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六子提着手里的“稀罕物”走进后院时,马儿正窝在暖洋洋的草堆上,惬意地晒着太阳,嘴里还咬着根草,脑子里演绎着前世那些优美的曲子,悠哉悠哉地哼哼。被小六子一脚踢醒,马儿立刻熟练爬起,扬起前蹄,就要开踢,但当它一眼瞥见小六子手上的东西时,它愣住了。
清朝也有这个东西?马儿激动了一下,勉强也算老乡吧。
但当小六子向它解释了这位“老乡”的新用途,以及它家主人对它的“殷殷厚望”时,嗷——马儿悲戚地干嚎一声,再没了半点老乡见老乡的“惺惺相惜”,撒开蹄子就开始狂奔。
嗷——!不!它绝对不要戴那个东西!超人童鞋内裤外穿,好歹还能行侠仗义一把,顺带勾搭美女,它要是外戴,还是戴在脸上,它还有脸见人吗?啊!让它死了算了吧!
“啊!不准跑!这是你家主人交代的,死马,不准跑,没听到吗?你快给我停下!”做为收了银子的“马夫”,小六子忠实地执行起自己的职责,一手拎着,撒开腿,就开始追。
一个追,一个逃,这在一人一马间是每天必上演的节目,而由于后院四面围堵的地势,孙猴子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因此,几乎每一次都是以小六子为代表的人类一方获胜,以马儿为代表的坐骑派只能妥协中耍点小手段出出气。
但是今天不同,至少,对马儿而言,是不同的,这关系到它上辈子的脸面,是一件绝对不能妥协的大事。
于是,眼看身后的追捕者又一次即将取胜,而前方,万恶的围墙堵住了它奔向自由和幸福的前路,马儿跳着脚惨嚎一声,内牛满面,难道它真的要捏着鼻子妥协?
不行!绝对不行!它绝对不要将那个东西戴到脸上!
马儿悲壮地干嚎一声,一转,调转马头,英勇无畏地将措手不及的小六子一脑袋顶到一旁,撒开蹄子,没有冲向后门,却直奔前后院连接的拱门,跑到大堂,在一群食客的惊呼中,马儿狠狠地冲楼上包厢嚎了两嗓子,算是对那个可恶的丫头打了声招呼,就头也不回冲出了大门。
小六子则在一愣之后,便麻利地爬了起来,一手拎着,一边呼喝着,在马后面奋起直追。
一追一逃,一人一马很快消失在希彦的视线范围。
马儿一路上,过五关斩六将,英勇无比地闯过无数艰难险阻(行人和地摊),沿途还专程绕道方家胡同,在三阿哥府门上狠狠地踹了一蹄子,然后逃之夭夭,最后终于在跑得只剩一口气的小六子惊悚的目光下,直奔幸福的伊甸园……
和亲王府的下人们这两天很累,因为主子最近霉运罩顶,府里府外怪事连连,主子不舒坦,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就更难受了,尤其是这两天,自家主子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一边嚷嚷着闹鬼,一边宁可抗旨也不准萨满大师来驱鬼,可怜他们这些做奴才的,累上加累,百忙之中还要抽出人手,战战兢兢地在大门口跟皇上派来的萨满师父打擂台。
呼!萨满师父终于又一次败退了,和亲王府的下人们一个个擦擦额头上冷热交错的汗水,才要松口气,谁料,眼睛一眨,咦?那边对街冲出来的是什么?牛?马?
喂喂,喂!跑错地方了!别往这儿来!别往这儿来——啊——
马儿单枪匹马、英勇无比地冲开了萨满师父耗了好几天也没攻破马其诺防线,在和亲王府众下人的惊呼喝骂声中,窜进了王府,毫不犹豫,甩开跟在后面喝骂的管家仆人们,扫开猝不及防的护卫们,继续过关斩将,直奔主院而去。
死马无疑是幸运的,一进主院,正在它烦恼找不到王府主人的时候,马眼一溜,瞅见一个漂亮的小丫头端着散发着浓浓药味的托盘进了一间屋子,马儿立刻当机立断,飞奔而去,在来不及关门的小丫头的惊呼声中,干嚎一声,窜进屋里,直接扑到了床头。
当福晋吴扎库氏得到消息,急匆匆赶往王爷厢房时,迎面就见屋里送药的小丫头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管家在另一边,满脸僵硬的木然,一匹斑点牛正蹲在床头,牛头靠着他家王爷,委屈兮兮地冲他家王爷用鼻子哼哼,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她似乎还看见牛眼里,呃,不对,是马吧?还眼泪汪汪的,不,一定是错觉!
