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琪精神集中的忙乎了半天,却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家收入了眼底,只是自顾自的检查着尸体。
尸体肌肉尚算柔软,只有颌、项稍微有些僵硬。这说明,死者刚死没多久,只有大约一个小时左右,所以尸僵也是刚刚才显现出来。尸身上没有明显外伤,暂时没什么大线索,看来点更深一层的检查,才有可能更进一步的得到更详细的资料。
既然尸体上暂时没有线索了,敖琪只有把注意力放在了其他的地方。
首先得到敖琪关注的是凉亭里的石桌,石桌上有三点可疑之处引起了敖琪的注意。
第一处是一张半压在李无咎右臂下的纸条,敖琪抬起李无咎的胳膊小心的将那张长条的纸张抽了出来。纸是最普通的桑皮纸,这样的纸张用处太多,基本上可以断定不可能从纸质方面下手搜查的必要了。
不过这纸条上还写着字“吾付不尽相思,悼当年鬓影双双。愿妻于冥都威仪下,转圜停留,自当生生世世伴与荼靡之畔,千古不换。”是很有气势的隶书。书法,特别是毛笔字特别讲究气。一般都是一气呵成,但是这纸条上的字却给人一种断掉了气的感觉,整体看下来,连贯性不强。
再看这纸条上词的意思,敖琪不由得有些想笑。这算不算诀别诗,如果不是人死的蹊跷,敖琪都会以为这是遗书了。
至于第二处疑点嘛,是亭内石桌上的灰尘,敖琪伸手分别用带着白手套的手在桌子的两个方位分别抹了一下。石桌上的左边积了薄薄的一层灰尘,看来有几天没有打扫了。可是对面李无咎趴的地方却极为干净,很明显那里不久前应该曾经被擦拭过。擦桌子只擦一半,只能说这才桌子是临时起意的,所以只擦了用来使用的部分。
而第三处则是在李无咎头部旁边遗有一些残渣类的物体,敖琪捏起一点捻了捻,有点类似糕点的残渣,细闻好像还有点味道,但是因为遗留的太少,味道也很淡,一时半会儿还识别不出是什么味道。这就证明李无咎死之前应该是吃过什么,这也就解释了那一半被擦过的桌子,应该是用来吃东西的。
敖琪从随身的布包中掏出手帕,将剩下的残渣放在手帕上包好,放回布袋。然后转而向四下看去。
还没等敖琪细查,就眼尖的发现在亭子右边亭柱上的异样,走近一看原来是那朱红色的亭柱上被刻上了字迹,因为刻字的地方掉了朱漆,露出了原本的木色,这才显的突兀了。
而那刻的是一首词,正好嵌有刚刚敖琪发现纸条上的半阙词。
敖琪脑子立马产生一个想法,看来这相思园的荒凉,还真不像赵端阳说的理由那般简单。
“悔矣,追思,昔日佳人蝶翠无双,笑意绽幽芳。悔矣,追恨,今日佳人孤影弥留,徒单翅于飞。吾付不尽相思,悼当年鬓影双双。愿妻于冥都威仪下,转圜停留,自当生生世世伴与荼靡之畔,千古不换。”敖琪又皱着眉仔细的读了一遍亭柱上的那首词后,敖琪不禁伸手上去模了模。
因为刻在木头上经过时间的洗礼,刻词的地方木屑已经被磨掉并且有些裂开的纹理,不过仍然可以看清楚上面的字迹。
不过……如果排除自然原因对亭柱造成的损害,手下这平滑细腻的感觉是……
敖琪蹙了蹙眉,继续摩挲着那首词,没有回头直接问道:“这园子平时都是谁过来打扫的!”
这园子虽然荒凉却不杂乱,应该是经常有人整理的。“是董勋吗?”。
董勋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只有平时例行打扫的人才会来相思园,如果不是董勋的话……
“不是!”
敖琪听了一愣,终于回过头来看着赵端阳
就听赵端阳又道:“平时都是无忧打扫的。”
“无忧?”无咎,无忧?莫不是……
“无忧正是无咎的妹妹,这兄妹俩家道中落又双亲早逝,只剩下两人相依为命,着实苦命。李无咎来书院读书时,也就将无忧一同带来了。无忧性格和善跟书院里的人处的极好,大家都喜欢她。就一致同意让她在书院打些杂工以作帮补。不过前日里有人捎信来说兄妹俩以前的女乃娘病了,无忧怕耽误哥哥学业,于是前天独自一人去看望女乃娘了。哎,发生这种事,等小忧回来,我还不知该如何告诉那孩子,她哥哥已经……”
从赵端阳的话里能听出他对李氏兄妹的关怀与疼爱。并且对李无咎的死怀着一种长辈无法保护孩子的深切悲痛与歉疚。
其实赵端阳也许心里早就把李无咎当未来女婿了,可却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敖琪继续道“因为无忧去探亲了,所以才交由董勋过来打扫?”
