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的红色宫墙,无限蜿蜒到路的尽头。给敖琪一种错觉,只要被围在这宫墙中,就好像陷入了迷宫再也走不出去了。所以敖琪才那么迫不及待的想逃离这里。
一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敖琪本以为会这样直到西华门,可是就在离西华门还有一小段路的时候,身后的脚步声骤然停住。敖琪真的恨自己耳朵为何要如此好使,要不她完全可以装作听不见的。可是……
敖琪还是回头了看着殷岁寒,她实在不知道现在应该拿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个男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幸好那人先开口了。“我……”只不过一个我字刚出口,却又顿住了。
敖琪叹了口气道“既然说不出口,就不要说了。其实……”其实敖琪也是有些怕他说的,她宁愿殷岁寒什么都不说。
“不,我说。”殷岁寒截住敖琪的话头,如果他现在不说,可能就再也没有解释的机会了。“我的身世,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就在刚刚离开雪山见到那人的那天,我才知道我不姓殷,当年母亲是带着我从宫里逃出来的,后来还带着我改嫁了。”
敖琪回想了一下,那天在那个边陲小镇,的确是凌牙和殷岁寒比她早到。
也就是这件事是在敖琪未到之前,殷岁寒就已经知道赵光义是什么人,去做什么,最终目的是什么了。然而之后很久,他都没说过任何有关这件事的一个字。
敖琪看殷岁寒的眼神慢慢有些冷,有些陌生“原来我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了解你。”
看着敖琪脸上有些苦涩的笑容,让殷岁寒心里隐隐有些抽痛。“是,你并不了解我,就如同你同样无法了解我对耶律隆绪有着怎样的仇恨一样。”
敖琪猛的抬眼,这是敖琪第一次听殷岁寒正面说出他恨萧绪。敖琪也不是没发现过殷岁寒对萧绪的敌意。可是敖琪一直认为那仇恨不只是对萧绪,而是对大辽。不过现在看来是她自以为是了。
敖琪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一直以为江湖中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敌视外邦的,不过看来应该没那么简单。”
殷岁寒缓缓的开始叙述道“我是殷家的次子。殷家三年前还是江湖中盛极一时的医药世家,因为我上面仍然有个哥哥,对医药方面又比我有天分,所以我很安心的只研究自己有兴趣的武学,一直都未在医药上上过心,对此我也从不在意,可是直到那天”殷岁寒的声音开始有些发抖,好像在回忆什么恐怖的事情。“那天对我来说,一切都来的那么措手不及。满地的尸体,鲜血染红了整个殷家庄,没了父亲,母亲和哥哥,一瞬间我便失去了一切。而最让我悔恨的是我居然对殷家的医药没有任何认识,我真的很后悔,如果我以前多学一些,多努力一些,也许殷家就不会毁在我的手上。殷家的珍贵药方也不会就此失传。”
说到后面殷岁寒的声音开始嘶哑,几乎在吼叫。“可是就算这样,他们一样还是不放过我,一波一波的杀手,只为了殷家最珍贵的东西——琉香丸。”
敖琪看着殷岁寒,感受着他的悲痛欲绝,感受着他的死里逃生,感受着他的心如死灰“所以我救你那天,你浑身是伤,就是刚从他们的手上逃出来。所以你放纵自己淹没在酒精里。那后来为什么?”
