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凭无据怎么了?”眼睛晶晶亮,活月兑一副见钱眼开样儿,叫花子笑呵呵的将银票揣了起来,仍旧不依道:“我能不能摆平,几日后见分晓。”
“拭目以待吧”轻笑一声,顾月池低头整理着自己习字的字帖。
顾月池摆明了不相信,活了两世的叫花子怎么会看出来?再多说就显得有些自讨没趣了。张开双臂,伸直懒腰,他大大的打了个哈欠道:“我先回去小睡一会儿。”
连续几日不眠不休的赌钱,他早已困乏到极点,因喊得太大声,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嘶哑。
在顾月池这里说了大话没多久,他便承蒙周公召唤,回自己住处呼呼大睡了。
叫花子走后,重新提起墨笔,顾月池表面上看是在练字习学,实则是在苦思着应对之策。
“小姐”端上一杯茶来,碧珠看了看顾月池写了一半的墨字,又看着顾月池接过茶水轻啜一口,小心问道:“小姐是在为舅老爷的事情费神吗?”。
适才既没让碧珠回避,这会儿顾月池并未打算隐瞒碧珠,碧珠既是这么问了,顾月池便也点了点头。重新提起墨笔,她在洁白的宣纸之上书了个大大的结字。
叫花子在赌场能打听的都打听了,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却依旧没有掌握半分证据,为赵朔开罪……现在生生卡在这个结上。
她轻叹一声,思绪飘忽:她手上没有证据,长乐公主又不只会不会出面,整件事情就像是一个结,打的死死的,她怎拽都拽不开。
眉头微微纠结,碧珠恍惚道:“老夫人不是有言在先,让小姐不必再插手此事了么?”
碧珠此话一出,忙觉自己失言,顾月池的心绪也瞬间全都收了回来。
老夫人找她表明立场的事情她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就连跟在她身边伺候的秋玲都不知道,可这会儿却从碧珠嘴里说了出来。
拢着裙袖把墨笔搭在砚台边上,顾月池转过身来定睛瞅着碧珠问道:“这话你是打哪儿听来的?”
“奴婢……”惊觉自己说溜了嘴,碧珠思绪飞转,却怎么都无法自圆其说。终是一咬牙,她道:“是奴婢前几日在膳房取膳时听聚福堂的丫头们碎嘴说的。”
“是吗?”。不以为然的挑挑眉,顾月池直盯着碧珠瞧着。
老夫人不让她帮赵朔月兑罪一事明明只跟她一人说起过,且还做着要小心瞒赵氏几个月的打算。这期间只有姨女乃女乃在场,她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难道还不知该在什么时候管住自己的嘴?
综上种种表明,碧珠在撒谎。
这话她绝对不会是从聚福堂的丫头那里听说的。
既不是听说来的,她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该是老夫人亲**代的吧
抬手抚模着墨迹已近干涸的那个结字,心下一冷,眸光深邃,顾月池心中已有答案。
“你也听到了,舅老爷的事情我手里没有证据,想管都管不了。至于潘安……他也是个不靠谱的主,他的话信不得。”本是没必要跟碧珠解释这些,不过顾月池还是说了这些话。小嘴微翕,吐气吹了吹,顾月池说话的声音出奇柔和。“我记得有张小楷的字帖,只记得放在书房里,却忘了在哪个书架,你且去给我寻来。”
以为顾月池相信了自己了说辞,碧珠欣喜的点点头:“奴婢这就去了。”
看着碧珠出了门,顾月池目光一闪,又冷了几分。倾身后靠,找了个舒适的位子靠坐好,她方喊着门外的秋玲。
匆匆忙走进门来,秋玲抬眼看了顾月池,忙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一脸闲适之色,顾月池睨着秋玲,不由气乐了:“你懂生活,会享受,就图外面暖和了,一早就躲在外面偷闲。”
“小姐又开奴婢玩笑了。”炎炎夏日时,外面烈日当空,根本能热死人,顾月池说的话,一听便是反话。秋玲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奴婢是见碧珠姐姐一直跟在您身边贴身伺候,这才在外面候着的。”
自打碧珠过来之后,时刻黏在顾月池身边,凡事必定亲历亲为,她倒是想做些事儿,可就是插不上手,使不上劲儿。
“哼”哼笑一声,顾月池面目故作紧绷:“也不知是谁,以前凡事总想着在主子跟前讨好,今儿倒是转了性了。”
顾月池说这话,明摆着是填补秋玲的。
面色一僵,秋玲无奈说道:“哎呦,奴婢的大小姐,以前是以前,现下是现下,跟碧珠姐姐比,奴婢实在是底气不足。”
这话放在以前或许确实,但放在现下,顾月池却并不觉得如此。
所谓贴身丫头,不止要能贴身照顾她,更重要的是必须能跟她一心。过去碧珠舍身救主,听上去何等大义,可奈何她现在跟她并非一心,如此算来,跟她比,秋玲犯不着底气不足。
不再为难秋玲,顾月池笑笑,吩咐道:“过会儿我会写好书信,到送信时你要跟碧珠争着去送。”
不知顾月池为何如此,有些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秋玲瞪大眼睛面露难色问道:“若碧珠姐姐一定要送,奴婢该当如何?”
