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重的叹了口气,问她:“对了,你怎么会来丰都?”
她抬头奇怪的看我一眼,又垂了下去。揪着胸前的衣带没好气道:“你难道忘了?明日就是齐皇的登基大典。过不了几日又是你们的大婚之时。如此盛事,早已轰动整个丰和大陆。不仅我们,其它各国的使臣都会来。”
我心神一黯,稍稍放松的心情又沉重起来。我叹了口气,扭头看向车外掩饰心中的悲哀。寒夜冰冷的风随着马车的奔跑呼呼的响在耳边,黑漆漆的山林已不见踪迹。渐渐入眼的是隐在夜色中一座座雄伟的建筑。更遥远的前方隐隐可见一排排灯火通明。
我苦涩的扬了扬唇角,苦笑道:“这个时候回来正好。收拾打扮一下,差不多就到该到时候了。”
白凌抬头担忧的看着我,想开口说什么。看了眼车外,又垂下了头。
马车在西华门外停下,白凌将黑衣月兑下换上了繁复华贵的宫装。顿时,一个仪态万千优雅高贵的盛装美人现于眼前。
乌丝轻挽,广袖长拂,一双美眸盈盈欲滴。我看的竟有些失神。
白凌淡淡一笑,将面皮小心翼翼的藏起放入怀中。
我有些好奇,便向她要过来拿在灯下仔细瞧。轻飘飘的面皮薄如蝉翼。我惊奇道:“以前只听过说易容,没想到果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白凌得意的笑了。“我师傅易容的功夫天下第一。这张面皮便是他留给我的。”她看我一直极感兴趣的盯着看,眨了眨眼问:“怎么?你想要吗?”。
我瞪大眼问:“可以吗?这不是你师傅留给你的……”
不等我说完,她痛快将面皮塞进我怀里,笑嘻嘻的眨眼道:“师傅总说要物尽其用。如果你想逃婚,正好用得着”
我面上讪讪的笑笑,心里却苦涩的想。一入豪门深似海。今天我步入宫门再想出来得多难?就算出来又能逃到哪儿去?齐丰国皇后这顶大帽子顶在头上,谁敢收留我?难不成真顶着面皮过一辈子?
走出马车,刺骨的寒意直往身体里钻。我虽穿着棉袍却也忍不住浑身发颤。冷不防一件白狐袍披在肩上,我惊诧回头,对上一张黑瘦布满皱纹苍老如枯树的脸。
我心猛的一颤,一股莫名的冲动像闪电般瞬间划过心间。我来不急思考,手已向老头的脸模去。老头却是一惊,连退数步,双手捂住头惊恐的看着我。嘴里大声道:“姑娘莫要打老头。老头并无恶意。”
我一窒,恍若从梦中惊醒。伸出的手也僵在半空中。白凌跑过来急忙问:“怎么了?”
老头向白凌躬身道:“老头看姑娘衣裳单薄,想起马车里有件披袍便拿出来给姑娘披上,因此吓到姑娘了,请白姑娘恕罪。”他的声音苍老嘶哑。脸上尽是谄媚讨好。说话时还是时不时回头怯怯的瞟我一眼。生怕我会怪罪他似的。
白凌抬头看我一眼,歉意的笑笑,走过来将掉落地上的披袍捡起来披到我身上。轻笑道:“你莫要于他一般见识。他本是白府老奴。不懂规距。此次听说要来齐丰便死活要跟着来。说是一辈子也没见过齐丰的风光。我经不起他苦苦哀求便带了他来。可是吓着你了?”
我愣愣的盯着老头点头哈腰的笑脸。心如坠入冰窖里。凉了个彻底我心中苦笑,岳潇潇啊岳潇潇,你究竟在期待些什么?你不是亲眼见他坠入深渊了吗?为何还是不肯死心?
我重重的叹了口气,走过去扶起老头,对他说了些抱歉的话。刚欲转身,却听见背后一阵马蹄响。回头,只见一队身穿金甲的御林军打马从城门直冲出来。
跑在最前面的,却是一袭月白袍子的翎质。
那一抹月白在那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金黄的衬托下那么显眼,显眼的我隔老远都能看到他焦灼的神色。
我安静的站在原地等着,极力克制转身逃跑的冲动。因为我也实在无路可逃。
马行到身前,翎质翻身下马,疾步上前将我紧紧抱进了怀里。在我耳边喃喃道:“我以为我来迟了。还好,还好……”
我木然的任他搂着,木然听着他心悸的呢喃。木然的果真就跟一个没有知觉的木偶一样。
他缓缓放开我,脸上难掩深深的失落。不过也就一瞬,随继恢复正常。细心的紧了紧我身上的披袍。淡淡的笑道:“我昨夜从皇城归来不见你。命人找了一夜,如今见你没事,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淡淡的点点头,缓缓拉下他的手。在他失落黯然的注视下低头径自向备好的马车走去。
“烟儿。”刚迈出两步,翎质伸手拉住我。目光却深深的在白凌和老头的身上久久停留。忽然微微一笑,拉我向他们走去。我心中不解,轻轻挣了挣。手却被他握的更紧。
“原来是沧雪白家的二小姐。姑娘此番前来可是代表沧雪出使齐丰恭贺朕的大婚?”走到他们身前。翎质笑着问。他的声音很平和,笑容很温柔。像醇酒如春风。一点也没有帝王的孤高冷傲。温煦谦逊。
“见过齐皇陛下。”白凌微微躬了躬身,同样温柔的笑道:“在下一介区区小女子,岂能代表沧雪?”
