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曲,虽曲尽,但韵却依未央。
这一曲,虽曲短,但意却是绵长。
这一曲,虽曲哀,但味却延婉婉。
一曲惊天下。
玉环看到周围那百官之后,喃喃自语道:“这一次,真真是险中求胜……”随后她艰难地举起还在微微抽动的左手,看了看继续道,“也多亏了这左手,在灵力如此催动之下,也能坚持了下来吧。不过,看来这左手也要休息一些时日了。”
抬眼瞄去,玄宗却是在轻闭双目,久违地,将那紫檀木匣放在了一旁……
放眼望去,那百官之中,有闭目品韵之人,也有微微感叹之人;而再将视线一转,玉环便看到那些宫女们,听了这一曲之后,眼角却是多了点点光芒,严重一些的,甚至已经开始掩面轻泣。
不过,除了李龟年和玄宗之外,也唯独只有那么两个人,却是与众不同得很。
一者,为武后;二者,为张九龄。
武后和张九龄继李龟年从幻境觉醒之后,便也回过神来。互相看了看对方脸上的表情,随后都闪现了一抹惊诧,而后又变得沉寂了下来。
许久之后,其余的人,才陆陆续续地,从刚刚一曲所造成的幻境之中解放了出来。只是看他们那食馔无味,饮酒无趣的样子来看,他们依旧是将神思沉浸在刚刚一曲之中了。
玄宗轻轻睁开双眼,轻声问道:“这一首,朕从未听过……这曲名?”
“汉-宫-秋-月……”玉环一字一字顿道。
“秋夜下,阑珊中,佳人怅。淡淡的哀伤之中,却又包含了那清清的柔情……好曲,好曲但这曲,为何那一抹淡淡的哀伤会让这些宫女……”玄宗指了指身后的这些宫女,不解地问道。
“汉宫秋月,讲述的故事,就是汉朝时那昭君之传奇了。怕是皇上也应知道吧?这一曲,乃是依照昭君那在深宫之中,却苦苦不得见到帝王的愁苦思绪。若是皇上听了,大概也只是感觉到淡淡的哀伤罢了。而若是有些同感的宫女们听到了,大概也能从小女子这一曲之中,对曲中所带的那一股淡淡的幽怨,有些感同身受……而已吧。”玉环轻声道,微微叹了叹气。
高力士听了之后,脸色微愠,指着玉环说道:“大胆那么你的意思,这一曲,是说皇上的不是了?后宫佳丽三千,皇上一人自然不能一一临幸……”
他还没说完,玄宗就伸出右手,对着他摆了摆手。而高力士见此,也不再说下去。
玄宗道:“或许,是朕的原因吧。最近,是也有些太过迷恋于,这一副不符实际的画作了……朕的爱妃们,还有那些身居深宫之中,闺怨颇深的那些宫女们,也是该让朕好好反思一下了……”
“说起来,朕一开始对你,还真是有些无礼了。云恕玉,朕很敬佩你你的技艺,说不定真真要算得上是这大唐之中的第一人了。歌ji如何?乐女亦如何?云恕玉,虽然朕很想见一见你假面之下的庐山真面目,但是朕也明白,不论是朕从未见过的那位女子,还是朕在儿时,所遇到的那位女子,都有着不同的目的,才会带着假面吧……”
玉环眼色变得柔和了一些,看了看玄宗,却发现,玄宗也并不是像刚刚那般的第一印象一般蛮横无理。如今看来,却也有一分可爱。
随后玄宗思忖一下,对着百官询问道:“朕……想封她为这一直缺失的乐圣一职,不知众位怎么看?”
正当武后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张九龄率先站了起来,抢先说道:“臣,赞同乐圣一职,自玄珪以后,便再无了传承之人。至今,棋画书乐四圣之中,唯独只剩下这乐圣还空无一人。而恕玉姑娘虽然身为歌ji,但她在乐之道的造诣,也确实比前乐圣杨玄珪,有过之而无不及……从各方面来说,此女必为大才,皇上,英明。”
随后,张九龄之下的那些百官们,也从那幻境之中,回味了过来。也都一边在回味着那一曲的风情,一边在听着皇上所说之事。虽然她们在心底中,是不愿让一名女子来作这“乐圣”一职的,但是他们见张九龄既然如此说了,而这一曲,又确确实实是无话可说,于是也便作揖,异口同声道:“臣,亦赞同”
玄宗看向了武后,对着武后问道:“皇后,就剩下你一人了。”
武后脸色抽动了一下,艰难地说道:“臣妾……赞……赞同……”
玄宗见武后也点了头,于是说道:“既然这样……朕宣旨”右袖一挥,“梨园女子云恕玉,因其乐甚美,如若天籁之音,特赏黄金千两,赐封号之职……‘乐圣’同时,对梨园管事李龟年,官加一品,赏绸缎二十匹,白银千两。”
百官跪拜领旨,高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力士说道:“云恕玉,还不快谢恩?”