殷岁寒知道敖琪想问的是什么“后来我收到刘伯父的消息,说有查到了一些有关我仇家的线索,于是我决定了要报仇。我住在了应天医馆,一方面方便刘伯父帮我调养身体,以保证我随时都可以进入最佳状态,一方面继续追查仇家的线索。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我查到了。”
敖琪不敢相信的摇了摇头,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可是殷岁寒就是不放过她,随之又逼近了一步道“是鹰空阁,是那个人。”
敖琪耳朵里一声炸响,然后就是一片寂静,听不到任何声音。好像自己被放在一个真空的瓮中,脑子里没有任何可以反映。
可是下一刻却被殷岁寒捏在肩膀上的一双手,逼着她面对这一切“是耶律隆绪杀了我全家,只为了一颗琉香丸。”然后殷岁寒突然笑了起来“可是他怎么都想不到,那颗流香丸早就没了,而且还是因为他。琉香丸早在福州的时候,被你吞进了肚子。我到要看看他是不是还想要。”
突然一阵呕吐感顺着胃部涌上来,汹涌澎湃的堵在喉头,却什么都呕不出来,只让来敖琪猛然的咳嗽起来。一点停下来的趋势都没有,越咳越厉害。五脏六腑如同被灼烧一般的难受。
也许是敖琪的咳嗽声,终于吓醒了陷入仇恨的殷岁寒“敖琪,敖琪,你怎么了?我这就去找太医。”
才刚一转身,就被敖琪那苍白的手拽住,敖琪试着平缓一些,可是却一点效果都没有,只能一味的咳嗽,震的心脏阵阵的疼“不,咳咳,不用了,咳咳我,我的状况你,清楚。找谁都没用,送我回都亭驿吧。”
“你……”殷岁寒几乎瞋目裂眦,可是见敖琪那副孱弱的样子,却怎么都不忍心再看她这般,最后只好妥协的道。“好,我送你去。”
敖琪抬头微微朝殷岁寒笑了笑,然后又是猛然一阵咳嗽,用丝巾捂住嘴巴,直到殷岁寒将敖琪抱起,敖琪才将手中的丝帕从嘴上拿下来,紧紧的握在手里。
心里唯一想的是,绝对不能被殷岁寒看到,那丝帕上的血是带着紫色的。
在殷岁寒的怀里,敖琪不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出了宫被殷岁寒抱着骑马骑了一段路都不知道。本来只想让殷岁寒送她到西华门的,却不想睁开眼睛,却直接到了都亭驿。
殷岁寒将敖琪抱下马,问道“身体感觉好些了吗?”。
敖琪点了点头,虽然浑身好像没什么力气,算算软软的,不过好在不咳嗽了。心脏也不是那般疼了。
“那好,婚礼的日子,父皇定在下月初一。”
敖琪听了一怔,身子也跟着僵硬了起来。殷岁寒不是没看见,但是却仍然继续道“不过我想这段期间你也不像见到我,我会等到那天才来接你,这段日子不会来烦你的。”
说完没打断听敖琪的回话,上马就调转了马头离开。
敖琪张着嘴,本来想说的话,随着那远去的一人一马又咽了回去。
转进都亭驿,敖琪一步一步的走的很慢,脑子里不停回放着殷岁寒的话“是耶律隆绪杀了我全家。”可是想了很久,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当时敖琪很想为萧绪辩解的,但是一想到萧绪过往的作为,又好像没了为他辩解的理据。
敖琪好笑的心道,就连她自己都动摇了,又怎么能说服殷岁寒呢。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下的时候,却不想遇到从屋里出来萧绪,两个人正好撞上。
两双眼睛,一双迟钝,一双深邃。相互看了一会儿。敖琪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不过萧绪盯着敖琪的脸色却开始变的不怎么好看了。
“你怎么在这儿?我不是叫你回陶府去找东篱的吗?”。
呃,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的,敖琪也打算回去来着,只不过被赵光义那么一激,敖琪上来那股劲儿,偏生就来了这儿。
可是既然来了,也不能跟萧绪说实话,敖琪只好道“连你都知道我现在住在陶府,我回去不是只会给陶府找麻烦。”然后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继续道“况且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暂时没什么问题,而且你所说的毒,一点反应都没有,应该不是致命的。何况就算致命,想来也是慢性的,现在对我来说,慢性的毒,中或者没中根本没有什么区别了,所以我就来这儿了。”
萧绪看着敖琪,好像要将敖琪看穿一般,害敖琪担心了半天后,最后才听到萧绪叹了口气道“算了,既然都已经来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敖琪淡淡一笑“我想也是,难不成你还能把我扔出去。”
萧绪无奈摇头“这个时候还有气力开玩笑,你脸色不是太好。我叫书伦将我旁边的房间收拾出来给你住。你先休息一下吧。”
敖琪有些好奇的道“书伦出来了吗?”。她还以为赵光义只将萧绪放出来呢。
“书伦虽然是我的随侍,但是在大辽他毕竟还有官职在身,赵光义不可能找他麻烦的。”
“哦”敖琪点了点头,然后两人沉默。
敖琪知道萧绪其实是想知道,赵光义召见她所为何事。但是萧绪现在并没有问,让敖琪感到很窝心。还好萧绪选择尊重她,否则敖琪真的不知道怎么说。毕竟是不是要将赵光义指婚的事情告诉萧绪,敖琪还没有想好。
在她自己都还没理清楚之前,敖琪一点都不想撒谎敷衍萧绪。所以这样他不问,她不说,敖琪挺好。
敖琪突然很想就像现在这样一直盯着萧绪,这个男人怎么说也算是人中之龙了。这样的一个男人,是怎么会看上这么不着调的她呢?好吧,她的确承认她自己不着调了。
而且不只萧绪,还有殷岁寒,或者可以带上赵越,这三个家伙,是不是都眼睛有问题呢?
敖琪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得就将到了嘴边的问题,稀里糊涂的就问了出去“萧绪,你是不是眼睛有问题啊?”
萧绪听了一愣,敖琪这才反映过来一般拍着脑袋,暗恨自己白痴。“呃,当我没问。”