“嗯!是无忧走的时候特意去拜托的董勋”
“董勋和李无忧关系很好?”
“应该说董勋和他们兄妹的关系都不错,李无咎性子比较傲,朋友不多,董勋算是跟他们兄妹最亲近的一个了!”
赵端阳说完,敖琪也没再继续提问,而是又在亭子里打起了转。
不一会,萧绪就看敖琪在亭子左侧的一根柱子前蹲了下来,而且蹲下去的时间有点长,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萧绪从不觉得自己的好奇心有多重,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这个叫做敖先生一出现,他的视线就没有从他身上移开。特别是他办案时认真却多变的表情,总能引起萧绪的兴趣。
于是萧绪这次没再听从赵端阳的劝阻走了过去,想看看那位敖先生到底在干什么?
可是他人刚想进亭子,就看刚刚还蹲在地上不知注意什么的敖琪,此刻居然正抬头用他那深黑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瞪着他。
萧绪被那双黑盈盈的大眼睛瞪了有些心虚,知道这是触犯了他所谓的办案规矩。于是放下抬起的步子,轻咳了两声,找了个无所谓的由头道。
“不知道敖先生在衙门位居何职?”
敖琪正在理脑子里的线,本不想理他,但是想想毕竟是赵端阳的客人,也就礼貌性的回了,只是语气平淡的很。
“在下并不任职于官府!”
“那可知,在官差未到之前擅自碰触跟凶案有关事物,是犯法的。”
这回敖琪终于抬头正视萧绪了,一双墨黑的瞳仁,在阳光下闪烁着,萧绪头一次无法从一个人的眼睛中辨别情绪。
敖琪先将刚刚捡到的一粒东西收进了口袋,然后起身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嗯!额宽眼利,不笑的时候嘴角微微上翘,这种人说好听了叫笑面佛,说不好听了就笑里藏刀。看来不是什么好东西嘛!敖琪转了转眼珠,然后面无表情的将脸又向萧绪凑近了些,反问道
“这位兄台可是官?”
“非也”
“这位兄台可是捕头?”
“非也”
“那这位兄台跟死人是亲属关系?”
“也不是”
等敖琪问完,她先是冲萧绪微微一笑,然后立马沉下脸去“那麻烦请让让,谢谢!”
萧绪一愣,眼睁睁看着敖琪从自己身边过去,还特意撞了他一下。
这是藐视吗?悄悄勾起嘴角,有意思!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藐视他。(哎!受虐狂,居然喜欢被别人藐视!)
敖琪其实没离开亭子多远,只是到凉亭外,抬起手挡着晃眼的阳光,从上到下看了看整个凉亭的构造,五角飞檐,盘缠瑞兽,只是……
“赵院士,这亭子的底基为何那么高?”
一般的亭檐的底座只是三四个台阶而已,可是这个亭子却有六阶之高。
堪堪与一旁攀援小株灌木的相思藤顶端比齐,好像这亭子坐落于相思藤之上一般。
“哦,是这样的,一般到了雨季,园子里的相思豆被雨一浇很容易掉落,亭子的底座高出的地方,正好避开结有相思豆的地方,这样就算掉落也不会滚落进亭子里,好保持亭内整洁。”
听完赵端阳所说,敖琪下意识的将手伸进身侧的包包里,模了模刚刚捡到的东西,晶亮的眼珠转了转道“哦,原来如此!”
“不知道敖先生可是有线索了?”
敖琪本来在得意捡到了“宝”,正全神贯注中。不知刚刚还在亭中的萧绪何时已经到了自己面前,距离还如此之近。他这一说话不要紧,却把敖琪吓了一跳。敖琪反射性的向后退了一步,却没注意到脚下的石头,于是身体便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敖琪本能的向前胡乱的挥舞双手,想抓住可以阻止她后坠的东西,她也确实抓到了,只是抓到的东西有些——过于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