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天气燥热不堪,空气中无处不飘散着微热的风,让人烦闷。
就在吉州离洪州三分之二的地方不知何时支起了一个简易的茶棚,茶棚旁边还竖着一面破破烂烂,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破布裁成的旗幡,从远处瞧,隐约可见旗幡上的四个大字——农夫茶水。
这可解决了在这炎热天气下,为赶路的行人解暑的问题。所以这小小的茶棚,虽然离两个州郡都不算太近,却也小有生意。
茶棚中有几个过路的行人正在喝茶,打算休息整顿一下便再行上路。
正在此时,就见不远处缓缓行来一辆马车,马车虽然看起来极为朴素,却一打眼就让人知道那车上坐的一定是富贵人家,因为就连赶车的马夫都穿着一身质地极好的短打。
那马车缓缓行来,不出所料的在茶棚前面停了下来。
然后就听见从马车里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脆生生得如黄莺出谷一般道
“公子,我们下去喝杯茶休息一下吧!”
也没听车里有人回答,就见一直葱白细女敕的玉手探出车外,轻轻的撩开了马车蓝色的薄帘,那动作无一不吸引着人们的视觉。
等车帘被掀开,在坐的几个茶客皆是一愣。
车内坐了一男一女,男的穿着一身浅蓝的淡雅长袍,俊朗非凡,女的则梳着一头俏皮可爱的发型,一身红妆更是显得秀丽可人,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方还真可谓是好风景啊。
那女子扶着年轻的男子下了车,来到茶摊前,找了个位置,用手帕掸了掸无形的尘土,才叫男子入座。看这样子,那男子必是什么大户人家里养尊处优惯了的少爷,出门还点有个侍女服侍。
车夫见两人下了车,就将马车拉到一旁阴凉地方拴在树上,让马吃草,然后才又回到那对男女身边坐下。
那女子将自己坐的地方同样擦拭了好多遍以后,才回头打算叫人上茶。
可是一回头女子却皱起了秀气的弯眉,她看遍整个茶棚却没见到茶棚的主人。
旁边有几位好心的茶客,笑着指了指茶棚的后面。
女子这才理解了般,向茶棚后边走去,刚转到茶棚后面,就看见茶棚后面一个阴凉的地方,被铺上了一个席子,席子上正躺着一个人,脸被一个精致的草帽掩在后面。为什么说是精巧的草帽,因为那草帽跟平时见过的草帽不同,边沿要比平时的草帽短的多,在边沿上还系着一条丝带。仅仅稍稍做了些改变,那草帽就比平时常见的草帽要好看上许多倍。
不过女子现在也没闲工夫再去研究草帽,他们家公子还坐在前面等喝茶呢。所以女子伸手,一把就将那草帽从躺在席子那人的脸上揭了下来。
躺着的那人本正睡得酣畅,却被突然射下来的阳光晒的难受,只好不甘不愿的睁开了眼睛。
那女子也是一愣,从未想过一个开茶棚的人会有那样白皙的肤色,和那样一双墨黑清凉的眸子。
结果望着人家半天,也没想起来要茶。还是茶棚的主人先发了话
“你不知道打扰人家睡觉是不礼貌的行为嘛!”
这句话终于让那女子回了神“你不知道茶棚的主人不卖茶是很讨厌的行为嘛!”
那人好像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懒洋洋的挑起眉毛看着女子,然后笑了笑道“那客官想要喝什么茶呢?”
女子一脸不屑的瞅了瞅茶棚四下道“你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好茶,你只要给我烧水就行了,我们自己有茶。”
茶棚的主人估计还没睡醒,迷茫的摇了摇头道“没水!”
女子以为茶棚主人因为被她叫醒故意跟她作对,愤愤的在茶棚四周找了一圈,就看见在灶台旁边正摆着一桶清水,一见有水那女子就更气了。指着那桶水就说“这不是水嘛!”
茶棚主人看了看那桶水,皱了皱眉道“你要我烧那桶里的水?”
“废话,快烧水!不准耍花样!否则就拆了你的茶棚!”
茶棚的主人撇着嘴,耸了耸肩,毫无所谓的起身去茶棚内的灶台烧水。
女子也没再跟他废话,回到了茶棚前面坐了回去。
不一会水就烧开了,茶棚主人将水壶拎了过去,可是当看着那三人面前摆着的茶碗的时候,不禁蹙紧了眉毛。
青白的釉花瓷碗,晶莹细腻,通透可见。瓷制的茶碗中现在正躺着深黛色的细沫。很显然他们不只连茶叶都自备,就连喝茶的器皿都自备了。
茶棚主人哐当一声将水壶重重的摔在三人所在的桌子上
“几位就打算用这水来点茶吗?”。
女子抬头斜了他一眼道“有何不可!”
