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方才的闻之变色不同,看着纸条上的四个字,顾月池面色异常平静。
但求一见?
弈天这个时候要见她做什么?是知道顾月瑶即将出嫁,要为她替自己求情让她成全了他们?
往一边早已枯败的花圃走了几步,心思转了转,她看着束草,“他可还说过什么?”
束草轻摇了摇头,回道:“到了书雅阁奴婢便对三姨娘禀明来意,三姨娘脸色虽十分难看,倒是没横加阻拦,就是这些丫头在那里待了那么久,闲杂物件儿比较多,这才耽搁了不少功夫。奴婢把人带上本打算立即就回阁子里的,可走着走着便听见了弈公子的箫声,继而便见二小姐身边的伺候的二等丫头从禁苑里跑了出来把纸条塞给了奴婢,道是要给小姐看的。”
“顾月瑶身边的贴身二等丫头吗?”。拿着纸条的手紧了紧,顾月池双眼毫无焦距的望着远处,半晌儿之后才挑了挑眉,然后双手把纸条揉碎了,扔进一边的花圃里。
“小姐”
见顾月池站在原地未动,束草不禁看着她轻唤了声。
从思绪中回神,看着束草,顾月池交代道:“你先带着夏橘回去。”
看了顾月池一眼,束草大约猜到她要去禁苑,轻点了点头,她转身喊了规规矩矩守在一米开外的夏橘,又对顾月池福了福身子,便返回琴瑟阁。
禁苑
转身看向禁苑的方向,顾月池往边上的小路一折,选择了上次秋玲带她走的那条小路。
门扉依旧,站在禁苑门前,看着半敞的门扉里那些熟悉的景物,顾月池心中感触良多,却又有种道不出的惆怅之感。
一晃几月而过,忆起那时弈天为救她只身犯险,回想着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出现在门前时她心中如释重负的感觉,顾月池便觉心中似有东西堵着,总是郁郁难抒。
自那之后,她只见过他一次,那次本是满怀欣喜而来,却见他与顾月瑶眉目传情……
“单恋的感觉原来也是酸酸的。”苦涩一笑,顾月池抚了抚心口,提起裙摆,缓缓步上台阶。
假山依旧,青石犹在,却多了寒日萧索,少了几分过往馨甜,少了那个眼带哀伤,手持玉箫之人。
“冬天了,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在院子里挨冻的。”
摇摇头,暗暗笑着自己,从门口处一路往里,踏过地上的碎石小路,顾月池一路来到禁苑的前厅门前。伸手撩起棉帘,看着屋里未曾关上的房门,顾月池微蹙了蹙眉,刚想迈步进去,却听里面正有人声交谈。
“爷,您可是要帮奴婢”
是顾月瑶的声音。
刚刚迈出的脚又退了回来,听到屋里顾月瑶出声,顾月池安静的站在门外,脸上表情变幻。
方才顾月瑶不是让两个丫头扶着回去歇着了么?没想到这快要晕倒的人腿脚倒挺快,这会儿居然就出现在了禁苑之内,依着时间算算,看样子她是直接来的这里,在路上丝毫没有耽搁。
只是……她为何称呼弈天为爷?而且还自称为奴婢?
顾月池一脸的疑惑,此时静静站在门前,充当一回偷听别人说话的俗人。
屋子里,见坐在椅子上的弈天不为所动,跪在地上的顾月瑶暗自咬了咬牙,决定豁出去了。只见她很快便泪悬于睫:“陛下把姐姐许给了十一殿下,女乃女乃如今眼里只当她是宝,如今她不分来由的要打压我和娘亲,为的便是过去娘亲当家时对她不够上心……”扯住弈天的袍襟,顾月瑶楚楚可怜的哭诉道:“这几个月以来奴婢跟爷朝夕相处,奴婢的心思爷心里该是明白的,难道您就眼睁睁的看着奴婢嫁给一个半病之人?”
站在屋子外面,听着顾月瑶的话,顾月池不禁冷笑着摇了摇头。
这顾月瑶不只表面功夫做的好,连颠倒是非的本事也十分高竿。她避重就轻的只说自己打压她们,说是因为她们过去冷落了她,却偏偏不提赵氏的死因,不提她做的那些亏心事。
谋害嫡姐,弑杀母亲,颠倒是非黑白……顾月池一直都知她这个妹妹要不得,却没想过竟是如此蛇蝎心肠。
屋子之内,弈天低头看着跪在地上嘤嘤哭泣的顾月瑶,眼神中平静无波,依旧一副温和模样:“这些都是你的家务之事,若要相求,你该去求顾家长辈,自古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皆都长辈说了算,你此回在这里求我又有何用?”