顾月池笑笑,“那也该是你十分的心不甘情不愿才可。”
秋玲了悟:“小姐的意思是这信最后还是由碧珠姐姐去送。”
“孺子可教也”笑着伸手将桌上书有结字的纸张拿起来一一对折叠起,顾月池双眼一眯,嘶啦一声将之用力撕开。
有些不明白顾月池为何书好了又撕,秋玲愣神。
只见顾月池轻笑:“解不开撕开便是。”
感觉今日自家小姐有些让人琢磨不透,不知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样,秋玲一脸不置可否。
顾月池说书房有张小楷字帖这倒是实话,只不过那张小楷书帖上次在她看书之时不小心掉进了书架旮旯里,确实不太好找。碧珠一去一个多时辰,再回来眼看就要到了午膳时候。
今日顾月池的午膳是怪味疙瘩汤,做法是以荞麦面做好疙瘩下汤,汤头烹油和葱花,疙瘩汤熬好放凉,再加上葱姜蒜沫儿调味,最后点上一点小醋和小磨香油拌匀,味道杠杠的。
秋玲刚给她盛好汤放好,便见碧珠步履匆匆的回来了。
脸上身上都是汗,她伸手抹了一把自己汗化了的妆容,一脸兴奋的来到顾月池身前:“小姐要的小楷字帖,奴婢找到了。”
笑着点头,伸手便把手边的帕子递了过去,顾月池吩咐秋玲跟碧珠也舀了一碗疙瘩汤,示意碧珠坐下跟自己一起用膳。
“奴婢待会儿跟秋玲一起吃就好。”见顾月池不再排斥自己,碧珠一脸喜色,不过主仆有别,她明白这个道理。
嗔怪的看了碧珠一眼,顾月池道:“我让你坐你便坐,哪里来的那么多话。”
“是”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待汗意退了,碧珠这才含笑坐来,陪着顾月池一起用膳。
看着碧珠落座,顾月池舀起一勺疙瘩汤:“东西放哪儿了我都不记得了,这大热天的找不到你就该早些回来,何必如此遭罪。”说完话,她将疙瘩汤送进嘴里,吃的津津有味。
碧珠也喝了口汤,“小姐要的东西,做奴婢的定要寻到才算尽了职责。”
“吃吧”顾月池对碧珠笑笑。
“是”碧珠点头,低头专心喝汤。
顾月池今日胃口大开,喝完一碗,又让秋玲盛了一碗。见碧珠喝的差不多了,她起身走到内厅,从桌子前拿起一封写好的书信,便又回到了偏厅。
“秋玲走一趟吧,把这个送去。”再次坐回膳桌前,顾月池当着碧珠的面淡笑着把书信递给秋玲。
“还是奴婢去吧”
果然不出顾月池所料,只见碧珠放下汤匙慌忙起身,笑看着顾月池。
顾月池笑笑,“你才刚回,好好歇歇。”
“是啊”秋玲对碧珠笑笑,见碧珠伸出了手,依着顾月池的吩咐,这次她并未直接将信递给碧珠:“这等送信的小事我还是能做的,碧珠姐姐好好歇歇吧。”
“小姐的事情怎会有小事?”眉头蹙了蹙,碧珠看了秋玲一眼,越是不让她去,她就越觉得有事儿。只见她转头脸色一转便对顾月池笑着:“奴婢一点都不累,这信还是奴婢去送吧。”
一边说着话,她一边伸手拽住了信封一角。
顾月池早有吩咐,有关送信的事情,这次秋玲一定要跟碧珠争一争。因此,即便碧珠拽住了信角,秋玲依旧没有放手的意思。
两只手,一封信,面上带笑,两个丫头在相互较劲。
“此事我更信的过碧珠,你去我还真有些不放心呢,让碧珠去吧”正在低头喝汤的顾月池适时开口为日后做好铺垫,抬眼笑看着碧珠,她吩咐着:“信送到禁苑里给弈天公子。”
主子都发话了,秋玲自然放手,隐隐有些得意,碧珠将信收起,对顾月池笑道:“奴婢这就去送了,小姐您慢慢用膳。”
“嗯”汤匙放在嘴边,顾月池点点头。“早去早回。”
“奴婢省的”点点头,碧珠退了出去。
看着碧珠喜滋滋的走出房门,顾月池放下汤匙叹了口气。
就凭碧珠当初跳湖救过她的前身,她也该宽待于她。其实仔细想像,这丫头本心不坏,平日里无非喜欢出头,这些顾月池倒都能忍,可是……谁让她跟自己不是一心呢?
