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里一片静谧,风吹得路两边的白桦树猎猎作响,灵动悦耳的声音透着大自然清新的气息,沁人心脾。
希彦从教室里出来,直接下了教学楼。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清新空气,心头的郁闷一扫而光。
都被人骂了一百多年了,更难听的都有呢,什么满狗、满清鞑子、卖国贼,等等,这种事,她早就习惯了,也就是当时气气罢了。
不过,祖宗们打架打得人尽皆知,“青”史留名,直到现在,都两百年了,还能成为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也真够让人无语的了。
还衍生出了那么多……咳咳,恩怨情仇……
希彦冲老天爷翻了个白眼,她不是腐女,可是,耳濡目染之下,连她都很想烧柱香,问问自家的九祖宗,是不是真的跟八祖宗有一腿,搞的那么生死不离的。
无奈地摇摇头,眼角瞥见拐角处教导主任胖乎乎的身影,希彦默默一转身,灵猫似的拐进了另一条岔路,七拐八拐,从校园另一道老旧的侧门窜了出去。
侧门后是一条老街,差不多属于被灯红酒绿的现代文明遗弃的角落了,离繁华方便的大路有不短的一段距离,路两旁都是一排排老旧的平房、老公房。
行人也只有小猫三两只。
希彦打了个响指,甩了甩长长的秀发,嘴角挂上浅浅的笑意,眼底藏着一丝顽皮,悠哉悠哉地迈开了脚步,半点也不像逃课的“不良”学生。经过卖糖葫芦的小贩时,还拉住了人家,扔下两个硬币,挑了一根最大的,拿在嘴里啃。
“姐姐,买花吗?”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轻轻拽住希彦的衣袖,怯怯地看着她。
希彦扭头,见小女孩身后侧不远处,一间不起眼的小店,门口摆了几束花,鲜艳多姿,却因数量过少有些孤寂,透过狭窄的门口,隐约还能看到店里略显零乱的摆设,还有一道忙碌整理的纤细身影。
“你家的店?怎么开在这里?”希彦咬着糖葫芦,鼓着腮帮子,模糊不清地问道,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前前后后打量一番寥落没几个人的街道,这里会有人来吗?
小女孩人虽小,却挺早懂事,好像知道希彦的意思,嗫嚅道:“爷爷过世了,只剩姐姐和我,还有老屋。姐姐说,我们只能在这里了,没有多余的钱了……大姐姐,我姐姐养的花可好了……”
小女孩说到这里,眨着大大的眼睛,用期待的目光盯着希彦。
希彦抬眼,看向不远处那几株娇艳怒放的花儿,想了想,正要点头。
却见那小女孩的姐姐恰好抱着一个花盆走出来,看见小女孩拉着希彦的衣袖,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脸一红,薄怒地瞪了自己妹妹一眼,转向希彦,歉意地一笑:“对不起啊,这位同学,我妹妹还小,不懂事,我们这里还没有开张,太乱了。您要是有兴趣,明天就好了。”
希彦淡淡地摇了摇头,目光却停留在她手中那盆水仙上,想了想,问道:“这盆水仙多少钱?”