“哦?”翎质微挑了挑眉,有意无意的瞟了眼垂首站在白凌身后的老头。勾唇淡笑道:“那不知此次沧雪使臣会是谁?”
白凌傲然的笑了笑。回道:“家兄和众使臣明日……”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了停,抬头看了看渐亮的天色,笑道:“现在应该说今日才对。因诸事担耽,今日午时家兄便会和众使臣到达丰都驿站。”说着兴味的瞟了我一眼,意味深长的问:“眼看大典之期将至,齐皇却有闲情陪娘娘骑马赏雪。此等风雅,果真不愧为天下闻名的玉笛公子。”
我瞅着她狡黠的笑脸在心中叹气,白凌这丫头果然刁钻温柔绵软的几句话看似奉承,实则嘲笑翎质马上就要大婚了却在满世界的找新娘子。
果然,翎质的脸僵了僵,不过瞬间便掩饰过去。淡淡的笑了笑。回头对站在身后的御林军首领愠怒道:“地冻天寒,让白姑娘等在城门外岂是我们齐丰待客之道?”
那名御林军马上单膝跪地,低头请罪:“请皇上恕罪”
翎质微微抬了抬下巴,面上已有了几分皇者睥睨天下的威严。淡淡道:“还不请了姑娘去丰都驿馆好生伺候着。莫要怠慢了。”
御林军忙应了声,站起身走到白凌面前抱拳道:“姑娘请……”
“白凌告退”白凌大方行礼。淡淡的点头笑笑,转头跟随众人向马车走去。老头弓着身子,紧紧的跟在她身后。时不时谨慎的左右看看,好像对跟在身边手执兵器的御林军很畏惧的样子。
翎质目送众人离去。握我的手突然紧了紧。我有些诧异,抬头看他。却见他已敛上刚才的温和。神色变的冷酷严肃。难道他也在怀疑那个老头吗?
我蹙眉沉思间,他突然弯腰将我拦腰抱起,我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一声。惊呼声虽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却很响。引得众人都望了过来。就连离去不远的白凌和老头也停下来。惊诧的瞪大眼看着。
我有些恼怒,但那么多人看着又不好发作,便扭了扭身子,忍着气低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他却朗声笑了,笑声愉快而张扬,抱起向城门走去。戏谑道:“在雪地中站了这么久,想必腿都冻僵了吧?我们明日就要大婚了,你怎得还是如此害羞?”
感觉周围一圈人戏谑暖昧的目光。我的脸霎时烧的通红。说准确点,是气的通红。
翎质嘴角的戏谑越发深了。看着我的眼神温柔的似要滴出水来。
有御林军牵马过来,他揽了我上马,用披袍将我紧紧裹在怀里,手指轻轻触了触我的脸颊。体贴道:“你今日受了风寒,一会回去,我给你开些方子祛祛寒。我可不想明日让齐丰百姓和众国使臣见到一个病怏怏的皇后娘娘。”
我心知他做这一切无非是为了试探那个沧雪老头。便素性闭上眼,顺从的窝在他怀中一动不动。就真当自己已经冻的说不出话来。
翎质脸沉了沉,不再说话,一手搂紧我。扬手狠狠一挥马鞭,马长嘶飞奔起来。我不由自主的抖了下,觉得那鞭像是朝着我挥下似的。
马儿直奔侯府,翎质不顾我的抗议一路抱着我进了梅香阁。进到屋里,他冷声摒退了所有侍女守卫。走到床边放下我,站在我对面,冷冷的看着。
屋子里没有点灯,初露的晨光从窗外透进来,映上翎质的脸。使他的神色更加清冷惨淡。他静静的不说话,注视我的眸子如暗夜中的一点星光,明亮却冰冷。
我被他看的很不舒服。扭过头瞟了眼覆着夜色同样清冷的梅园,淡淡道:“我困了,要歇息了。”
翎质站着没动。双眸依然深深纠结着我的脸庞。
我有些无力,更多的却是倦怠。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向床边走去。刚转过身,翎质拉着我的胳膊将我拥入怀里,紧紧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