可是,即便没有发生,但长此以往下来,妖精是没有人性的这个念头在洛倾晴的脑中就变得根深蒂固,这也是为什么凡人都那么痛恨妖精,不是因为妖精可恶,而是那从小被灌输的思想,让他们不得不这样认为。
洛倾晴原本也是这样想的,但这个观念却在这几天间消失殆尽,原因是她发现原来妖界并不想大家所传的那样可怕,这里的妖精,其实也有很多可爱的地方。有时候洛倾晴甚至在想,若是将这不落坡和她所居住的洛家堡相比,恐怕洛家堡才是真真危险的地方,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刻,你身边的亲人会不会为了那高高在上的堡主之位而对你痛下杀手,洛倾晴自己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还有一年的时间。”想到这里,洛倾晴暗暗握紧拳头,一年,无论用什么办法,她必须在一年之内恢复到过去的实力,这样才有可能从大娘他们手里夺下堡主之位。
“唉……”但是,想要恢复内力又谈何容易呢,洛倾晴深吸口气,继续朝前走去,月光的斜晖之下,只剩的她单薄的身影在夜幕下轻轻摇晃,勾勒出一道很长很长的影子。
又走了好一会,洛倾晴缓缓扬起眼眸,静静凝望着黑夜。
夜,是夜掩去了她背后的浮华色彩,只留下夜的真谛。也是夜,让洛倾晴不再用眼睛去看那充满伪装的世界,而是用心去聆听去感悟身边美好的一切。无需修饰的星星仿佛在这一刻也松散的卸下战衣,轻松地露出微笑。
“真没想到,不落坡的黑夜竟也如此之美。”蓦地,洛倾晴感叹道。
又欣赏了片刻的夜景,终于,见时辰已经不早,洛倾晴收拾好心情便准备回落姿阁,但就在她想要转身的时候,脑袋上忽然腾空跃下一个不知名的东西。
多年的习武经验使得洛倾晴下意识的一躲,然黑灯瞎火下,她小心翼翼的凑近一瞧,发现在不知名的东西竟然……竟然是一块玉佩。洛倾晴有些纳闷的眨眨眼,心里暗想:在这不落坡里,应该不至于有人用玉佩做暗器吧?想想也是不会,不一会儿,洛倾晴就自己否定了自己这个无聊的想法。
不过,这玉佩既然不是暗器,也不可能凭空出现。于是乎,洛倾晴微微抬眸,试着朝屋顶上方张望。只见黑夜里,屋顶之上更是一片墨黑,半个鬼影都没。然而,洛倾晴却忽地黑眸一转,脑中瞬间便有了主意。她虽没有轻功,但仍轻巧一跃,没费多少力气便上了屋顶。
上了屋顶,被刺骨的北风直接刮着,还真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老远,洛倾晴就瞧看幽夜凰一个人静静的端坐在那里,于是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他面前,然后轻笑地说:“我就说嘛,我虽然被捉到了这个地方,但我也不至于这么倒霉吧,大半夜出来走走都能有东西砸到我。”
闻言,幽夜凰算是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说话间,寒风吹散起幽夜凰黑色的衣衫,让绷着脸的他在风中略显不真实。
“这个……”洛倾晴将手上的暗器扔给幽夜凰,然后自然的坐到他的身边。
幽夜凰拿起洛倾晴扔给他的玉佩,默默的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我在这里坐了两个时辰,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把这个玉佩扔掉,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你捡回来了。”
“那也许是因为这玉佩不想被你扔掉,所以才会不偏不倚的落到我的脑袋上。”夜风里,洛倾晴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出幽夜凰那略带阴郁的情绪,于是她半开玩笑的说着,希望可以缓和一下这屋顶上紧张的气氛。
但是,幽夜凰似乎并没有在意洛倾晴的话,他只是将目光投下远处的星河,眸芒深邃。“是吗?”。半晌沉默后,幽夜凰忽地望向布满繁星的夜空,喃喃自语地问自己。
洛倾晴默默颔首,道:“当然,因为有些东西是想扔也扔不掉的。”
这个,洛倾晴可是深有体会。有多少个晚上,她都想要就这样离开洛家堡,去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但是,每次等到天亮,她却发现自己根本跨不出那第一步。不因为别的,只因为有些东西是想扔也扔不掉的,那些从她一出生就跟着她的、对于娘亲的责任,是她永远无法丢弃的。
“比如什么?”恍惚间,幽夜凰淡淡地问,语气里透露着丝丝忧伤。
比如什么?闻言,洛倾晴静静想了一会,说:“比如责任,记忆,亲情,亦或者是……爱情,这些都是我们无法抛弃的,因为它只要发生过,就会永远印刻在这个地方。”话落,洛倾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淡淡笑着。