受惊过后的弘昼虚弱地靠在床头,抬头看见自己的福晋,嘴巴张了张,半天虚弱地挤出一句,“呃……那个……来探病的……福晋不用担心……”
一向端庄的福晋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她本来是不担心的,不过是一匹马惊了,牵出去该打打,该罚罚,该好好管教好好管教,一切按着规矩来就好,可王爷你这么一说,她反倒要开始担心了,要不要真叫萨满师父来给王爷作作法?该不会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
和亲王福晋开始纠结了。
而当不一会儿之后,下人压着小六子来见她,瞧见小六子手里捏的东西时,吴扎库福晋彻底纠结了,脸上的颜色精彩无比,别人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她可是见过的啊,贡品中偶尔就会有那么一两件。
这种东西,竟然堂而皇之地被个男人拿着招摇过市……而且……给马的——眼罩?!
如果不是良好的教养,以及几十年掌管王府的非凡定力,吴扎库福晋发誓,她能把眼睛瞪月兑窗。
而现在,吴扎库福晋觉得自己修炼有成了,因为她还能稳稳当当地坐着,端庄地吩咐身后的嬷嬷把某个有伤风化的被称为“马眼罩”的物件收缴归公,有效地阻止它继续出去败坏民风,然后有条不紊地安排下人带倒霉的小六子出去,等候王爷发落。
与此同时,龙源楼中,马主人希彦在亲眼目睹了自家马儿“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的大无畏逃窜行动后,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这样,也好……
此刻,在经过短暂的自我介绍,呃,也就是双方自报姓名,其他什么都没说后,希彦开始忙着跟自家祖宗进行一场跨越三百年时间空间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伟大的、旷古烁今的历史性会晤,这是隔了不知多少辈的祖孙两人首次面对面的座谈会(除了祖宗不知对面是孙女,孙女不知自己对面是祖宗),交谈内容如下——
“所以,你是在问,怎么样把一个小心眼的男人哄好是吧?”这是祖宗,眼角微挑,嘴角噙笑,眼露戏谑,全然不知这“少儿不宜”的话题是对着自家小孙女说的,魅力是对着自家小孙女展现的。
“嗯,一看就知道你是这方面的老手了,取取经。”这是孙女,重重点头,认真请教,全然忽视自家祖宗(显然她不知是祖宗)的妖孽魅力,眼观鼻鼻观心,忠诚于自家小心眼狐狸,想到这里,顺便还补上一句,“需要强调一下,那男人是个超级小心眼。”
老手?祖宗一挑眉,“爷从来不需要哄女人。爷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她们都会乖乖地自动送上门来,从不需爷费心。”
“真的吗?”孙女羡慕地盯着祖宗那张妖孽脸蛋,幻想着,要是她也长了这么一张脸,啧啧,媚眼一挑,那只可恶的小心眼狐狸就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跑来,呃,那显然是——不可能的!“那她们都是怎么哄你的?”
祖宗媚眼中眸光流转,妩媚勾人,“她们只要乖乖听话,爷需要时,乖乖来给爷暖被窝就好。”
暖被窝?!孙女眼睛一亮,好熟悉的词啊……
胤禟看着小丫头的表情,笑啊笑,浑然不知自己正把自家孙女往他八哥床上送,一幕与他本人关系最密切的“人伦惨剧”即将由他亲自导演。
“丫头,你看上的男人该不会是四阿哥吧?”
噗——希彦一口糕点喷出去,狠狠地擦了擦嘴巴,瞪了胤禟一眼,“你那什么眼睛,我怎么可能看上四阿哥那头冰冻蒜?!”
“哦?听到你说记到四阿哥账上,我还以为是他呢。”
希彦眼中冒出熊熊的火焰,“那是他该负的责任!要不是他,我会落到如今的境地吗?哼!都怪他!没事不在宫里老实呆着,跑到我家拐人!”
“四阿哥到你家拐人?那你家一定也不简单了?”胤禟看了看希彦身上的衣物,看简单,但料子却不简单。
希彦溜了他一眼,“我不告诉你!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帮我想办法把我家男人哄好!”
“刚刚不是告诉过你办法了吗?”
希彦纠结了一下,“没有其他办法吗?”
“要是你家男人比较宠你,这个办法是最灵的。”喂喂,九爷,真的不要紧吗,这丫头是你孙女,而你口中的男人是你家八哥呀,悲催的胤禟还对此一无所知,戏谑地调笑了一句,“女人不都是希望男人宠的吗?当然,你能给他生个儿子是最好的。”九爷至今仍对自己当年得子不易,生了一连串的闺女耿耿于怀。
希彦为难地瞥了胤禟一眼,“可是,我们还没有结,成亲啊,我也没经验啊。”最重要的是,能勾搭成吗?狐狸只提了一次“暖被窝”,以后再没声息了,行动上更是一点表示都无,唯一一次把她从浴桶里捞出来,别说情调了,身上的恐怖气息差点没把人吓死。
莫非……他觉得我没魅力?!
身材被连番口头摧残的希彦登时暗自炸毛了,小拳头捏的死紧——
爱新觉罗·永璋,你要是敢不被我勾引,你就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