小女孩的姐姐微微一愣,旋即摇了摇头,“对不起,这盆水仙长得不好,我花了不少功夫也没有起色,现在已经有枯萎的迹象了,哪里能卖给您?如果您真的想要,我可以帮您另外挑一盆好的。”
“不用了。我想就要这一盆。很有挑战性,不是吗?”希彦有些顽皮地眨了眨丹凤眼。
“这……”
小女孩的姐姐有些为难,不过,最终还是同意了。
希彦冲她们笑着点了点头,顺便告诉她们,学校马上就要开运动会了,让她们好好把握机会,就手捧着那盆水仙,离开了。
希彦的家离学校不远,对于她偶尔的逃课行为,爸爸妈妈就算是非常不满,但只要她抬出历史课爱新觉罗家族“受辱”的理由,马上就会赢得大家长爷爷的大力支持,兼怒发冲冠,顺便慷慨激昂地阐述一番当年爱新觉罗家族是何等地威风,何等地荣耀。
说的好像老头亲身经历过一样,其实,都是清宫电视剧演出来的。
“彦彦,又逃课。”
希彦一进门,正在削苹果的妈妈就叹了一口气,用一种薄怒却又无可奈何的眼神看向她。
希彦“嘻嘻”一笑,吐了吐舌头。
“哪个王八蛋又骂咱们爱新觉罗家族了?!”客厅里,爷爷探出个白花花的头颅,眼瞪得溜圆。
“这次不算。”希彦转了转眼珠,放下手中的水仙,笑眯眯地看着爷爷,“这次是夸了咱们爱新觉罗家族,顺道骂了被除了宗籍的‘阿奇那’和‘塞斯黑’……”
话音未落,就见老头抄起笤帚,就窜了出去。
寂静的楼道立时鸡飞狗跳。
“老四的兔崽子!不肖子孙!败坏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名声,给我滚出来!单挑!”老头中气十足的吼声震得整栋楼房抖了三抖。
不到三十秒,对门的门“哐当哐当”响了起来。
“老九的猴崽子!手下败将!丧家之犬!单挑就单挑!谁怕谁?!祖宗英雄儿孙好汉!今天非把你打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另一个老头的声音,一样虎虎生威从对门门口传来,震得整栋楼房又抖了三抖。
……
希彦往沙发上一坐,从妈妈手中接过削好的苹果,咬了一口,乐得前仰后合。
希彦妈妈嗔了她一眼,那手指一点她脑袋,“你呀,那什么兔崽子、猴崽子骂的就不是你?左右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逃课不说,进来就挑唆你爷爷……还乐?!”
希彦收了大笑,只继续闷闷地乐,续道:“呵呵,瞧爷爷多精神啊,就不知道这一回合,谁输谁赢。”
说起对门,希彦就想笑,希彦家是皇九子胤禟之后,对门则是胤禛五子弘昼的后人,两家是出了五服的亲戚,同时也是几辈子的世交了,一代代交下来,也一代代吵下来。
老祖宗的旧怨,纠缠了几辈子了,打打闹闹的。
就说这两个老头子,今天打明天闹,一辈子了,你瞪我一眼,我竖你一鼻子,没一刻停息。结果,村子改建成楼房,挑房子的时候,俩老头子还非得凑到一块。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希彦咬着苹果,津津有味地听着门外你一言我一语光说不练的好戏,顺便研究眼前这盆水仙花。
那叫一个悠哉。
“哼!老贼头!别以为过了两百年,我们就不知道你们家老四那点见不得人的龌蹉心思了!”
自家老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希彦顿时喉咙里一卡,让苹果给噎着了。
该……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什么?!鬼扯!”对门的老头虽然一头雾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这不妨碍他老人家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输人不输阵!
“怎么怎么?恼羞成怒了?”希彦家的老头鼻子哼哼,洋洋得意,却故意不屑道:“哼!什么为了大清的江山!分明是你们家老四对我们八祖宗起了见不得人的龌蹉心思,怎奈我们家八祖宗宁死不从,为保自身清白,不得不一脚踏进兄弟相残的刀山火海,阻止老四拿到至高无上的皇权!哼!结果,你们家老四就恼羞成怒、因爱成恨……”
噗——
希彦一口苹果屑喷了出来!
宁……宁死不从……为保清白……因爱成恨?!
腐女已经跨越了强大的年龄屏障,侵占了整个地球了吗?
“你!你!你胡说八道!”对门老头显然信息不足,骤闻此等“噩耗”,巅峰了往日所有的世界观、人生观、生活观……等等一系列“观”。
希彦家老头顿时得意洋洋,精神抖擞地列出一连串证据:“哼!你不信!要不是这样,老四干嘛非得把我们八祖宗弄到他家隔壁?干嘛非要逼迫八祖宗休妻,让八福晋改嫁,最后更是把八福晋的遗体挫骨扬灰?那就是因为嫉妒!而且,就因为我们家祖宗跟八祖宗走得近,就被除了宗籍,革了黄带子,成为死得最惨的皇子,哼!要说你们家老四对我们八祖宗没有企图心,谁信?!……”
希彦双目呆滞,就在自家爷爷一声“谁信”的暴吼声中,无知无觉地抱着水仙花,用“飘”的,进了房间。
直到“哐当”一声脆响,才立时回过神来,却见她自己心神恍惚之下,竟把准备放在桌上的水仙花盆放歪了大半,结果摔到了地上,打碎了。
然而,更让希彦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花盆打碎的那一刻,她恰好低下头去看,一道白光竟自地上弹起,嗖得一下,正射进她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