闻言,幽夜凰缓缓侧过眼眸,他盯着洛倾晴,半晌沉默后,他喃喃道:“爱情……”
洛倾晴微微颔首,此时的幽夜凰,在她的眼中突然变得好神秘,月光在他的身上洒落下一层银色的光晕,从洛倾晴这边望去,幽夜凰不笑的样子让他显得更加成熟。“看你的样子,你应该曾经经历过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吧?”恍惚间,洛倾晴月兑口道,至于她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就连幽夜凰也甚是好奇,“你别这样看我。”见幽夜凰不解的望向自己,洛倾晴轻笑一声,道,“我虽然看上去冷漠,可我其实并不是那种人,我的冷漠只是做出来的伪装,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坚强。”
闻言,幽夜凰忽地回过神来,不禁笑道:“你究竟多大?竟然懂这么多的道理。”这些话,再怎么样也不像是会从一个凡间女子的口中说出,最起码吣琳永远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所以幽夜凰才会觉得奇怪。
“我今年十八。”洛倾晴忽地张开双臂,笑着说道。
闻言,幽夜凰原本已浅浅弯起的嘴角忽地又沉默了下去,他一张脸冷冷的望向黑夜,再次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十八……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消失了十八年了。”
“消失?”洛倾晴不解着,有些狐疑地问,“她……是你心里的那个人吗?”。
然而,幽夜凰忽地冷下脸,摇摇头说:“我忘记了。”
“忘记了?”洛倾晴张大着眼,不过转瞬间后,她便大笑起来,并说,“行,忘了就忘了呗,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知道幽夜凰不愿说,于是也就不再追问,洛倾晴继续大笑着,越笑越大声,然后指着天空里一闪一闪的星星,对幽夜凰说,“夜大哥,你知道吗?我一直都觉得,天上虽然有无数多的星星,照耀着这片土地,但却始终比不上人间的万家灯火来的温暖人心。但是今晚,我却觉得有一个地方的光亮比那万家灯火更能照射进我心里。”话落,洛倾晴忽地站起身来,走到屋顶的最边上,然后张开双臂,冲幽夜凰喊道,“就是这里,就是这个地方。”
闻言,幽夜凰也跟着起身,却是有些担心地说:“你别站那么危险的地方,过来一点。”
“没关系的。”洛倾晴仍然大笑着,然后摇摇头,大声的向着天空、向着幽夜凰喊道,“多少年了,我真的已经记不得有多少个夜晚,我都是在苦练剑法中度过的。我好想真的已经有很多很多日子没有像今晚这么开心了,你就让我放纵自己一次吧,夜大哥。”
闻言,幽夜凰默默颔首,看着如鹰般张开双臂,好似在云中飞翔的洛倾晴,又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脑中再次浮现出那个令他魂牵梦遗的女子,只不过……她已经不在了,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好了,很晚了,你的伤才刚好,别吹太多冷风。”蓦地,深吸口气,幽夜凰说道。
“嗯。”闻言,洛倾晴微微颔首,刚要往回走时,忽地,她脚下一滑,整个身子顺势就要朝屋顶下方摔去。“啊……”一声尖叫,洛倾晴整个人翻到在屋顶上,然后眼看着她就要滚下屋顶,但幽夜凰却是纹丝不动,好像并没有要救她的意思。
下意识间,洛倾晴唯有自救,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好像有股暖流在流窜。快速闭上眼,洛倾晴心念一动,然后就觉得整个身体变得好轻好轻,气息流动间,她轻轻提气,竟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松的落到了地面,而且还毫发无损。
这是怎么一回事?身体里怎么会突然多出内力来?洛倾晴满眼的不解,然她猛然间抬起眼眸,就只见到幽夜凰站在屋顶之上,正静静笑看着她。“是你,对不对?我的内力明明早就没有了,可刚才……”感觉到自己久违的内力又重新回到了身体里,洛倾晴真是有些激动的语无伦次起来。
而屋顶之上,幽夜凰依旧淡淡笑着,也不多言,身形一动,就这样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谢谢。”虽然幽夜凰不曾承认,但洛倾晴还是在心底默默念道,对于重新回到她身体的内力,她对于幽夜凰的感谢又岂是一句谢谢可以表达的了。“谢谢你,夜大哥。”许久之后,洛倾晴再次喃喃道,这才转身,向着落姿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