看着顾月池剩下的半碗疙瘩汤,秋玲轻声问道:“小姐不吃了?”
刚才还见顾月池吃的津津有味,这会儿她到一点都不吃了。
“收了吧”
“是”
轻应一声,秋玲将剩下的疙瘩汤放在托盘里,命一边的小丫头端走。
看了秋玲一眼,顾月池问:“娘那边你可打听清楚了,这大热天的,她不用午膳,为何却出去散步?”
适才在碧珠去书房找字帖的功夫,顾月池让秋玲到赵氏院子里问了问赵氏的去向。
秋玲点头:“奴婢问过束草了,她说这两天太热,夫人交了小病,吃了便又吐了,这才大晌午不用膳让女乃娘陪着到林荫处去散步了。”
心想是不是该找裴慕云给赵氏配些药膳来吃,顾月池问秋玲:“裴大夫这两日可回过府里?”
秋玲皱了下眉:“奴婢不太清楚,这两日倒是没在府里见过他。”
一个凌潇潇不知所踪,这会儿连裴慕云都行踪不定,这两人还真不愧是哥们。
心下摇摇头,顾月池伸展了下懒腰,让身边的丫头不再扇扇,她准备回床上去歇着,好等着过会儿天气不太热时去望江楼看看。
这边顾月池刚刚躺下,还没入睡,那边秋玲便进来传话,说是束草自赵氏屋里过来了,道是夫人房里缺人手,刚遇到碧珠,便把她留下了。
“我还指望她多送几回信呢,没想着居然只此一次。”苦笑摇头,拂开身边丫头不停扇着的团扇,顾月池起身,自内厅走到前厅。
见顾月池出来,束草先施一礼,然后笑着道:“奴婢见过小姐。”
“这阵子没见,束草丫头胖了不是?”笑看了束草一眼,顾月池坐到桌前的椅子上,端起晾好的凉白开喝了一口。
“奴婢是胖了不少。”束草巧笑着,圆鼓鼓的苹果脸煞是可爱:“夫人让奴婢过来传话,说昨儿夜里才把人指派过来,今儿便觉得手底下缺人,这会儿又把碧珠姐姐给要了回去。”
“看样子我的那封信还是没送出去啊”顾月池笑笑,看着束草佯装苦恼样子:“娘可有动气?”
虽在晓得赵氏去散步之时便晓得信件十有八九送不到禁苑,眼下真的没送去,她心底倒生出几分失落感。
早已知晓整件事情的内情,束草脸上笑意微敛,道:“倒是没见动气,就是看过大小姐的信件后长叹气来着。”
心知碧珠是老夫人安插在琴瑟阁的眼线,顾月池本来的打算是将她从自己身边支开,但是此事不能跟赵氏直言。若是她直接说了,怕赵氏会直接找老夫人理论去,到时候可就是真的动了大气。
赵氏禁止她跟弈天来往,必然早防着她们二人书信往来,可她却心念于此,想来想去她觉得何不借此由头将碧珠支走?如此作为虽不光明磊落,却真真的除掉了老夫人埋在自己身边的这条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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