茶棚主人无语的向天翻了个白眼,然后低声念叨了一句“浪费”
这一声却被那女子听了去,不依不饶的质问了起来“什么叫浪费,你一个开茶棚的懂什么,我们家茶多,你管的着吗?”。
原来那女子以为茶棚主人那句浪费是说他们的茶叶放的太多了,却不知道茶棚主人所说的浪费是说那么好的茶,居然让他烧这附近村子打来井水来泡,着实是浪费了那上好的茶叶啊。那茶的色泽,怎么也点配上高山泉水或者深山溪水才相得益彰啊!浪费啊!
不过茶棚主人也懒的理他们,将煮好的水放下,转身就要走,反正茶叶不是他的,他再心疼也没用。
可是却被坐在女子旁边的一个声音叫住了“不知到,阁下这里可有土瓷的茶碗?”
茶棚主人本迈出的脚步却停了下来。转身看了看那声音的来源,正是坐在那名女子旁边的公子。那公子正对着他礼貌的一笑。
茶棚主人不由的也微微的笑了笑,回身从灶台后面拿出了几个土黄色的瓷碗,摆在三人桌上,正在女子与车夫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那茶棚主人也在他们桌前坐了下来。
就见那名公子将那热气腾绕的茶汤从精致的茶杯中倒入了那土瓷碗里。看的旁边的女子吃惊的瞪大了双眼,半天说不出话来。
然后那位公子将其中一碗茶摆在了茶棚主人面前道“这样阁下,可觉得好一些呢?”
茶棚主人这才发现好像从这位公子一开口就称呼他为阁下,茶棚主人不由的笑开了些,心里暗道,这是个上道的人啊!
“不错不错,粗野的别有一番趣味!”
那位公子随后道了声“确实”然后继续问道“在下严敬山,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可否交个朋友!”
茶棚主人也不见外,抿了一口碗中的茶汤,直至余香绕吼而下,才享受的眯着眼睛开口道“在下敖琪。”
敖琪说完,又美滋滋的品了一口茶叹道“真是好茶!”
话落就见旁边那名女子鄙视的看了敖琪一眼道“这茶在我们家,只算是普通货色罢了……”
女子的话还未说完,当即就被男子伸手打断了。女子又愤愤的瞪了一眼敖琪,才闭上嘴在一边喝茶。
敖琪心道,不让你说话的是你家少爷又不是她,干嘛瞪她啊!
“看敖兄得样子,对茶道了解甚详啊!”严敬山探问道
敖琪抬头,皮笑肉不笑道“不敢,就是爱喝茶而已!”
敖琪刚谦虚完就听旁边的几个茶客插嘴道“怪不得这里的茶汤那么好喝,原来茶主是爱茶之人,在这偏僻小地方,能喝上这样的茶汤也算是一种福气啊!”茶客们说完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可是坐在旁边的女子却厌恶的皱起眉“什么破茶,我就不信,这种小地方会有什么好茶!”说完气呼呼的起身,走到那几名茶客身边,抢了一碗尚未被人喝过的茶汤,喝了一口。
表情跟着入口的茶汤变了几变。然后回头冲着敖琪厉声问道“为什么你的茶汤是甜的!”
敖琪听后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然后嬉笑的回答道“你不知道农夫茶汤有点甜吗?”。
女子虽然不知道敖琪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却知道自己摆明是被他戏弄了。气的鼓着腮帮子恨恨的走回来。不甩一脸笑意的敖琪,将那碗茶递给了严敬山。
严敬山无奈的苦笑摇头,接过女子手中的轻啜了一口。然后嘴角的笑容越扩越大,抬头看向敖琪道“敖兄果是同路之人,在这偏野小径能喝到深山甜水溪泡的茶,还真算是一种奇遇了。”
“对你来说奇遇,对别人就是一种折磨!”回答严敬山的并不是还在一旁品着茶的敖琪,而是刚刚走近茶棚的一个青年,身上穿着一身书生的儒服,一身的风雅傲骨。就被两只手中各提着的一个木桶生生的将整个人的气质破坏殆尽。
青年正是辞了书院工作,跟着敖琪一起离开福州城的赵钺赵某人。此刻赵某人的脸要多黑有多黑,只见他气呼呼的将手中两个木桶放下,冲着敖琪怒道“我再也不上这座山了!”
这回严敬山终于知道刚刚敖琪为什么说没水了,那是因为茶棚里确实没了可以泡茶的水,而且也知道了其他茶客碗中泡茶深山溪水是怎么回来的了。
敖琪放下手中的茶杯,很认真的看着赵钺点点头道“好,下次绝对不让你上这座山了!”
赵钺一双眼睛立马明亮的起来,晶灿灿的看着敖琪问道“真的?”虽然敖琪的样子不像是假的,但是赵钺被敖琪戏弄多了,从来不敢奢望敖琪的话里不会有后话。
就见敖琪继续很认真的道“当然是真的!”说完还一脸吃惊的样子看着赵钺,好像在说她就那么不被信任吗?
赵钺本来有点动摇了,可是最后证明赵钺对于敖琪的了解还是很深刻的,因为赵钺听见敖琪再一次开口道“我打完算换个地方摆摊!以后你就可以换个地方打水了,不用再上这座山了!”
赵钺哀嚎,难道打水就是他的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