她此话一出,顾月池不禁皱了皱眉头。
以弈天的声音听来,此刻他心绪平静,一如往常。自己心爱的女子即将嫁做人妇,他这态度未免也太淡定了些吧。
方才听小丫头说弈天让她递了纸条之后,顾月瑶以为他是要为她出头,本来她还有些不确定,她此次多此一举的过来相求,一来是稳了自己的心,二来也让他知道些内情,好在与顾月池应对之时不必无话应对……可她万万没想到弈天竟会如此态度。
看他平淡从容的样子,难道自己在他眼中可有可无?她过去的努力难不成都白费了不成?
她不相信
摇了摇头,很快便把心中的想法否决掉,顾月瑶擦了擦眼泪,泣声说道:“爷是九爷,是陛下的第九皇子,是姐姐未来的大伯哥,若是由你出面……”
“好一个九皇子”
听顾月瑶道出自己的身份,弈天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不等顾月瑶的话说完,顾月池也已然掀起棉帘进入屋内。
此刻,她面色如常,嘴角挂着浅笑,看上去从容淡定,实则只有她自己感觉的到心中的波涛汹涌。
弈天
九皇子
回想起过去禁苑由来的时间,想到老夫人提起几年前的立储风波,顾月池早就猜到他的身份不简单,却没想到他居然是害死凌潇潇生母之人的儿子
竟是九爷
看着含笑看着自己的顾月池,坐在椅子上的弈天身子一紧,而后对顾月瑶道:“你先回去,我与你姐姐有话要说。”
终是在弈天的眼神中见到了一丝波澜,顾月瑶怔了怔,只见顾月池目光沉静的看着她,语带嘲讽道:“好一个如寒梅傲骨一般的瑶妹妹,我这个做姐姐的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看到你如此让段哀求于人,还真是楚楚可怜啊”
丝毫不为顾月池的嘲讽伤怀,顾月瑶心思斗转,只见她眼泪汪出来,径自松开弈天的袍襟,而后跪行几步伸手抱住顾月池的双腿,好似受了极大委屈又要隐忍下来一般声音沙哑的道:“过去娘……姨娘当家时对姐姐不公,瑶儿未曾阻拦,瑶儿知错了。母亲故去,瑶儿年岁尚轻,甘为母亲守孝三年,求姐姐不要这么早便把瑶儿嫁出去。”
这戏演的真好
完全放段,简直是为艺术献身了。
心中啧啧称奇,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弈天,顾月池丝毫不在意顾月瑶把自己塑造成如何一个心急歹毒的女人,而是亮着眼睛说道:“瑶妹妹不是要九爷与我替你求情么?既是如此,你何不把时间留给九爷?”顾月池轻轻一笑:“你如此聪明,合着就该知道,此时此刻,无论身份还是地位,九爷说一句,顶的上你在这里求上三百句。”
若不是长相一样,声音一样,也知道事情内情,顾月池根本就不会相信眼前这个屈身下跪、到处求人的人居然是顾月瑶
那个曾经在镇国将军府里可以横着走的二小姐
看着眼前的她,顾月池心底竟是十分快意。这种快意虽与她的性情不符,她却打心底不想排斥。
看来她的心是真变硬了
没想到顾月池居然还能笑着说话,顾月瑶怔了怔,再次看向屋里檀木桌前高坐于上的弈天。“九爷……九爷帮我……”
皇后娘娘曾让她等
她便一定要等
可是皇后娘娘也说过,她要等,府里众人让不让她等,那就是她自己要解决的事情了。现如今顾月池紧逼在前,事情关系到她的后半辈子,别说是放段脸面,就算舍弃她所有的一切,既是不择手段,她都要达到目的。
抬眼睨了眼顾月池,弈天脸色微沉的对顾月瑶道:“我方才便说了,你先下去。”
面对弈天平静如昔的眸子,顾月瑶心里实在没底,可过去这几个月虽是跟在九皇子身边,不过对他的个性,她还是没能模透。这会儿见他如此,她再作下去又怕有些假了。
心中思绪飞转,片刻之后顾月瑶终是轻点了点头,而后从冰冷的地面上站起身来,转身抹着泪出了屋子。
看着顾月瑶出去,顾月池嘴角微弯,冷笑着转身看向弈天:“九皇子殿下……我是该称呼殿下为弈天,还是欧阳弈天,亦或是如瑶妹妹一般,唤您九爷?”
只见弈天怔了一下,又若有所思的瞧了顾月池两眼,似是没将她的冷笑放在眼里,而是拿起桌上暖炉上的热水壶沏了杯茶,然后放到对桌之上:“月池小姐心火太盛,依我看来首先要做的不是想着那些无谓的称呼,而是该降降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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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这两天有事,孩子比较难带,静阳码字的时间不确定,今天加更的第二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