有些呆滞了的玉环,听高力士一语后,也随着说道:“小女子领旨。谢……皇上赏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玉环右手缓缓紧握,兴奋的心情难以言表……
这一刻,赌局翻盘,她终于迈出了这第一步;这一刻,锋芒初现,她终于向这个世界的人,展现了属于她的荣耀。虽然她只是用这化名,但是,却真真实实地,得到了这几乎代表了唐朝百官和玄宗的认可。今天,就是玉环这一块美玉,被放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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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九龄悄悄地碰碰了李龟年的胸膛,低声说道:“你,这回要升官了。”
李龟年苦笑了笑道:“估计是了吧……不过,这梨园背后真正的掌控者,并非是我,而是这乐圣吧。也是自从玄珪老友走了之后,这梨园的重担子,才交托给我这梨园管事罢了。如今,这重担子,也就从我这肩膀上,压到了她身上了。不过,乐圣也算是闲职之一了吧……她,应该能应付得来吧。”
张九龄饶有兴趣地说道:“看起来,龟年你很中意她啊。”
“说也是,说不是也罢。一方面,她的确有才,但是这深宫之中,人只知这后宫斗争多么险恶,但殊不知,就算是这官场的争斗,有过之却无不及啊。若是这么一位千年难得一见的才女,就这么沉靡在官场的话,那真的就是损失了……另一方面,当然也是对她很歉疚。这次无论怎么说,都是我那一帮手下不懂事。若不是她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话,那么怕今日就是她的丧葬之日了。就是我能升官,也是靠她吧。”李龟年捋了捋胡须,长叹道。
“话说,你为何会挺举一名女子坐这乐圣的位置?我第一次,见到你如此积极地来对女子的事情有着这么高的兴趣。”
张九龄自嘲般地笑了笑:“我,有我的原因呢……”
李龟年见张九龄也无意作答,于是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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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宗继而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明日,你便从梨园之中搬出来罢。乐宫,就是你——乐圣的居处之所了。而上一任乐圣之物,应都还在那里……前任的乐圣,所专之道乃琴道,而虽然你所学应是琵琶一道,但前乐圣曾说过,无论何种乐器,其道道亦是所通的。所以,我想即使他所留下来的,对你来说,也应该有不少用处吧……”
玄宗想了想继续道:“接下来,也算是我个人对你的赏赐了吧。也算是……酬谢你为朕,在朕的生日这一天,给朕做了如此启悟吧。”随后站了起来,对着百官说道:“那些风吹草动,我也能知道不少。你们今日来朕寿宴的目的,大抵是为了这画的事情吧……”
玄宗将紫檀木匣拿起,“你们今日所图,便是让我消了对这幅画的痴念吧。也的确……朕将太多的精力,投入在了这一副不现实的画之中了。就让它,还有她,成为传说吧……”
他突然将身旁侍卫的剑,快速从剑鞘之中抽了出来,将紫檀木匣向上一扔,长剑剑光一闪。倏忽见,可见得那剑光穿透了紫檀木匣……
随后,紫檀木匣完好地掉了下来。就在接触地面的那一刹那,木匣碎了,而里面的那画卷,也被一剑劈成了两半。
台下的百官之后,均是默然无语,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好,又不该说什么好。
玄宗指着地面上已经两半的画卷,对着百官说道:“一曲惊醒梦中人……惊醒梦中人。长梦,是该醒了”
张九龄上前欲言又止:“皇上,臣……”
玄宗摆了摆手,转而对着玉环说道:“恕玉姑娘,谢谢你了……”
“小女子怎敢担此大礼?”
“无须多礼了。若非无了恕玉姑娘一曲,朕却是不能从那种幻梦之中所自拔了罢。这,终是要谢的。”玄宗指了指地,继而道,“作为……谢礼吧。这花萼楼之中,你随便拿一件珍宝吧。”
玉环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么陛下可再许我一个条件?”
高力士又上前道:“莫要不厌。皇上赏赐与你这花萼楼之中的珍宝,已是莫大的恩惠了,你怎可再做要求?”
玄宗摇了摇头,对着高力士道:“无妨。”随后转过头来,对着玉环,“那么,你的要求呢?”
“我要……李静忠、谢阿蛮二人作为我的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