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跟一边的丫头要了水,伸手拍了拍顾月池的后背,顾振涛关切的把水递到她面前:“你的旧疾打小就这样,喝些水会好一些。”
就着面前的茶盅喝了口水,顾月池心中思绪难平。
顾振涛对他的疼惜之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两世为人,她从他身上第一次感受到了父爱。
看着顾月池眼中泪意涟涟的样子,顾振涛眉头拧成川字,道:“十几年都过来了,这点小病痛还受不得?你这孩子一直生性淡泊,今日怎么倒哭起来了?”
“不是的。”含笑将眼泪逼了回去,顾月池说道:“自半年前遭遇变故,女儿还没见过爹呢,今日见了,不知怎么的就是忍不住,大概是太想爹的缘故吧。”
“好了好了。”伸手模了下顾月池的长发,老夫人看了眼父女两人,说道:“哭过就罢了。”
“是!”乖乖的应了是,顾月池轻掀薄被。
“大小姐要起身?”一脸担忧之色,秋玲忙从边上扶住她的手臂。“您撑的住么?”
“没碍的。”抬头睨了秋玲一眼,顾月池以眼神询问老夫人。
对秋玲点了点头,老夫人道:“月池丫头的旧疾只是发病突然,此刻无碍,可以下来走动的。”
有了老夫人的话,顾月池便下了床。命丫头们沏好茶水,她紧邻老夫人和顾振涛与三姨娘等人围坐一桌,开始与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话家常。家里的事情她知之甚少,所以大多数时候都在听,只是偶尔插上一两句。
以前的顾月池生性淡泊,顾月瑶则不同,她性格开朗,总是不适时宜的逗得老夫人和满屋子的人哈哈大笑。眼下只见她喝了口茶,便从座位上起身,尖声尖气的学着刚从下人堆里听来的小故事。
故事学完了,她的脸色也比涨成了嫣红色,看着她这副模样,三姨娘不禁笑骂道:“这丫头根本是让老夫人宠坏的,一点大家礼仪都不顾了。”
老夫人听了便道:“女儿是你自己生养的,大家礼仪自然该是你这个当娘的来教,这会儿倒埋怨起我来了。”
呵呵一笑,三姨娘对顾振涛殷勤道:“老爷看到没有?平日里老夫人根本最宠瑶丫头,好吃的好穿得总少不得她那一份,这会儿倒不承认了。”
闻言,顾振涛不悦的皱了皱眉,斜睇顾月池一眼,见她听的津津有味,并未联想到自己身上,他这才松了口气,蹙眉问着三姨娘:“昨日在宫里见到皇后娘娘,她问上次交与你办的事儿,可办好了?”
握着茶盅的手一顿,顾月池抬头看着三姨娘。只见她一脸恍然之色,有意将声音抬高。“啊!那个啊!”
止住了笑,老夫人有些疑惑的问道:“皇后娘娘有交代你办事?那你可不敢怠慢。”
点了点头,三姨娘笑说:“奴婢哪儿敢怠慢,上次随您老人家进宫受封之时皇后娘娘差奴婢寻人绣幅锦绣江山图,好在五月初九皇上的寿诞上进献,这不还有大约三个月功夫么?”
皇恩浩荡,念在顾振涛战功彪炳,在年初之时老夫人进宫受封,被御封了诰命。也是在那个时候,三姨娘才有幸以妾侍之姿得以皇后召见。
“三个月时间确实还很充裕。”老夫人喝了口茶,继续问道:“你可寻到好人选了?”
眉眼带笑,三姨娘以眼神瞟了瞟顾月池,“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老夫人神情一敛:“你说的是月池丫头?”
应了声“是”,三姨娘拿着顾月池的手帕让老夫人看:“前儿个大小姐送与您的南山绣绣工精细,一看便是不俗,奴婢想着皇后娘娘布下的差事,她定是不二人选。”
实在听不下去了,顾月池忍不住插嘴道:“我这般身子骨,恐怕……”
“没碍的。”对顾月池笑笑,三姨娘继续跟老夫人说:“您看大小姐这手活儿。”
看着手里的蝶恋花绣,双眼尽是赞赏之色,老夫人点头道:“月池丫头的绣功确实不错。”
“女乃女乃!”明明知道前面是死路,顾月池怎会随随便便的应了差事?“我……”刚刚开口,她又开始咳嗽起来,不过这次是假装的而已。
“月池的身子不好,再绣锦绣江山图必然费神,娘您看……”实在是心疼女儿,顾振涛放下手中的茶盅看向老夫人。
摇了摇头,老夫人笑着说:“此时才刚刚要进三月,距皇上大寿之期还有一段时日,为娘相信月池丫头能够胜任。”
顾月池一脸憔悴模样。斩钉截铁的回了话,“月池不能!”
屋里人俱是一滞,都看向顾月池。
见众人都注视着自己,顾月池暗叹口气,缓缓说道:“月池怕绣出了差错,女乃女乃有所不知,那南山图不是我绣的。”
“姐姐不能因为害怕出差错就说东西不是你绣的?”起身来到顾月池身后,顾月瑶扶着她的肩膀鼓励道:“我相信姐姐定会不辱后命。”
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顾月池心里虽然忿忿不平,却不能表现出来。不看顾月瑶,她决定一赖到底:“说不是出自我手,便一定不是。我绣功一般,咱们还是别冒这个险了。”
三姨娘忍不住插嘴道:“这算什么冒险?若是锦绣江山绣好了,皇后必然开怀,到时候莫说赏赐,更是为明年的选秀铺好了路子。”对顾月池笑笑,三姨娘询问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觉得呢?”
打蛇打七寸!
三姨娘拿明年选秀做引子,正好说中老夫人心事。
“这算不得冒险。”对顾月池的推辞不以为然,老夫人拍拍她放在桌上的手:“你尽管绣来,不必顾虑太多。”
既是为明年选秀铺路子,为何不让顾月瑶去绣?这三姨娘明摆着是在逼迫于她,眼前局势下要么她与老夫人自首,要么就去犯那欺君之罪。
“我……”
顾月池刚想说话,便被老夫人打断:“你这孩子莫再说东西不是你绣的,否则我老婆子可要动怒了。”
张了张嘴,见老夫人面色微愠,顾月池不再说话。
家斗!
此刻顾月池才明白其中真正的涵义。
亲人与亲人之间没有丝毫亲情,有的只是为利益而争轧,虽不见血,却也格外无情。
“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在顾月池沉默之际,老夫人兀自下了决定。缓缓从凳子上起身,她对顾月池道:“这几日你先好好调理身子,若是有功夫就绘制个大致模样,过个五六日拿来聚福堂让我瞧瞧。”
“娘,池儿的身子……”
没等顾振涛反对的话说出口,老夫人对三姨娘吩咐道:“适才去安宁寺祈福时我与月池丫头许了愿,你去帐房支些银两送过去。”
“是!”福了福身子,三姨娘笑道:“奴婢这就去。”
“我与娘一起去。”对老夫人和顾振涛分别福了福身,顾月瑶忙追上三姨娘出了门。
“女乃女乃累了,先回了,你好好歇着。”低头看了看一脸苦恼的顾月池,老夫人对顾振涛道:“涛儿随娘过来,我有事与你商量。”
没给顾月池说话的机会,老夫人便与顾振涛一同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